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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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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这边,李婠自陈昌走后,便摸不着头脑,左思右想也不知缘由,索性丢在一旁,也不管了。只院里四处漏风,大小丫鬟婆子没有一个不嘴碎的。只要四下留心,便能听见人悉悉索索地议论。

    夏菱骂了几个,窝了一肚子火气,转过假山,见园子里的秋灵、春慧,大声道:“没法没天了,没法没天了,倒是议论起我们姑娘来了。”

    秋灵一面描着手上的花样子,道:“流言堵不如疏,你越骂她们,她们私底下传得越凶。”一面说,她一面私心里猜想,怕不是日前撞着了二爷与贺二姑娘,两人闹起来了。只是前两日皆不是她当值,她又不敢说出来。

    一则她也没个说话人,春慧眼皮子浅,只晓得自个儿一亩三分地,夏菱性子直,冬青木愣愣的,三个皆是兜不住话的。

    二则,她也怕弄巧成拙,贺二姑娘是客居的表亲,嚷嚷开了,原本陈昌便没有纳妾的心思,也只怕会纳了。她遂没与旁人说当晚之事,只自个儿多方打听。

    春慧道:“姑娘成日里在书房,听不见,也不在意这些,那些个人也不敢当着姑娘面说,便莫管了罢。”

    夏菱没好气地说:“就知道你两会这般说。我找方嬷嬷去,我倒是要问问她这个主事儿的,到底是怎么管这院子的。”说罢,径直往外走。

    秋灵心想也再去打听打听,放下炭笔,拿着一旁的虎头帽道:“我去给那豹崽试试合不合身,这会儿特意放宽了边,应当是合适的。”一面说,一面也走了。

    春慧见一个二个地往外走,见天地忙,心中暗啐了一口,心说:一个个的劳碌命,便回屋歇着去了。

    这边夏菱气势汹汹出了仪门,半道上遇着了菊生。菊生笑道:“夏菱姐您打哪儿去?我正想着递信儿给姑娘,便遇着你了。”夏菱见他一脸高兴,平了平情绪,问道:“怎这般高兴?”菊生道:“刚花管事来送信,便与他唠了两句,他说,姑娘的那些布找着买家了。”

    夏菱闻言大喜:“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真是满天神佛保佑。前儿些我还担心,那布坊成日只见进不见出的,百多人月月都要银钱,姑娘日日填补,没得把嫁妆也填补了去,现今终于有了起色了,姑娘必会高兴。”说罢,接了信又原路回了。

    李婠听此消息,果真欣喜,她拿过信一一读着,又那信封中附有两百二十两银钞,笑道:“这银子也莫入库房了,且拿一成兑了予花染匠,其余的给马氏送去,用来招人罢。她送来的账本我核了,没甚出入,你给她送回去,另给她提提月钱。明日我去染坊看看,且备些衣衫。”

    她一说,便吩咐了一堆事,夏菱留心记了,只她当中一件她仍旧不乐意,劝道:“姑娘怎这般大手大脚的,您身后还有上百人等着您发银钱吃喝,若日后遇着大事儿,拿不出钱来,这几百人不得喝西北风去,依我看,还是留下些罢。”

    李婠笑道:“出了事儿,我自法子,哪会让那百多人没活路。”夏菱一听更不乐意了,正想说话,院里忽地吵闹起来,两人止了话头。

    一个小丫头急急忙忙跑来,气喘吁吁,直说二爷不好了,出事了。李婠闻言大惊,忙问了事由经过,那丫鬟年纪小,没经历事儿,哭哭啼啼、急急慌慌、说得颠三倒四。

    李婠一面朝正院子走,一面凝神听着那小丫鬟断断续续说着。因何伤了暂且不知,只知今儿个早陈昌好端端外出吃酒,晚儿些便被三七、八角几个抱着抬着入了侧门,一路上血滴滴答答流了一路,几个门房一见便慌了神,忙去报知老太太、几位太太奶奶姑娘等。

    老太太一见陈昌满头是血,不知人事躺着,又听大夫说怕是伤了脑子,一下子撅了过去,唬地众人忙掐人人中,也久不见人醒,只得把人抬到榻上。

    贺夫人只顾着陈昌,呼天抢地地直叫,秋夫人、陈芸、陈永三人围在老太太抹泪,不发一言,段馨怕人多冲撞了自个儿,选了个角落站着,其余姑娘也暗自垂泪。

    府上几位老爷大爷还未来,大小主子都不支声,陆陆续续又来了些姬妾奶妈子丫鬟婆子小厮管事儿的,进进出出,慌慌张张,乱作一团。

    可巧李婠进了院子,众人便明里暗里拿眼瞅着人。

    李婠于院门处四下一望,叫来三七:“这院里粗使丫鬟婆子一大堆,人手足,太太姑娘又在,莫冲撞了,且让那些小厮门房退去二门守着罢,若有要使唤的,我遣人去寻你们。你若叫不动人,便去找个能的人去办。”三七一面抹泪、一面连声应了。

