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有道则仕
林麟被自己女儿的反问给惊住了，而坐在一旁的白氏与沈氏也颇觉意外。
见国公爷一时语塞，不知从何说起，一旁的沈氏温润开口：“阿瑶这是何意。”
“阿瑶并无其他意思”林随解释到：“只是听爹爹所述，阿瑶认为此番说法不可谓之严谨”
“或许是阿瑶昨夜未休息好，半梦半醒间看到一位白须老翁骑牛而来，是他意在阿瑶前往淮阮村去，否则阿瑶也不会突兀做此决定。”
为了让林麟等人答应自己的计划，不想做多解释的林随选择了编排，“那老翁头带斗笠看不清面容，但手持一把木锄，同爹娘一般唤我阿瑶。”
林随脑子里一遍遍分解梳理着林麟的前番说辞，所以她口中跑出了什么火车脑子里并无知觉。
待她终于神魂归位，却看到自己的一爹两娘均是一脸骇怪地三面相觑，林麟似是不敢相信，当即便命人下去拿了什么东西前来。
而林随刚才在放空，并不知道林麟这又是什么招数。
她又接着自己的上一个话题说道：“阿瑶以为，刁民之所以称之为刁，只是因为我们站在风雪不达的山顶，我们以上位者的姿态去俯瞰山脚，在蔑视他们的刁钻恶毒之余，却忽视了他们总是食不果腹，衣不裹体。”
“若是连最基本的活着都成了奢望，谁还有精力去思考如何做一介良民呢。”
其实林随本身的文化水平不高，但是强在林轻摇本身才高八斗。
她努力让自己的灵魂与林轻摇的身体融合，现在虽然说不出什么高深隐晦至极的名言，用来说服林麟她意觉足够。”
“有道则仕，爹爹，阿瑶早已及笄，也该选择自己的道了，您难道舍得阿瑶同一般世家贵女那样，及笄之后便嫁与他人，再生两个孩童？”
林随其实是故意的。
在林轻摇的记忆中，林麟最听不了的就是‘嫁人’二字，在记忆中，林麟曾还因年幼的林轻摇倾慕一位夫子而日日落泪。
他甚至还说过让林轻摇一辈子都待在国公府里的豪言，‘不成就招赘！’如此言论国公爷说的只多不少，他似是一点儿都不介意自己的爱女啃他一辈子。
“休想！”果然，一听林随这话，林麟立马气上眉梢，“你才及笄，嫁什么人。”
经过了林随的三言两语，国公爷突然间倒戈，同自己的两位夫人站在了对立面。
“想去就去吧，但是爹爹还有一个条件”
林随点头，便又听国公爷开口：“爹爹今晚给你拨一队人马，他们曾经至少都是做过百夫长的力士，有他们跟着你爹爹才能安心，不管你去哪儿都必须将他们带在身边。”
林随继续点头
她知道这已经是林麟所做的最大的退步：“知道了爹爹，阿瑶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看着国公爷熟悉地被女儿拿捏，两位夫人两厢对视，皆是满眼的无奈。
虽是同样担心，但嫁夫从夫，只要能够保证女儿的安全，她们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规劝。
不一会儿，刚才被林麟差走的小厮捧着什么东西回来。
林麟拿过东西，先是将它小心地放在了桌上，然后又神秘地对着林随招了招手：“阿瑶，你过来。”
林随不知那是什么，上前后就见国公爷缓缓打开了木盒。
精致的盒盖被打开，内里只盛放了一件被卷起来的草纸，它好像已经经过了很久的岁月，在被林麟小心铺开时还会发出脆裂的声响。
“阿瑶，你来看看你梦中人是否是他”
林麟将整个画卷摊平，在时间长河中打磨消琢的纸张泛着微黄呈现在了林随眼前。
林随见此，呼吸微微一窒
她从未真的梦见什么白须老翁，前阵所述的所有梦境纯属她本人编造，但是此时这幅画卷中所描绘之人，竟是与她刚才编排的几乎一模一样的。
“这是……”林随只觉得自己要长脑子了。
“这是我林家的太上祖宗”林麟解释，“虽然我与父祖之辈均为朝中武将，但是追溯最早，林家其实是农户出身”
“祖宗将必生所闻及所学全部记载下来，并将其传承，听闻其中有不少种植秘籍，能使铁树开花，麦种能一年五成，就连那最难以存活的牛犊，都能一胎三五只的全部成活。”
林麟将自己记忆中的传闻又传给了自己的女儿：“总之传的很神，但是我总觉得那是假的”
“那秘籍呢”
林随问。
“丢了”
