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我这该死的自卑感
她又一次长久地关上了手机，也不再去咖啡店工作——总之，她想尽一切办法努力地躲避着eric，躲避着自己一不小心就会碰触到的自卑……她还记得sue—不小心说出的话——她说到了他的其他女人。
那个身边总是有许多女人的男子，尽管是她的最爱，可是，她也知道，这样的爱，只会让她伤痕累累。于是，她告诉自己说：你所受到的伤害已经够多了，你已经不能再承受一丝一毫的伤害……可是，她早已习惯了有一个人在自己的身边陪伴，这么突然地就失去了这种熟悉的习惯，她感到自己是那么地不适应。孤独此时像饥饿的野兽般，死死地盯牢着她，包围着她，一步一步地向她靠近，似乎马上就要将她撕成碎片……就在这时，她突然那么地想念小天……小天？他们之间，已经有多久没有见到过彼此的面了？
她呆呆地坐在没有开灯的客厅里，一个人静静地回想着和小天在一起的所有日子……终于，她再也坐不住，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站在小天所住的那幢居民楼下时，她的眼睛突然有些微微发涩：这就是她为什么不愿意来找小天的原因——因为在小天所住的二楼楼下，正是明皓以前的家。每当她看到这个已经被改造得看不出原来面貌的地方时，心里还是会感到空荡荡的痛：所以，尽管小天的家离她家并不遥远，只要转过一个弯就能到达，可是，她却已经好几年没有来过这里了。
抬头向二楼的窗户望去，一道柔和的光线正轻轻地打在粉蓝色的亚麻窗帘上。她知道，此时的小天，一定正在埋头于他的功课上。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决定上去看看他。
她在门前按了一下门铃，不久，屋子里就传来了小天熟悉的脚步声。那个声在门前停了下来，接着，她听到了门把扭动的声音，然后，门从里面被打开，小天的脸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是你！”
小天看清楚门口站着的人是小茉时，吃了一大惊。
“嗯！”她点点头，“我来看看你。”
他突急忙将她让进了屋里，然后关上了房门。房门在关闭的一刹那，发出了沉闷的声音，她听到这个声章，不知为什么突然感到那么地手足无。
也许，是因为长时间不见小天，所以，两人之间产生了生疏感吗？
她这样想着，却走进了小天的房间，走到他刚才学习的写字台前，翻了翻他正在看着的物理书，然后转过头来问跟在她后面的小天：“没有打扰你的学习吧？”当然没有。” 小天笑笑，对她说。
“哦。”
她随口答着，却找不出下一句该说的内容。倒是小天又笑着开了口：“好久都没有看到你了。最近在忙什么呢？”“没有，没忙什么。”
她回答道，依旧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两人之间突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气氛沉寂而尴尬。
“对了——”她终于想出了一句恰当的话，急忙问小天，“你最近学习忙不忙？”“还好。”
小天回答说，“就是前一阵子要准备学校的保送预选考试，所以忙了几天。现在已经考完试了，就不那么忙了。”
“那你一定可以获得学校的保送资格的。”
她很高兴地对小天说。
小天又是微微一笑，却什么都没有说。气氛再次不经意地陷入了僵局……从小天的家里离开后，她一个人慢慢地走在通往自己家那幢大楼的小路上，回想着刚才他们之间简短的几句对话，以及在这几句空洞的对话中间横亘着的大段大段长时间的沉默的空白，突然发现，她和他之间以前形成的某种默契正在悄悄地流失，两个人之间的对话总是会经常莫名其妙地自行终止，就如同一艘不小心驶入浅滩的小船，随时随地都会无可避免地搁浅……第二天早上，当她还在睡梦之中的时候，被突然响起来的门铃声惊醒。她知道，来人肯定不是小天——他从不会按响门铃，而是习惯于敲门。可是，除了小天之外，还能有谁呢？
她从床上下来，光着脚从屋子里走出来，来到了门前。
“请问，您是哪位？”她没有立即开门，而是站在门前问外面的人。
“小茉，是我。我是艺辰，开开门！”
外面传来了sue的声音。
她急忙打开了门，让sue进来。“还没有起床吗？小懒虫！”
sue伸出手来捏捏她的鼻子，然后又问道：“我没有打扰你的休息吧？”“没什么，我也打算要起床了。”
她边说边走进卧室去穿拖鞋，然后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问她：“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笨！”
sue站在她的身后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头，“当然是eric告诉我你住这个院子，我自己又打听出来你的房间号的。”
