第42章 须有始终
万物因果,有始有终,可无论如何辨析,因有出处,果难扭转,又如何究其圆满。
月色静谧,人心浮动,异渡河旁的对峙,看似平和淡然,实则暗潮汹涌。
严炟与严从已然移步至述策左右,垚止与瑾巽与其相对,如今看不明朗的,怕是只有立于中间的笠蔚了吧。
“心虚?我为何要心虚?”述策终是开了口,“悲剧难掩,我寻法自保,何错之有?”
“一派胡言,你寻法自保,却是以他人做背,还心安理得?”瑾巽也愤慨难忍,“你师兄待你不薄,可你倒好,滋养势力不说,还暗算推诿,真是忘恩负义之典范。”
“我正是为师兄考虑,才会这么做。”述策平声而论,“胥陵城主并非善主,城卫营中心腹与眼线众多,不立私属如何自保”
“你既然也说了胥陵城主非善主,你当真觉得你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插入爪牙吗?”垚止接话,“从宵禁规则便能看出狄首城与锦龄城的差异,瑾持城主是希望民生稳定,而胥陵城主是希望乱世称雄。面对这样的人,若还人人求得自保,怕是人人都不得保。”
“那又如何?”述策并未有所动,“如今师兄无恙,狄首城得以安定,不就是最好的结果。”
“师兄当日让你传讯的真实内容,是什么?”垚止双目直视述策,“你当日让我按兵不动,道锦龄城不过是追究星轨一人,当真是师兄的意思吗?”
述策后方的严炟也显得一脸惊奇,当日隐蔽传信的,便是严炟,虽然他并不识信中之内容。
“胥陵城主意在屠镇灭山,狄首城当与之共进退。”述策一字一句的念出这些内容,之后却是轻笑道,“胥陵城主的意愿,谁能让他退让分毫?就算狄首城出兵相抗,师兄若有留手之嫌,胥陵城主又岂会放过?”
“这是师兄的选择,谁让你替他做了决定?”垚止继续道,“还有门派子弟被抓之事,你又是如何考虑的?”
“将首与副将职责所在,并无放人之由。”述策缓缓道,“胥陵城主从来不会畏忌术法门派,我不过是不想看到师兄受胥陵城主责问罢了。”瑾巽始终注视着述策,道明这些欺隐之后,述策好似反而轻松不少。
一念之差,或为自保,或为在意之人考量,可不管初衷如何,这般处境终是不遂人愿的。
“那你可曾想过,比起胥陵城主的责问,这世人诛心之谴责,孰轻孰重?”瑾巽的声音透露着一丝无奈,“敌人的两面三刀,伤害或都不及自己人的阳奉阴违。”
时光顺遂,何其怜悯,生而为人,究其过往,怕也不过是且过且成罢了。
览武不是第一次来锦龄城,不过却是第一次在宵禁之后。
“宵禁之后的锦龄城,这么热闹?”览武望着方槐有些难以置信,“不过现在看到这些繁华喧嚣,我只会觉得寒心。”
方槐并未回应些什么,而是若有所思的带着览武穿梭在嘈杂纷乱的街市之中。
览武便也不再搭话,而是紧跟着方槐,无暇顾及四周。可即便是这样,览武还是有些许疑惑,“这街道上巡视的人,怎么好似并不是将士,倒像是家丁?”
“是广府的护卫。”
“没有将士?”
“锦龄城的宵禁时辰,是没有管制的自由时间。”二人四周是种类繁杂的货铺摊位,“现在你应该明白胥龄是一位怎么样的城主了吧?”
“不喜欢讲理的城主。”览武脱口而出。
两人在拥挤的街道上穿行了许久,在通过了一间狭窄的弄堂后,来到了一片广阔的石板路。
一座气派的府邸坐落于此,大门立着一块敦实的青石板,上面刻着笔走龙蛇的三个大字---刻零苑。
方槐上前与门口看守的弟子交流了一番,除了说明情况仿佛还有一番寒暄。看来方槐与这刻零苑的弟子交情不错,如此这般也让览武放心许多。
进入刻零苑,里面的空间远远超出了览武的想象。与其说是一座府邸,倒不如说更像是一座城中城。
大门不高的围墙后面,是一座座小府邸,于各种奇异的门户中,有着寻常城中会出现的各式各样的人。有简易的客栈,有精致的茶舍,还有医馆、武馆,形形色色。
“这刻零苑里面还真是别有洞天啊。”览武有点惊讶,他怎么也没想到,传闻中给人以正襟危坐、俨乎其然形象的刻零苑,竟是此般闲适之境。
“刻零苑主辰法,注重命劫之数,所以对这修世处事之道亦上心头。”方槐一副淡然之容,“你非术法界弟子,对你多说无益,我们还是赶紧办正事吧。”
览武轻轻点了点头,也就未再将注意力分散在这些商铺上,而是与方槐直直的往主道深处行去。
“方兄。”会客堂内,览武与方槐已端坐片刻,“这刻零苑来与我们会面的,可会是首席吗?”
上次去到霄泊渊,掌门与首席皆不得见,自是无果。此次若还是这般,只怕又是徒劳无功。
方槐并未有何回应,只是端坐于桌前品茶,口里还念念道,“好茶。”
“方兄?”览武又唤了一声。
“览武兄,冒昧的问一句,你为何如此心系仕闻兄?”方槐终于将茶杯放下,“你对这囵浮堂,可有了解?”
