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社交距离
“你怎么知道的？”黎千暮问出心中的疑惑。
“上次一起吃饭，看你把香菜和姜蒜都挑出来了。”江煜拿过黎千暮面前的碗筷，用开水涮了一遍，倒入沥水桶。
“谢谢。”黎千暮捧起杯子喝了口水，水有些烫，熏得她脸颊发热。
菜上得很快，除了西蓝花，每盘菜上都浮着一层辣椒。服务员端上水煮肉片，现场浇了一勺热油，瞬间“嗞啦”一声，肉片表面冒着白烟，花椒的香气扑面而来，有些刺鼻。红艳艳一片看着是挺吓人的，她尝了一口后，发现并没有多辣，肉质也很普通。
“没南门那家店好吃。”她客观地评价道。
江煜点头，“赞同。”
之前说的没胃口也不完全是借口，酒精似乎还停留在味蕾，舌尖麻麻的，吃什么都提不起劲，黎千暮没尝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江煜把西蓝花转到她面前，“把蔬菜吃了。”
“哦。”黎千暮闷声回答。
西蓝花大概率只用水焯了几遍，口感偏硬，嚼起来有些费劲。嚼着嚼着她觉得脸发酸，顺势用手一撑，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幅画面：她双手托腮，坐在长椅上，江煜在她脸颊上捏了一把。
黎千暮默默停止了咀嚼。
江煜夹了一筷子麻婆豆腐，感受到身边的视线，低声道：“想问什么？”
“你……”黎千暮换了个说法，“昨晚，我有做什么奇怪的事吗？”
“比如？”
比如让你捏我的脸……
她清了清嗓子，组织语言，“就…类似…一些超越社交距离的身体接触。”
“有，”江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昨晚你死活牵着我的手不放，还要我背你。”
黎千暮倒吸一口凉气，这是……骗人的吧。但记忆中的确有江煜背她回学校的画面，难道她真的趁醉对人家动手动脚了？
“你还在我背上又哭又闹，抹了我一脖子鼻涕眼泪。”
“啪嗒”刚夹的西蓝花掉在桌上，黎千暮的嘴角抽了抽。
江煜这人沉默寡言的，应该不会在这种事上和她开玩笑。再加上，她对自己的酒品也没多少信心……
黎千暮给江煜沏了杯茶，双手奉上，“再次感谢你昨晚没把我扔大街上。”
江煜接过茶杯，缓缓吹了口气，淡淡道：“客气了。”
接下来黎千暮的注意力全程不在吃饭上，她试图拼凑记忆碎片，以此推断出完整的信息。
“论坛的事，我听说了，”江煜主动提起这个话题，“不用去管那些声音，无论我们做什么都改变不那些人的想法。”
这是，在安慰她？
黎千暮的手指蜷了蜷，先前吃的辣椒现在才有反应，冲得她脑袋有些晕。
“知道，”她点点头，“享受着别人没有的福利，自然要承受相应的质疑。”
江煜勾唇，“很有觉悟。”
“过奖。”
吃完饭后黎千暮继续回主楼画图，下午出了太阳，风小了些，也就没先前那么冷。像这样一份大作业基本要两三天，她每天都雷打不动地到主楼前耗上几个小时，构型描边上色，处理细节，总算赶在截止日期前提交了作业。
“真正的猛士，敢于直面狂风暴雪。”肖晓将脸缩进围巾，闷声感叹，倒是显出几分萧瑟之感。
“呼——”
一阵风刮过，她赶忙躲在黎千暮身后，瑟瑟发抖。
“这位猛士，躲在我身后算什么英雄？”黎千暮回过头，避免用正脸去接寒风的利刃。
“我这叫能屈能伸。”肖晓搂住黎千暮的腰，还趁机揩了几把油。
像这样的天气完全骑不了小电瓶，上课基本要靠步行。从宿舍走到教学楼差不多需要15分钟，虽然不久，但足够折磨人。洋白蜡大道上的树叶已然全部凋零，只剩下光秃的枝丫，显得愈发冷寂。
触及眼前这一番景象，肖晓心生困惑，“冀州今年的天气还真是奇怪，往年有这么冷吗？”
“没吧，去年这个时候我还在穿大衣。”
……
教室里暖气打得很足，冻僵的手有了回暖的迹象。戴兴阳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分析设计案例，黎千暮就像听说书似的，偶尔动一动笔。