    她又与夏菱说道:“院里大小丫鬟婆子姬妾,留着本院的,其余的让她们各自儿回院里罢,叫不动的,你记下,事儿过了,直接发买了。”夏菱点头。众人听其言,不敢掳其虎须,少倾院子便有去了嚷杂,条理起来。

    李婠一面说,一面进屋到了榻前,见陈昌脑袋上裹着白布,无知无觉躺着,心中难受,眼中涌出泪意来。

    又有一丫头引了几个大夫来,几人把了脉,又商讨了阵子,一人拱手道:“太太容禀,这外伤是止了血,但内里不清,我们几个也拿捏不准,不敢妄言。”

    贺夫人止了哭,众人也巴巴望着,急急问道:“那可如何是好?”那大夫斟酌道:“且先等上两日罢,若醒了,自然是万事大吉,有甚候症,也好对症下药,若不醒,我们再换个方子试试。”

    贺夫人听完直抹泪。这边老太太转醒,听了这话,老泪纵横,吩咐人:“劳烦几位在这儿宿下,以免我孙儿醒了没个人照看。”说罢,又叫人收拾了几间外房来。

    正此时,冯内被几个小厮掺着扶着一路进了院里,他满脸惨白,衣衫还有斑斑血迹,见着贺夫人便推开几个小厮,跪下磕了三个响头,他一面抹泪,一面哭道:“伯母,是我吃醉了酒硬是往山上走,半途惊了马,子兴为了救我才跌下马来。”

    话音未落,贺夫人“嗷”地一声扑过来厮打,哭骂道:“你个龟儿子的王八畜生,还我儿子命来,还我儿子命来。”

    几个小厮见了忙去拦,冯内挥开他们,生生受着,哭道:“您只管打,若子兴没了命,我便替他,把您当生母来孝顺,若您实在不喜,我便抹了脖子,偿还他命去。”

    贺夫人听了只坐地上哭嚎,不住地叫道:“我儿、我儿。”贺家两姐妹哭着去扶,其余众人也纷纷垂泪,满屋皆是哭声。

    此时,一丫头打帘,陈明志、陈明胜、陈远三人进来,又问了病症,陈明志父子不由唉声叹气起来。

    陈明胜心中哀痛,悄悄抹起泪来,叫下人再去延医请药,后又见冯内跪在地上,他知晓了前因后果,强忍了悲痛与冯内道:“不怪你,不怪你。”又见冯内也满身是血,便叫人家去养伤了。

    众人寸步不离,直守到第三日也不见陈昌睁眼。一碗碗黑药汁灌下去仍不见效,大夫换了一波又一波,说辞药方却别无二致。

    直到其中一陈姓大夫出现时,面上有了转机。

    这大夫黑发间着银似,莫约耳顺年纪,也姓陈,非梁州本地名医,只他面上自称可治天下九九八十一种疑难杂症,府上小厮听了觉得高深,忙请他来,管事的见他有几分仙风道骨,心中暗想,保不齐是个有本事的,遂死马当了活马医,放他进了院里。

    只他面上扁鹊后人,实则只粗通医理,又兼在一道观靠挂过,习了些神神叨叨的说法,此后,游走世间,专坑蒙拐骗,所骗者不知几何,也有人被骗得丢了身家性命。

    此次,他本想来蹭些银钱,但见了人后,心生一计。

    他先号了脉,凝神细思,后面露难色,欲言又止,老太太见了忙问:“可是有甚不妥?”

    陈大夫手抚胡须,缓缓道:“不知当说不当说。”老太太忙道:“我孙儿如今性命堪忧,万望先生不吝赐教。”说罢,她挥挥手,一丫头捧了百两纹银上前。

    陈大夫先是不着痕迹地瞥了银钱一眼,后一面负手,一面随手推拒:“我有一法子,应有八成能让贵府公子醒来,只此法玄妙,不似寻常,还请屏蔽左右,待我一一讲来。”

    老太太等人听了一喜,忙命下人退下。现在屋内只留陈明志、陈明胜、贺夫人、秋夫人、陈远、李婠、陈蕙、陈茯、贺家姐妹几人或坐或立,永哥儿年纪小,段馨怀着孕,老太太便也叫两人去歇着了。

    陈大夫见人走后开口道:“昔年,我游历江宁一带时,也见过体无外伤、沉睡不醒之人,左右请了许多大夫来看也不见好,后有一巫医路过,直说是离魂症,作了法,那人不日便醒了。”

    几人听后俱都不言语,面上或是沉思、或者疑惑、或是不信、或是欣喜,反应不一。

    陈大夫一一瞧去,心有了主意,又开口道:“自古皆有子不语怪力乱神之说,我初时也不信,只自那巫医一作法,却有奇效,可见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老太太迟疑问道:“不知那巫医姓甚名谁,又在何处?”陈大夫抚须道:“无名无姓,只自称三无先生,不知所踪。”

    众人失望难言,陈大夫又接着道:“此事太过离奇,我也甚少与外人言,今日提起此事,皆因贵府常布施钱粮,矜贫救厄,积善成德,遂有此言,若各位不信,只当在下胡言乱语一通罢了,还望恕罪。”说罢,他拱了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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