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话说老太太听后,原本半信半疑,此时倒是信了八成,直道:“先生说的,我自是信的,只是那巫医怕是云游四海去了,我等不知其貌,不晓其音,怕是难以寻见,此为其一,其二,这天高日远的,怕是寻见了,我孙儿怕也不行了,先生可还有其他良方。”
陈大夫抚须道:“当日我见其有此手段,喜不自胜,便与三无先生同游,临到别时,他到将法子告知了我便云游去了。”
老太太大喜,贺夫人也大喜,止不住插嘴道:“烦请先生快快施法救我儿一命罢。”
陈大夫道:“此等症状非人力所能及,得借鬼神之力,鬼神属阴,最惧阳气,还请几位老爷稍避片刻。”
陈明志、陈明胜、陈远三人面面相觑。陈明胜面露迟疑,他经商数载,见过不少方士、也见过不少骗子,心中总觉有几分不对。
李婠见这大夫虽言语切切,但偶尔面露奸邪,心中不信,见他又要赶了人出去,只留下几个心活面软的老少妇孺,轻声道:“既是鬼神,不知受着不知多少善男信女的香火,怕是不大惧怕这些,且老爷见多识广,留下怕能有个照应。”
陈大夫闻言便拉长了脸,冷道:“若不信老夫,此事便作罢罢。”说完,他拂袖欲走。
老太太忙道:“且慢。老先生请止步,我这孙媳妇年纪轻,不晓事,还望不要见怪。”说罢,又命陈明志几人出去。
李婠闻言轻叹了口气,不在说话。
陈明胜、陈远不敢违逆忙出去了,陈明志见榻上的独子,叹了口气也出去了。
陈大夫见此眼露满意,他整了整面色道:“烦请取一盆井水来。”贺夫人忙隔了纱窗吩咐人去取。
一丫头送来一铜盆清水,后退下了。陈大夫自药箱中取出一小人形状白纸来,道:“可巧我也带了引魂之物。”说罢,又连连用手隔空在陈昌处一抓,念了几句咒,把那小人状的白纸往水里一丢,那小人竟变了色!
众人大惊,纷纷问其缘故,陈大夫扶扶胡须道:“依那三无先生所言,有邪物作祟才至魂体两分,我抓了那邪物困在水里,它便害不了人了。”众人见盆中血色小人,心中惊骇,俱都远远避开了去。众人又问这邪物如何处置。
独李婠不惧,她绕着铜盆细细打量一番,又瞧了瞧药箱。陈大夫心中暗叫不妙,忙上前遮掩了铜盆,道:“奶奶莫要靠近了,这邪祟污秽,恐伤了你。”
后不等李婠开口,急急说道:“把这盆水泼到正东方位树下,每日出东方,这妖邪便能受真火焚烧,待七七四十九日后,便烟消云散、一切皆了了。”老太太忙命人去办了。
陈大夫见有小丫头畏惧着端着铜盆走了,心中轻舒了口气,下一刻又提起心来,只因李婠又说道:“我瞧着这引神请鬼之物极好,不知可否一观?”陈大夫道:“这物三无先生所赠三张,只最后一张也用上了,再没多的了,还望奶奶恕罪。”
李婠轻轻摇头:“何罪之有,还未谢先生大恩。”说罢,她又看向榻上的陈昌,拿出帕子抹泪:“只是为何二爷还不见醒来?”说罢,其余人也瞧了瞧榻上的陈昌,又急又忧,纷纷问其缘由。
陈大夫抚了抚胡须,老神在在道:“稍安勿躁,此时只除了那邪祟,现今他活魂正飘荡四处,还需一药才能引他魂魄入体。”
老太太忙道:“还请先生快快写下药方罢。”陈大夫也不推辞,要了笔来,笔走龙蛇写下方子,又呈给太太一观:“此药须冷水煎服,三碗熬作一碗。”
李婠也轻看了一眼,有些人参、柴胡、白术等,只她不通医理,遂耐下性子来,等着见分晓。
老太太见了是些寻常药,忙一丫鬟捧了出去,又请了几位大夫验看。几位大夫直说方子奇特,未能分辨一二,只能作保这方子无毒无害,老太太遂叫人按方子熬了药。
煎药时刻,陈明胜又命人摆了膳食,只众人心有牵挂,均随意用了几口便叫人撤下了。又等了片刻,终有一小丫头端了药碗来。
陈大夫喜满桌珍馐,但不敢大快朵颐,随意用上些便往上房来了,正巧遇着贺夫人端着药碗要喂,他忙出声制止:“太太且慢。”
贺夫人忙问:“可是还有甚讲究?”陈大夫回道:“确实如此,这药也是寻常可得,人间之物,可不能通鬼神,引活魂。”贺夫人又问:“可是要做法?”