一听到 eric这个名字，她心中某根柔软的弦似乎被触动了，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如果他真的有心，他也会找到自己的房屋号的……“发什么呆？还没有睡醒吗？”sue在一旁笑着问她。
“不是，我只是……”她慌乱地找着借口。
“那就赶快去洗脸梳头啊，你总不能就这样和我一起出去吧！”
sue一边说一边动手将她往洗漱间里推。
“出去？”她有些疑惑。
“是啊。我今天下午就要乘飞机离开，所以今天找你陪我去买些东西。”sue在她的背后说着。“对了，你昨天没有去咖啡馆上班，又没有请假，不怕我炒你鱿鱼吗？eric打你手机也一直打不通……”sue的声音还在响着，却已经帮小茉拉上了浴室的门。当她的声音在外面一下子变小时，她的泪水却在里面缓慢地流了下来……eric……现在，只要一碰触到这个名字，也足以让她落泪……午后。
当两人拎着各式各样的包装袋急匆匆地赶到机场大厅的时候，早已累得气喘吁吁。小茉的脸蛋热得红扑扑的，在机场明亮的阳光照耀下，如同鲜嫩欲滴的水密桃。sue看着她，由衷地感叹着说：“你真是太漂亮了，而且完全是天生丽质，怪不得eric会这么喜欢你！”
她轻轻地笑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身后传来了eric的声音：“那当然了！”同时，他的手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的身体突然就很不舒服地僵硬起来，所有的感觉神经似乎都聚集在了他的手所搭着的肩头上，那里好像有无数只快速蠕动的小虫子在里面不断地来来回回游动着，令她感到难以忍受。于是，她不得不装作很自然的样子，然后转过头来，勉为其难地对他笑着，借此机会甩掉了他的手。
直到这时，她才看见了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的阿伦。
“他怎么不过来？”她觉得奇怪，于是问sue。
sue宛然一笑，随即却红了眼睛：“他怕我一旦看见了他，就没有勇气再次离开他去异地，所以，每次都躲在自以为我看不见他的地方。真是一个大笨蛋！要躲就远点儿嘛，干嘛还躲得那么近，其实我每次都会很轻易地发现他，只是不想拆穿他善意的把戏而已……”她笑着说，泪水却顺着眼角不断往下滴落，可是，她却从她的眼睛最深处看到了最幸福的欣慰。
她看着眼前这个笑着流泪的女孩子，突然被她的幸福所感动……直到最后送走了她，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登机口，阿伦才慢慢地走了过来，来到他俩身旁，轻出地叹了口气，说：“真不舍得她离开！可是，我却不能让她因为这个原因而留下来，这样就太自私了——她应该有属于她自己一个人的世界。好在，她再在美国还半年多就毕业，到时候，我们就真的团聚了。”
说着，他看了看小茉，又看了看站在小莱身后的eric，感叹道：“真羡慕你可以每天都见到对方。”
然后，他看着eric，拍了拍他的肩，对他很认真地说：“小茉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孩子，所以，请你记住你曾经说过的话，一定要珍惜她！”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他们，向大厅外面走去，边走边向他们挥着手，却始终没有回头……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耳边还回响着他刚才说过的话“小茉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孩，所以，请你记住你曾经说过的话，一定要珍惜她！”
她明白，他之所以一个人先离开，是为了给她们两个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可是，他肯定没想到，在他转身离开的一瞬间，她似乎一下子失足跌落在无边的沼泽里，周围全是自卑的漩涡，随时都可以将她彻底吞没；可是，她却不能挣扎，因为她知道，越是挣扎，自己就会越来越早的陷进去，然后黑暗瞬间降临，世界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这时，他却走了过来，轻轻拉起她的小手，“我们走吧！”
他说。
此时的她，就如同一个僵硬的木偶，而所有牵引着她运动的细线，全部都发动在他的手中，她没有反抗，也无力反抗…两人一起走出了大厅，然后一起上了停在外面的跑车。当跑车行驶在公路上时，风从半开着的车窗外吹进来，带着冬天独有的刺骨，将她的肌肤刺痛…冬天，已经来临子吗？
她在心里问着自己。……然后，她扭过头去，看着身旁正在专心开着车的他——他的侧脸依旧完美，可是，她却突然那么地想离开……
