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远方
话都说到这份上，林芸也索性不多管，上前牵住小红的手，半开玩笑：“所以我不在的时候，帮我好好地看着他？”
贺钊飞无辜道：“我每天忙着练唱、练舞、拍戏，哪有时间做坏事。”
“我说看着，是说好好照顾你，不是盯着你。”林芸没好气地甩他一眼，把心里那些没来由的胡思乱想压在心底。
贺钊飞赶忙笑着求饶：“是，好好看着，怎么看都行。”
小红看着两人打情骂俏，飞哥求生欲显然还极其强烈，感觉颇有点恍惚，却又还是觉得十分开心，也跟着傻呵呵笑起来。
驻地的海拔比平原高不少，刚到的时候感觉不强烈，入夜之后躺下，林芸总觉得有几分气短。一晚睡得不踏实，断断续续醒了又睡，好不容易捱到次日一早，见天色已经泛出青白色，不如索性起身四处走走。推开房门一看，刚好看到贺钊飞正从门口走出。
她丝毫不惊讶他的早起——他向来自律，起得比鸡早，更何况已经到了剧组，挠挠头笑着说一句：“早啊”。
见到她，他却在心里默默吃惊——她是个爱懒床的女孩。只要时间允许，她总是能抓紧一点点时间多睡一阵。他喜欢看她清晨陷在松松软软的被窝里，眼神迷离憨然呢喃，“让我再睡一会，就一会”，然后情不自禁地在她额头上、鼻尖上、脸颊上吻上唇印。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是不是睡得不好？高原反应，有点不舒服？”他眉头微微皱起，小心探问。
“可能是海拔的原因，睡不踏实。”林芸也不瞒他，倒是洒脱地甩甩头，“没事，我就待几天，问题不大。你适应得还好？回头还得在这里连蹦带跳，有那么多场歌舞戏。”
“我都还好，没太多感觉。所以提早来，会越来越适应的。”贺钊飞轻轻扬一扬下巴，“这么早，一起出去走走？”
林芸欣然同意：“好啊，正有此意。”
县城很小，一条大街，从头走到尾，拐三次弯，便是全部。楼房的背后便是连绵起伏的山脉，层峦叠嶂，相携相接，山上堆积着厚重的白雪，若隐若现的晨雾在山间缭绕。
天刚蒙蒙亮，大街小巷仍有几分清冷，店铺的门都还紧闭着，只有早餐摊点已经开始开门做生意。不远处一家小店门口，伙计揭开翻滚着的大锅盖，把一把拉面洒在清香四溢的牛肉汤里。
“闻着可真香。”林芸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就在这儿吃早餐吗？我也饿了。”贺钊飞也摸摸肚子。
不到二十平米的店面，老板、老板娘和一个伙计在忙着，除了他们，只有一位五六十岁的长者在旁边吃着面。林芸和贺钊飞拉过长条板凳一屁股坐上，从结着一层薄油的木桌子边上一人拿了一双筷子。
“老板，给我来个牛肉面，还有……”
“一碗羊杂汤。”贺钊飞扫了一眼墙上挂着的菜单，接上话头。
“对，就羊杂汤一碗。都不用辣椒，我们自己加。”林芸轻轻笑。
直到热气腾腾的面和汤端上饭桌，两人开始风卷残云，林芸的嘴角不自觉地挂着笑。
“笑什么？”贺钊飞捧着碗喝完一口羊汤，抬头的时候刚好跟她目光相接，“有什么好笑的？”
“就是很好笑啊。”林芸吃吃笑着。平时见他总是优雅贵公子模样，真没想到能有一天，跟能自己坐在偏远小县城的街头馆子里，一起热火朝天地干饭。她发自心底地说一句：“接这个戏也挺好的，接地气。在上海，可难得见到你这一面。”
“我也是这么长大的啊。等回头带你回我老家，我们一起去找小时候我家楼下的早餐档，我天天在那里吃，才能长得这么高这么大。”蒸腾的汤雾中，他的眼亮晶晶的。
吃饱喝足，两人继续溜达，说话间便来到了全县唯一的中学，也就是剧中的主人公工作和生活的地方。寒假的早晨，这里静悄悄的，透过铁栅栏的大门，能看到校园里平整的大操场和簇新的教学楼。
“全县最新最好的建筑，都给了教育，真好。回头剧组的人联系后打开门，咱们进去好好逛逛。”
林芸上下打量他一番：“接下来几个月，这就是你战斗的地方啦。你现在，还真有点老师的味道了。”
嘴里说着，也凑到门上往里瞧。
“没错。班主任、数学老师，还有音乐老师、美术老师。都是我。”贺钊飞已经完全投入角色，脸上的笑容充满着自豪。
接下来的几天，林芸陪着贺钊飞跟剧组其他的主要演员见了面。
其他的老师和同学都是挑选能歌善舞的当地人。他们的脸上带着常年高原日晒的健康颜色，神色有些许紧张和羞赧，但眼里都是清澈透亮的光芒。
