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拥抱
汽车平稳地行驶在人潮涌动的街头，关得严严实实的车窗将人流高峰期的喧嚣和带着力度的北风阻隔在窗外，于是这一刻，她的世界难得地清静下来了。
她安静地将头靠在车窗上，看着一个个匆忙的身影从眼前经过，而自己却如同置身世外，享受着短暂的清闲时光。
坐在身边的小天也没有再说话，而是和她一样，将目光投向车窗外的繁华街道。冬日寒冷的气流永远敌不过都市人对夜生活的疯狂热情，华灯初上的街道在暮色中逐渐升温，整个城市的辉煌灯火倒映在小茉清澈的瞳孔里，闪烁着熠熠的光芒。
素颜的小茉在迷离的夜色中，竟然莫名地多出了一丝动人的妩媚，在霓虹流动的晚上，如同偷偷溜出森林到宫廷赴宴的小妖精，只要有夜幕为伴，就可以璀璨成当晚最耀眼的星芒。
此时的小茉，已经与车窗外的景致融为一体，在他眼底恍惚成画——一幅绝美秀丽的风景画……
一直盯着熙熙攘攘的行人看着的小茉突然回过头来，对小天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好怀念以前的日子！”
“什么？”正在失神的小天短时间内没有弄明白她的意思。
“还记不记得以前你帮我温习功课的事情？”小茉解释道，“只是，那时是在我家……”
当说到“家”这个带着温度的词语时，小茉突然停下不再往下说，之后看着小天，眼底闪烁的光芒变得有些黯淡。
看着微微发呆的她，小天刚要问明原因，她却又开了口：“小天，要不我们回我家里温习功课吧？不知为什么，突然很想家……”
小天点点头同意了。
很快地，德叔调转了方向，朝着相反的方向驶去……
站在楼下的时候，小茉仰望着六楼上唯一一间没有开灯的房子，眼睛竟然有些潮湿——她离开这里，已经有多长时间了？现在，只有黑暗统治着这里，成为家里唯一的主人；而她，早已成为了过客……
也许，离开的时间并不是太长，只是，所有的一切都改变得太快，否则，自己怎么会没有理由地觉得这个地方突然陌生了许多？
她和小天一起走上了楼梯，在房门前停了下来。她用手轻轻拂去门把上堆积下来的浮尘，这才掏出那把已经很久没有用过的钥匙，打开了房门。
扑面而来的是闲置的房间所特有的潮湿的味道，裹挟着夜的阴冷，包围了她，于是，她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小天站在她身后，伸手替她摁下了电灯的开关。
清脆的“啪”声响过之后，电灯却并没有相应地亮起来。
“奇怪……”小天似乎有些不甘心，接着又用力地按了一下。
“别按了——”小茉回过头来看着小天，轻轻对他一笑，说：“我这个月没有交电费，所以，肯定是停电了！”
“那，我们今晚……”
“只得回去了！”她笑笑，接着转身离开，似乎没有一丁点儿的留恋。
小天却还呆站在门外，看着曾经装满了他们所有欢笑和悲伤的老房子，挪不开脚步。她于是回过头来喊着小天：“走吧！”
小天只得点点头，然后，在她身后锁上了门，跟着她一起下了楼梯。
楼道的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坏了，整座楼梯里一片黑暗。走在前面的小茉突然一不小心踩空了一级台阶，惊得差点儿叫出声来；可是，身后一只手却牢牢地扶住了她。
她直起身来，回过头去感激地看了看小天，脸上露出自嘲的笑容：“真是，差一点儿摔下去……”
小天看着她，微微笑了笑，接着，伸手去替她将挡在额头的头发拢好；她又冲着小天露出了迷人的笑脸。
可是，小天依旧没有放开扶着她的手，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脸。
他的眼睛在漆黑的楼道里，竟然闪烁着晶亮的光芒。
她困惑地看着小天，微微皱起了眉头。
“小天，你怎么……”她很关切地问道，可是，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小天拥进了自己的怀里。
她一时吃惊得瞪大了眼睛……
小天就这样轻轻地拥抱着她，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她只能听到他的心脏在胸脯里强劲跳动着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感到有些紧张。
半天，她才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然后伏在小天肩上轻声对他说：“很多东西丢失之后就再也找不回来了：比如说，我们一起温习功课的记忆；比如说，这间房子里曾经的温暖和明亮；比如说，外婆……”说到这里，她有些哽咽了，而小天拥抱着自己的双臂也更用力了。
“可是，我们都得学会放弃——既然有些失去的再也追不回来，我们何不对眼前拥有的一切多一些珍惜呢？”她忍住眼泪，极力地安慰着依旧沉默的小天。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拥抱自己，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情绪化——在她的记忆里，身边的小天一直都是很克制的，你永远也不可能看到他脆弱的一面；可是，这个时候，他却紧紧地抱着她，像一个受到委屈的小孩子一般……
原来，不管多么努力地想使自己变得坚强，可是，毕竟，他也只是一个大男孩……
“而且，也许在不久的某一天，我们会找到更值得自己在乎的东西……”她还在试着安慰小天，他却突然放开了她，匆匆说了一声“对不起”，便迅速地下了楼梯，将她一个人留在依旧昏暗的楼道里。
她呆呆地盯着从狭小的窗栏外透进来的微弱的灯光，看着它在自己面前不远处圈出一小块儿苍白的光斑，映衬得原本就很寒冷的黑夜更加寒冷了……
好久，她才一个人慢慢地走下了楼梯，来到车前，不等德叔下车，便自己打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小天已经在里面一声不响地坐了很久，即使小茉已经上了车，他也没有转过头来。
他侧过脸去看着窗外并没有什么值得观赏的空落落的庭院，掩饰着自己刚才的失礼。
小茉在他旁边坐下来，同样一句话都没有说，却轻轻地握住了小天的一只手……
小天微微吃惊地转过头来，看着她，却发现她的脸上透出知心的笑容，温暖了整个冬夜。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她想对自己说的话——“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陪在你的身旁，做你最好的朋友……”
他知道，她也许永远也不会明白自己刚才的心情，他也永远都不可能说出口；可是，至少，她会一直做他最好的朋友，直到永远……
他已经感到很知足了！
于是，他看着小茉，对她露出了同样温暖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