陈大夫摇头道:“非也,此差一味药引罢了。”老太太此时急道:“老先生,快快请说罢。只要是天下有的,我等定当寻来。”
陈大夫仍摇头:“老太太误会,此物分文不要,但重若千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取之便捷、行之有效。”说罢,他猛地转头看向李婠:“那便是至亲至疏者血肉!”
他不等人开口,接着说:“以真情作引,引人魂前来,若心虔诚,不出三日,贵公子必能醒来。”
李婠冷道:“一派胡言!拿张遇水变色的纸来,又说些鬼神胡话,便想骗了人,可没得如此好事。”说罢,也不等人言语,只叫了人来把他拿下扭送官府。
陈大夫见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冲进来,心中一唬,面上怒道:“何至如此,方子是你们要听的,听了离奇便要使人拿了我,这是甚道理?现今药也未下肚,我自请离去便是了。各位另请高明罢。”说罢,他拱拱手便要走。
众人见此将信将疑。老太太一面叫下人退出去,一面忙道:“老先生止步,此法玄妙,容我等细细思虑。”又叫人送了茶水糕点来。
陈大夫坐了,吃了口茶水,缓了缓口气与老太太说:“寻常人一听着血肉,便觉此法阴邪,殊不知,以血入药自古有之。另此法也并不害人性命,一次只取半杯,多吃些补血益气之物便能补回来。”
此时,贺仲媛红着眼睛,细声细语地问道:“不知其他人血肉可能行事?”贺伯玲悄悄拉了拉妹妹衣袖,贺仲媛不理,柔声道:“我是情愿的,便由我来放血罢。”
陈大夫问道:“这位是?”
贺夫人道:“这便是我嫡亲侄女儿,她忧我儿之心,不输我半分。”她抹了泪又道:“我也正有此问,不知她人血肉可不可行,端看现下情景,便是放干了她人的血,没那个心,怕也是引不回我儿子魂来。”
陈大夫不招痕迹瞧了李婠一眼,心说:谁叫你得罪了我,便由你来放血罢。
他叹了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可实属不行,若有了血缘,瞒不过那阴差来。”贺仲媛闻言,面色颓然,贺夫人搂着她,两人哭作一团。
老太太闻言又问:“我儿有两通房,不知她们可不可行?”
陈大夫瞥了一眼李婠,左右思忖,摇头回道:“并非正主,怕是疗效轻微。”
陈大夫一说完,众人明里暗里均看向李婠。
贺仲媛忍不住哭道:“李姑娘,请您救救表哥罢,我给您磕头了。”说罢,跪下磕了几个头。其余人等也纷纷劝说,或以情理哀求之,以孝道伦理压迫之,以利诱之,千言万语,压向李婠。
李婠只当众人脑子不清醒,不与之言语。吩咐人请几位老爷来。
陈明志、陈远自是不搭话,闭着口立着。陈明胜一听便觉人是骗子,直叫人来把人拿下。
老太太拦了,泪如雨下:“你只一个独子,若他去了,你也绝了后了。现今有了法子,只把死马当活马医的又能如何?你好狠的心呐。”
贺夫人也哭:“老爷,我儿,救救我儿。”众人也哭起来,一时,屋内哭声四溢。
陈明胜也抹泪,他束手无策,重重叹了口气,闭口不言。
众人又去求李婠。
李婠道:“您家并未薄待我,我是心知的。我也非那无心之人,若是真的,不过一点血,能救人一命,二话不说我便割肉放血,可那为何明知那大夫满口胡言,硬是要这般?”
老太太道:“说甚你家我家,你是一家人要说两家话。你入了府,便是我家人。你与昌哥儿相处不过几月,也不求你能似我们般心急火燎的,只他陈昌是你丈夫,少了他,你便做了寡妇,我也失了孙子,二房也绝了后,现今不过一点血,您怎见死不救、这般心冷?”
李婠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老太太又道:“你只左右思量,冷眼旁观,哪知道我等扒拉着救命稻草的心?且看看我们的心罢。”贺夫人也道:“只当可怜可怜我一片慈母心罢。”说着两人便要跪下。
李婠忙去扶,心中百般滋味,也品不出来对错是非,只无奈点头,心说:我到不知这一叶障目的是我还是他人了。
老太太几人大喜,忙叫人取了刀器来,又吩咐人去请了清簟、善舒来。两人听后自是愿意的。此后放血喂药等琐事自是不必再提。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