贺钊飞主动破冰，躬下身来一个个仔细地问孩子们的姓名，以及平时大家喜欢叫他们的方言小名。有些孩子朗声说出自己的名字，也有些好半天才挤出蚊子般大小的声音，他都充满着耐心，认真地重复着他们的名字。
“听导演说，你们之后在电影里也会用自己的名字。我呢，现在就好好学，但是我的记性不是太好，可能有时候也会忘记。那你们就不要生气，要再告诉我一遍，帮助我把你们的名字全都记住，好不好？”他谦虚可爱的话语引得孩子们哄笑起来，之前略显局促的场面渐渐欢乐融洽起来，孩子们也开始七嘴八舌地主动向他提出一些问题。
提到导演的时候，贺钊飞回头笑着看了看何炜。何炜惊喜着他跟孩子们这么快拉近了距离，欢快地冲他点着比赞的手势。两人快速交换了一个微笑的眼神，一旁的林芸尽收眼底。
之后便是定服装和造型。贺钊飞的头发剪短了不少，留成朴实的三七开，导演何炜又是全程亲历亲为，发型师做好发型后，她还上去拿着梳子一通鼓捣，就差亲自上阵使剪刀了。戏里的衣服已经都经过做旧处理，也让剧组的工作人员穿过几个月，再穿在贺钊飞身上，何炜左看右看，还是觉得不满意。
“为什么看来看去，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何炜双手抱在胸前，自言自语。
贺钊飞对着镜子，也在认真地思考着。
年轻的剧组服装师皱着眉头，导演不满意，她也很为难。林芸拍拍她肩膀：“应该不是服装的问题。你费了这么多心思把衣服处理得这么自然、生活化，很厉害了。”她回以一个感激的目光。
“啊！我知道了！”何炜突然一拍大腿，啧啧摇头，“我知道为什么了。问题不在服装上，而是你这个人！就算穿成这样，贺老师，你还是太帅了，这样不对！”
何导猛一转身，打开一整套化妆师的家伙事儿，咔咔一通翻找，把卸妆水挤在化妆棉上，直接就往贺钊飞脸上抹：“试试看，把刚才的妆都卸了，全素颜上镜。贺老师，能接受吗？”
贺钊飞还没回过神来，刚画好的眉毛已经被擦掉了所有的妆。
“可以，只要贴近人物，都可以。”他没有意见。
“这就是人太帅了的烦恼，到时候大家都只顾得上看你的脸了，剧情都进不去，咱们还得专门往平凡里捯饬。”何炜也笑起来，手里的活儿一点都没停。
倒是旁边真正的化妆师，完全没有了用武之地，跟林芸和小红一起，眼睁睁看着何导一只手扶着他脸颊，另一只手刷刷地擦着他的额头、脸庞、嘴唇、下颚、脖颈，两人的距离越贴越近。
定妆完毕，一脸素净的贺钊飞戴上一副细框眼睛，简朴得一如踏踏实实在这里教学耕耘的每一位支教老师。何导演终于收了货，服化道的同事们也都松了一口气。
林芸陪着贺钊飞参与剧组的各种会议；跟当地的支教老师、学校的其他老师聊天；去孩子们的家里走访，帮着一起做孩子们每日需要完成的农活；还跟着他去了几个地点采风——日照下镶着金边的连绵雪山、一望无涯宁静纯洁的圣湖，还有九曲十八弯的高原天路，都将留下他和孩子们换歌起舞的身影。
“一边寻求远方，一边寻找故乡。”这是导演何炜为整个歌舞电影定下的基调，也是吸引贺钊飞看中剧本，在此心甘情愿深耕数月的精神。林芸内心时而被青春与梦想、奉献与扎根等情绪搅动着，时而又因为即将到来的别离泛上一些莫名的忧愁与烦心。
所有的东西都置办齐备，电饭煲里咕咕地冒着热气，鸡汤的香味弥漫着整个房间，林芸轻轻叹一口气：“那我走了，你好好拍戏，好好保重身体。有空的时候，我就来看你。”
尽管知道她飞机行程的安排，贺钊飞仍是低头温柔地挽留：“要不再多留几天？反正回去暂时也没什么事情。”
“就不给剧组添麻烦啦，我看到你在这里都挺好，就放心了。”林芸用力压制着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泪水，声音越来越低，“钊飞，我也是个普通的女孩，我也会担心、会思念、会猜疑、会嫉妒，但是我知道你工作的性质，我百分百支持你的工作，我不让你因为我而分心。
“嗯，放心吧，这里很好，我很好。”他把她紧紧地拥在怀里。
在去成都机场的路上，林芸打开手机，轻轻笑了。贺钊飞刚发来一个抱抱的表情：“每天收工之后，我都会好好想你的！小芸，我爱你！”
“我也爱你，加油，钊飞！”林芸把手机捧到心口，久久没有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