林随：……
但是林麟好像也不以为意：“那些传承在你太/祖那一代就断了，听说是你太/祖爷在逃荒的路上被歹人截了去，自那时以后就断了传承，而你太/祖也转身进入兵营，成了林家第一位将军。”
林随静静地听着林轻摇的家族故事，从故事中她可以得知这个世界已经存在很久了。
既然是有如此久远历史的位面，为什么会导致一个‘濒临毁灭’的结局呢。
林随想不通便不再想了，她看着面前这一副人物画像，被迫指认：
“对，就是他，原来是祖宗。”
“这就难怪了”紧接而来的又是林麟的一番言论，“祖宗为你托梦必是有不可言说的缘由，既然如此，我必然是不能阻止你的此番计划。”
“这阻止你和阻止老祖宗有什么区别，我林麟愧对于林家的列祖列宗！”
林随只觉得林麟并不像是一个战无不胜的镇国将军。
这人的嘴也太碎，别人上战场是举刀杀人，她现在怀疑这国公爷上战场是一字一唾地把敌人给淹死的。
……
第二天一早，林随就收到了国公爷为她配备的强势‘兵马’。
林随一脸黑线地站在府邸大院
面前整齐地站着好几排壮汉，每一位都身高九尺肌肉虬结，身着银铠腰佩长刀。
早先母亲派夏枝来唤她时便再三嘱咐让她做好准备，但是饶是林随做好了准备，也还是被面前一群高大魁梧面目恣睢的壮士给惊到。
林随一踏进大院儿，就感觉到有一股浓郁厚重的血煞之气扑面而来，在她看清如此阵仗之后，便明白了林麟口中‘百夫长’的真实水平。
这些人绝对都是上过战场，且手握数百条人命的狠人。
“见过大小姐！”
三十多位壮汉同时出声行礼，其声穿云裂石，三十多只膝盖同时跪地，林随只觉得地下震动得要将她弹飞出去。
此时，她回想着刚才差点儿没站稳跪倒在地的狼狈模样，面上的黑线拉的更长了一点儿。
她要不要去给国公爷报备一下，她是去城外游历，而不是去山上剿匪。
林轻摇的年纪本就不大，即便是她身材欣长玉立高挑，此时站在这三十多个‘保镖’中就像一只弱到爆且随时都会噶掉的小鸡仔。
但是她无法拒绝
虽然这样的阵仗出门会被别人误会是哪里来的恶霸，但是她猜测如果自己这次拒绝这些‘保镖’，国公爷甚至会请假亲自带刀护卫。
与之相比，如此确实是一个可以接受的选项。
林随在昨夜研究了这附近的地图，在计划好路线和时间之后决定一早就走，这样的话在天黑之前她们就能抵达村子，如此便避免了行夜路的危险。
作别了满眼担忧的两位夫人与泪眼盈盈的国公爷，林随被迫带着三十名护卫，一车金银，三车粮食与四车锦缎被褥，与春蕊踏上了游历的路途。
林随面无表情的坐在马车内，对于林麟和白氏连夜准备的‘盘缠’很是无奈。
先不说自己此番出游，短则两三天，长也不过五六日，这国公爷给准备了如此多的东西，让她有一种自己是要离家出走的错觉。
林随向春蕊吐槽着内心的想法，但是春蕊在昨夜也被国公爷叫去嘱咐了一整晚，她面色不显地与自家小姐谈笑，但是心里却早已复杂的叹息。
老爷和夫人又怎会不知道准备这么多东西并非良策，如此小姐就像是一个浑身宝贝的肥鱼般招眼。
但是筹码多了能换命。
老爷再三嘱咐，若是遇上难敌的歹人，便以所有财物与之交易一个回程的机会。
或许遇到了极其阴险的山匪，在他们察觉到小姐背厚的财力之后，若是想要撕票或是行不轨之事，也要再三考虑是否能够承受此举带来的严重后果。
所以这些东西，明面上是会招致危险的非要之物，但在情况危急之时却是能够保命的稻草。
春蕊看着自家小姐最后一次探出身子回应老爷夫人，圆亮的眼睛里也渐渐充斥满坚定的神情。
老爷妇人，我一定会保护好小姐的！一切交给春蕊！
对于以上安排，这一行人内除了林随全都熟记于心，林随重新坐回马车，直到她们交过通行文牒驶出城门。
林随掀起车帘，好奇地四处探寻。
她一早就被林麟反复嘱托城外的危险，但是林轻摇记忆中全部都是和美安宁的场景，即便是林麟多次向她描述这世间的疮痍，但她总以为那是林麟不舍女儿的夸张之谈。
但是现在，书中所记的幻想破灭，那些被城中戏子们理想化了的故事显示出了它们原本的模样。
林随失语地看着周遭的现实场面，细长的柳眉瞬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