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9
从来没处理过军部事务的杨静舟今天是真的大开眼界了。每个监察官都知道，办案讲究得就是一个分秒必争，多耽误一分钟，物证或是嫌疑人就多一分出问题的可能。杨静舟来报到之前根据自己的经验揣摩，接下来的流程大概是来个领导领着介绍一下，组里的人再互相了解下，就可以开始干活了。总之应该尽量省去没必要的环节，把时间留给真正重要的事，毕竟都着急到建个组连组长都不通知的地步了，不应该再在没必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没想到第一军安排了一系列的活动，从媒体见面会到内部欢迎会，这会那会塞满了一整个下午，晚上甚至还有一个欢迎晚宴。
杨静舟:你们真的着急破案吗？
一下午过去了，一个有关案情的文档也没看到，跟调查组的另外两名成员也没说上几句话，杨静舟不知道自己在这干嘛，只是从这个会议室被拖到另外一个，跟这个人打完招呼又跟另外的人打。
好在第一军这边安排来接待的干部很不错，又温柔又幽默。
所有流程差不多都走完了，接待干部在给杨静舟讲笑话:“……有一次兵临城下，可能再多一秒敌人就要打进城了，有人问第一军的长官该怎么办，结果这个长官说:‘我们来开个研讨会讨论一下怎么开目前局势的讨论会吧，对了，开会之前得先开动员会，再准备下动员会的开幕仪式。’”
“我觉得这个故事也很有意思，不过在第一军的地盘上讲人家的坏话没问题吗？”杨静舟好奇地问，“我倒是不介意讲谁坏话，我只是想知道你对我说这些的用意在于什么？是谁让你来的吗？可以直接告诉我的，如果太委婉了，我没有搞懂你们重要的暗示不就麻烦了吗？”
“没有什么暗示哦，单纯地讲讲坏话而已，不过，”接待干部莞尔一笑，“我确实应该自我介绍一下。”
“我是周和，”她伸出一只手，“因为我在兰园工作，所以刚刚有媒体在场的时候不能露面，很抱歉现在才向您报到，组长。”
我去，都市传说!杨静舟脑子里疯狂吐槽，表面上依旧沉稳地握手，说:“没什么关系，这个下午如果不是周长官陪着我，我一定会无聊死，顺便问一下，之前代替你出场的是哪位长官？”
“直接叫我名字就好，组长你才是上级，”周和答道，“她是长阳宫的侍从官，今天来帮个忙。”
“好的，”杨静舟点点头，“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你看，折腾了一个下午，真的有点累，”她笑着把鬓边的头发别到耳后，露出一只戴着一排闪闪发亮的耳钉的耳朵，“在晚宴开始之前，我想休息一下。”
周和有点诧异，她做的准备是在自己坦白身份后，在杨静舟和裴烨正式碰面前，和这个摸不清底细的中级监察官聊一聊，但对方却有下逐客令的意思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周和有话也不好现在讲，她拿出自己一贯温柔的态度说:“我暂时没有什么要说的，要休息的话，准备好的休息室就在前面，我带你过去可以吗？”
“那再好不过了，谢谢。”
周和与杨静舟告别之后，前往兰园在第一军附近的安全屋，安全屋今天暂时作为她的休息室，打开安全屋的门，歪在沙发上看电影的罗谨见她进门，顺口问道:“见面了？怎么样？”
“以后别让人加班赶调查报告了，没必要，”周和反手关上门，“性格和作风画像不能说完全不对，只能说基本上都是错的。”
“这么短的时间，调查对象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情报来源太少了，能搞个完整的东西出来就很不容易了。”罗谨关掉电影，“这个监察，很难搞？”
“说难搞倒不至于……只是跟预想里的差距有些大，我得调整一下初期计划……”周和说着拿起终端平板，开始修改计划。
“你跟那个裴烨也碰面了吧？”
周和打字的手停了一下:“嗯。”
“别光‘嗯’啊，没别的了？”
周和一脸无语地抬头看她:“你想要我说什么？”
“我牺牲自己休息的时间，陪你来这么无聊的场子，结果连点乐子都不给是吧？”
周和举起手比出一个“1”的手势:“首先，就算你不来这个场子，你今天也得上班，其次，”她加了一根手指，“你不是很讨厌我跟你讲感情问题吗？”
“如果你很想跟我说的话，我会觉得很烦，但你现在不想跟我说，我就很有兴趣听。”
“要是你想听我讲点什么，我可以跟你讲我准备怎么修改计划……”