览武不解方槐此问何意,“我只听闻过这囵浮堂乃顺法门派,位于浅陌河下游紫幕沉沙地域,也乃凶险之地。”
“囵浮堂主存法,以铸升灵魄强生门。其术法弗入芥,置界化无,无欲无限。之所以将之化为顺法门派,因其门派心法‘末生’,强存弱逝。但若反心法而练,你可知会有何效果吗?”
“强逝弱存?”览武以自己缥缈的概念理解着。
“若是逆法而行,其与禁生府的心法‘永无’,倒是不谋而合了。”方槐抬起头,看到从门口向他们走来一个十二三岁左右的少年,“看来英雄所见略同。”
世道如此,苟且难持,私欲横流,无虞难求,谁又能明白谁,谁又能谅解谁呢?
“我们现在怎么办?”司幽看了看倚靠在她肩膀上星昀,抬头看向半蹲在他身旁的星桀。
“如今这医丘山好似已经有好几个门派的人,虽然他们好像都是来找胥幻的,可我想我们应该也很难脱身逃离。”
“若是当真要在这些门派中选一个安身之地,我想我们还是跟着霄泊渊比较妥当。”司幽提议。
星桀握紧双拳,转头看了看立于他们身后的旼桦和笃戟,心中也是没有太多定数。
其实无论是霄泊渊或是隐唤巢,如今的星桀都已经毫不在乎,只要能照顾好星昀,他便能心安。
可他也知道,霄泊渊会带走司幽,隐唤巢会带走他,那星昀究竟会跟谁一起,怕是他也无法掌控。
“师叔去了许久,不知境况如何。”笃戟看着这夜色渐浓的天空,对身旁的旼桦道,“这孤山月影,幽静如空,还真是让人惴惴不安。”
旼桦也颇为警惕的环顾了一番,才回应道,“方才从仲雅师叔的语气来看,怕是已有前辈们交起手来。自我入门至今,都还未有见过列位座次的前辈们交手。听闻这列位座次的术法,不动则已,动如浩瀚,无不陨气伤身,嗜血折辰。如今立于此山,还真是让人抖颤心惊。”
星桀转回了脑袋,紧紧握着星昀的手,气息略显沉重。
从之前的交手能够看出来,隐唤巢的笃戟并不敌霄泊渊的旼桦,若是此时想让笃戟带走他与星昀,怕是没有多少可能性。
星桀还在心中盘算着,神情木然,也自然未有注意到星昀艰难微张的嘴里轻声念叨着什么。
倒是司幽发现后将耳朵凑了上去,却并不能听清楚些什么,只是隐隐约约的听到好似是在重复的提到一个不认识的名字。
旼桦看着师叔离开的方向,发现这本来阴冷的山温好似变的热了许多,却不解为何。
旼桦心有疑惑,便不自主的想往那个方向移动,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双腿好似有些不听使唤,步伐显得有些蹒跚。
“你怎么了?”笃戟察觉到旼桦怪异的步伐,“不至于怕到连路都不会走了吧……”
“你不觉得奇怪吗?”旼桦停下脚步,将头转向笃戟,“我好似被什么力量给压制住了似的。”
笃戟刚想调侃,抬起脚却发现自己也变的有些迟钝,顿时惊呼,“复双重?”
旼桦看见笃戟脸上呈现出疑惑的神情,“复双重是双伤之术,且将范围扩大到如此之广,师叔究竟是遇到何种对手,才会如此相拼?”
“小心!”旼桦还未回话,就看见笃戟突然一个转身向自己扑来,将他抱住后两人双双倒地。同时能够感觉到的,是从自己头顶一闪而过的暗箭。
司幽闻声抬头,蓦然被惊现身旁的两个身影给吓到,本能的想要起身出击,却被左后方伸来的一只手给死死的捏住肩头。
对方一用力,司幽顿时感到全身一阵酥麻的痛感,继而无力的瘫倒在地上。
星昀也自然的从司幽肩旁滑落,快要落地之时,却是被司幽右后方的人给稳稳接住。
与那两个身影同时出现的,还有如光影般闪现在星桀身后,扼住其颈部的另一个高大的身影。
“你们……”星桀抓紧那只有力的手臂,艰难发问道,“你们……是谁……”
“我们只需要带走一个人,请你们配合一下。”一个低沉的男声从星桀耳后传来,“夕儿,可以走了吗?”
只见接住星昀的女子弯腰后一个转身,就将星昀背了起来。
而制服住司幽的那个男子抬头,看向依然趴在地上的旼桦与笃戟,却是一个拱手道,“锦龄城卫行事,打扰了。”
图书馆内,被孙晴摇醒的简单,正打着哈欠伸着懒腰。
“感觉如何?”孙晴看着仅仅睡了十几分钟就仿佛如梦初醒的简单,好奇的问道。
明明只是睡了十几分钟,并且是以最舒适的姿势睡着,可简单却觉得浑身酸痛,好似星昀的奔波劳累竟也被简单带到了这个世界,“还差多久到一刻钟?”
看着孙晴递过来的计时器,简单如秒表一般一刻不停的思绪也在横飞。不知一刻钟之后,究竟是始,还是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