“停车！”她突然大声地喊了一声。他转过头来，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过马上就笑了，然后按照她所说的，将车靠边停了下来。“有什么事情吗？”他问。
她却没有回答，只是打开了车门，冲了出去，然后，迅速地在人群中间飞跑起来，竭尽全力地飞跑起来，没有目标却一刻不停地飞跑起来……她的心脏因为剧烈运动而疼痛起来，她却丝毫没有减慢脚步，而是更快地跑了起来，她甚至感到风在耳旁狂乱地嘶鸣着，要将她整个人活生生地撕成碎片……“小茉，你怎么了？”eric的声音隔了很远的距离传过来，飘渺恍若幻觉……“小茉，你怎么了？”是啊，她怎么了她也不知道——她以前一直相信，越是爱一个人，就越应该了解他的一切；可是，为什么当她刚一开始了解他时，就已经丧失了所有爱的勇气……一只有力的手从前方稳稳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将疲惫不堪的她拦了下来。她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张充满了关切的脸，终于，露出了浅浅的微笑……“小茉，你怎么了？”那个男孩轻声地问道……她和小天一起上了一辆出租车。在车上，小天看了看她因为奔跑而涨红的脸，又看向身后那辆紧追着他们的跑车，问：“刚才追你的那个人是谁？”小茉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却什么都不肯说。可是，他却从她的脸上看出了紧张的神色。
一种奇怪的念头一闪而过……但是，他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并为自己的想法而对小茉感到愧疚——她绝不是那种为了金钱而出卖青春的人！
可是，他分明看到了那个男子在后面追赶着她，而她是一脸的惊慌……“你是不是和那辆宾利车的主人，有什么关系……”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她。
“你说什么？”小茉有些发怔，呆呆地看着他。
他也觉得自己说得有些太直接，可是，一时情急之下，他实在找不出其他合适的语言。
“小茉……”他试图更委婉地表达自己想说的话，可是，他发现，她的眼神已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空洞……“你刚才是不是说………宾利？”她神色恍惚，有点儿不敢相信小天所说的话……即使不认识这种车，这个大名鼎鼎的汽车品牌她还是知道的。可是，她不敢相信，eric竟然会拥有如此昂贵的跑车……难道他，真的是纨绔子弟……她还记得外婆在世时，曾经对她的警告——那时，她们正在看一部热播的港产电视剧，当看到剧中单纯无知的女孩子被一个公子哥儿欺骗而跳楼自尽时，外婆叹了口气，然后告诉年幼的小茉：千万不要去靠近那些有钱的纨绔子弟，更不要被他们的甜言蜜语所诱惑，而做出让自己后悔一生的选择……那时，她虽然不十分明白外婆说这些话的用意，可以，她很懂事地点点头，表示一定要听外婆的话——她从来都那么地听从外婆的话，也只有在外婆身边，她才可以卸去所有的伪装，乖巧得像一只温顺的小猫…可是，外选的终前也说过，一定要找到一个心疼自己的人，而eric，是唯一一个说过会“心疼”自己的人；而且，她已经陷入对他深深的迷恋和依赖之中，无法自拔面对这种进退两难的情况，她突然不知所错，不知学该如何取舍瞬间，她跌入了迷茫无助的深渊……可是，突然，她想起了sue对她说过的那句话，那句活在此时，就如一条可以拯救她的结实的绳索，将地从无底的深渊中拉离出来，她感到一丝解脱——“他的真实身份就是，他是我和阿伦最好的朋友，属尔，还充当我和阿伦不称职的司机……”也许，那辆车的真正主人，是阿伦的！
她就这样安思着自己……小天从她家里走了出来，心事重重，他依旧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当他在小茉的脸上再次看到那种绝望的凄凉神情时，直觉告诉他，事情并不像他之前想象的那样复杂 他怎么会奇妙地想到了“包养”这两个肮脏污秽的字眼？
从小茉的伤心中，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她对那个男子的依恋和不舍，但是，她又为什么要离开他？
尽管小茉不愿对他说出所有的事情，可是，他也已经可以猜测出几分真相。也许，那个高大帅气、有着介于男孩与男人之间的特殊气质的男子，正是以前的提到过的“男朋友”……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虚脱，整个身体一下子轻飘飘的，每走一步，都如同踩在漂浮着的云朵之上，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以为身处梦中……就在这时候，他看到了一道耀眼的光芒，接着，一辆疾驰着的跑车驶进了院门，不久，便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车门打开，那个男子从车里走了下来，手中还捧着一簇洁白的百合，在清风中散发着幽幽的清淡花香。