“诶诶诶，”罗谨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这么麻烦的事你一个人知道就够了，我又不是傻子，我才不管闲事。”
“……”周和为自己只有这样的朋友而感到悲哀。
“真要说工作，既然你和裴烨之间有过感觉，我不信你没想过策反她，她要是跟你一边了，你的工作会顺利很多吧？你以前也用过这种手段吧？”
“别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拉到自己的阵营里来和建立亲密关系，这能一样吗？我有我的原则，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不出卖身体和感情的有原则的间谍哈，可你的原则本质上是为了保护自己吧？你在敌营里和人保持距离是怕身份暴露，可裴烨不能算敌人，你现在也不在敌营啊。”
周和突然觉得好笑，她笑着问:“你觉得，我现在不在敌营？”
时间回到今天上午。
在杨静舟横眉冷对臭领导，周和俯首审阅新文件的同时，裴烨吃完了早餐，正在看小说。
接到调查组的调令之后，第一军政治部这边非常贴心地减少了裴烨的工作量。裴烨手上快做完的和刚开始的工作都分给了其他人，她现在相当清闲，她也乐得清闲。
把小说翻过一页，助理李辞敲门进来:“长官，叶参谋长想见您，现在。”
政治部参谋长办公室。
叶成山坐在办公桌后低头看文件，办公桌前摆着两张椅子，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的指挥部参谋长梁平玉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喝茶。
梁平玉见到裴烨进门，拍了拍身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叶成山斜眼瞟了一眼裴烨，把文件放到了一边。
叶成山:“知道我找你来是因为什么吗？”
裴烨坦诚道:“不知道。”
叶成山皱眉:“这就是你跟长官说话的态度？”
“您问了问题，我回答了您的问题，我不觉得我哪里做错了。”
眼看着气氛微妙了起来，梁平玉赶忙放下茶杯稳定氛围:“老叶你真是的，年轻人有点个性很正常啊，这你也计较。”说着梁平玉起身，给裴烨倒了杯茶，“裴烨啊，你父亲应该跟你谈过了，让你进调查组，是为了‘大家的利益’，你是大家一起选定的人才，我们完全相信你的能力，但我们还是想知道你准备得怎么样？”
“准备？”裴烨把那杯茶推到一边，“我什么都不准备对长官们才最有利吧？”她抬头直视梁平玉，“长官们选我，不就是因为我不准备吗？”
裴烨站起来:“毕竟我要是去配合调查组工作，”她嘴角浅浅地上扬，“长官们都得进监狱啊。”
“裴烨!你——”
“怎么，叶参谋长，事做得难看可以，话说得难听就不行？”
“老叶，别激动。”梁平玉保持着标准笑容，就像根本没有任何尴尬的事情发生，她轻轻拍拍裴烨的胳膊，“知道你有打算就行，快回去忙你的吧。”
裴烨点点头，回头看了眼叶成山，转身走了。
估摸着裴烨走出一段距离后，梁平玉拉开椅子坐下:“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啊？你平时也不这样啊？”
“我一直看不惯她。”
“我知道，但你好歹掩饰一下。”
“我掩不掩饰又有什么所谓？能影响到人家吗？你看她那个态度，她把你我放在眼里？她背叛了曲书，宜都不要她，就因为她姓裴，照样能在第一军混，你不想让她在指挥部升，把她调到我这来，结果呢？人家亲爹一句话，直接升成我这的二把手了!”
“行了啊，自己投胎技术不行不要埋怨社会，”梁平玉喝了口茶，“我们选她出来不就是图她姓裴和宜都出身嘛。”
裴烨是宜都出身，天然被第一军排斥，即使来到第一军这么多年，她也没有加入第一军任何的一个帮派，同时她又是裴家人，天生便与第一军利益相关，这代表着她会维护第一军的整体的利益，而不只是第一军某一派的利益。
调查组三人的选择，是皇帝一方和世家一方博弈的结果，选择裴烨，是第一军内部博弈的结果。裴烨是不听话，可不听任何一方的话总比只听一方的话好。
“我不明白这有什么意义，”叶成山问，“她什么也不干，那局势不就被对方把控了吗？”
“当然不是什么都不干，只是她不用干那么多，在合适的时机叫停就足够了，”梁平玉倒掉杯子里的茶叶渣，“重要的工作得我们自己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