他看见了刚刚下楼的小天，于是向他走了过来，很有礼貌地问道：“请问，您知道相里茉住几楼吗？”小天抬头看了看来人的脸。就在看清楚他的那一刹那，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他的脑海——“ericlee？”他有些不敢相信的试探着问。
那个男人轻轻扬了一下眉毛，有些惊讶。马上又微微笑了一下，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只是又问他：“请问，你知道相里茉吗？”小天没有回答，而是看了看那个男子手里洁白清馨的百合花，然后对他说：“她只喜欢向日葵，难道她没有告诉过你吗？”那个男子微微怔了一下，继而笑了：“谢谢你的提醒。我刚才走得太多忙，竟然忘了这件事情。”
说着，打量着眼前这个清秀英俊的少年，然后稍稍扬起了嘴角，问道：“你就是刚才和小茉一起乘出租车离开的那个男孩子？”小天点了点头：“对，我是她的好朋友。她住六楼，602号。还有……”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说出了口，“麻烦你一定要顾好她！”
说完，转身决绝地离开了那里，心却突然痛得厉害，几乎无法呼吸……在这个城市，你有很多途径可以看到ericlee那张脸：新闻，报纸，杂志……而小天是从一本财经刊物上看到那个风度翩翩、年轻有为、而且极具商业头脑的男子的照片的。那张照片上，一身休闲装的ericlee正戴着白色的鸭舌帽，和一群商业界名流一起打着高尔夫球。而照片的下面，用大幅的报道称赞着这个出身高贵的商界精英…只是，他没有想到，小茉所说的“男朋友”竟然会是他，ericlee——他心目中的财富偶像，那个女朋友遍及整个娱乐圈的混血公子ericlee……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回一下头，正好看见那个师气的贵公子毫不犹豫地将那一大簇洁白娇嫩的百合花扔进了垃圾箱里，然后，又开着车离去……她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客厅里，坐在初冬季节里很快就会降临的夜幕中，没有开灯，只是静静地坐在黑暗中，将比黑夜更浓重的心思涂抹进夜的阴影里……就在这时，有人按响了门铃，她先是惊了一下，不过马上，她就知道来人是谁……果然，就在开门的一瞬间，似乎有阳光穿透了黑暗，照耀在她的身上，却并不刺眼，也不灼人，只是温和的阳光，就像她一直喜欢的那样……向日葵……一大簇向日葵出现在眼底，温暖了迷离的眼睛，有金色的光线在睡孔里闪闪烁烁……她抬起头来，在那簇明媚的金黄色的上方，看到了一张无比精致的面孔……她努力地想对他笑，可是却忍不住哭了出来……他伸出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和她一起走了进来，打开了客厅里的灯。他将那簇向日葵放在紧邻着房门的桌子上，然后，看着她的脸，看着她在灯光下依旧闪烁着泪光的眼睛，低下头来，轻声问她：“你怎么了？”她摇了摇头，擦干了脸上的泪水，低着头说：“我没事！只是……”她鼓起勇气抬起了头，看着他的眼睛，说：“只是，麻烦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他吃了一惊：“为什么？”刚一说完，马上却又笑了：“是不是因为sue告诉你的那些事情？”她没有说话……他看着她，很认真地对她说：“如果只是因为这些的话，那么，我可以发誓：我永远……”她打断了他的话：“我可以不在乎你过去的那些事情！可是，你能做到再也不去结交那么多的女朋友吗？能吗？”她低下头，语气很平静地问一他却听出了她话里的波澜起伏。于是，他笑了：“这个当然没有问题。之前，我们不是相处得很好吗？以后，我们也会一直像之前那样相处的！只要你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可以吗？”说着，将她轻轻地拥抱进自己的怀中。
她没有挣扎，只是将头埋进他的怀里，微微地点了点头。
可是，她的心里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堵得满满的；她知道，那些将心脏堵得发痛的东西，只是虚无——永远都不会消尽的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