“我们再来聊一聊这个喷泉广场。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广场中央的地标上有一个二维码，大家有机会可以扫一扫。”
戴兴阳切换界面，“这是我当初提交的概念图。扫码后要填一个星座问卷，集齐三个不同星座后，喷泉就会启动，灯光的颜色和星座幸运色对应。要是同时有十二个不同星座的同学在场，还能解锁隐藏版场景，我就不展示了，你们私下里去试一试吧。”
“老师，”有人提出疑问，“可是学校为了省钱，喷泉一年都开不了几次。”
“什么？”戴兴阳皱眉，不满道，“建好了不开，真不知道这些领导是怎么想的。”
“哈哈哈您说的是。”
距离下课还有5分钟，戴兴阳关掉投影，视线往台下扫了一圈，慢悠悠地开口：“最近我听说了一件事，有人在网上对黎千暮同学提出了质疑，说她进决赛是靠我指导。”
教室里鸦雀无声。林宇凡的表情僵住，心脏悬起。
“既然提到了我，那我就在这儿回应一下。没指导，我自己都忙得要死，哪有时间帮她改稿子，”戴兴阳的表情有些许不悦，“我看帖子里还说我给她递报名表。她是我们班最有可能获奖的，不给她递给谁递？”
听着虽然刺耳，但都是大实话，台下的同学表情自然，并没有觉得被冒犯到——除了林宇凡。
他脸涨得通红，就像是被当众羞辱一般难堪。
意识到话说得太绝对，戴兴阳清了清嗓子，“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没有任何意义，大家不要放在心上，有比赛该报名还得报名。冀大不说别的，风园就是全国最强的，同学们要对自己有信心。”
“好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吃饭去吧。”
黎千暮刚收拾好包，就看到戴兴阳冲她招了招手。
“还有一周就要出发了，现在状态怎么样？”
“本来挺平静的，但刚刚被您扣了那么高一顶帽子，现在压力倍增，”黎千暮半开玩笑地说，“万一我什么奖都没得，不是打您的脸吗？”
“你会被影响？”戴兴阳一脸不信。当了一年多的班主任，他对班里同学的情况多多少少有些了解。黎千暮这孩子，最大的优点就是心理素质好，压力越大，她的表现就越出彩。
“不会。”黎千暮实话实说道。
“那不就行了，”戴兴阳又叮嘱了几句，“最近这几天饮食温度各方面都要注意，别临近出发还生个病。心态要…算了，这个不用我操心。”
“好，谢谢老师。”
——
室内网球场
这一段时间疏于锻炼，身体僵硬了不少，黎千暮坐在角落拉伸小腿，顺便观察场上的战况。
江煜打完一局，肌肉处在充血的状态。汗水打湿了发尾，沿着耳后滑落，在衣领上晕开一圈。他拿毛巾擦了擦，额前的碎发翻起，衬得眉眼的轮廓愈发清晰。
这张脸长得还真是…“秀色可餐”，黎千暮暗想。
“来了，”江煜走到她身边，“开始吧。”
“好。”黎千暮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裤子后头的灰尘。
去度假村那次江煜打出了侧旋发球，她也想试一试，可怎么都不得要领，就让江煜给她开个小灶。
“你先找找切球的感觉，从低到高，慢慢来。”
黎千暮架好打正拍的姿势，手自然下垂，往低处抽球，一下，一下，不断重复。接着她提高到腰的高度，寻找“切削”的感觉。
江煜在一旁指导：“抛球要稍微向右，差不多一点钟方向。”
“球拍往三点钟方向挥动，边切边压着手腕，用拍子包裹球。”
黎千暮照做，可一往高处发球，她就找不到着力点，球速和旋转度都不够理想。江煜走到她身后，握住她的手腕。黎千暮下意识地要抽开，却被牢牢禁锢住。
“别动，我带你找一遍手感。”
江煜的手覆盖在她的外侧，抛球，击打，动作一气呵成。她感受到球拍与球接触的瞬间，手腕微微扭转了几度，与球的作用力进行对抗，这是先前练习时她没有注意到的。
“找到着力点了吗？”
“我试一试。”
黎千暮把球抛到空中，引拍时身体微微后仰，带动腰部的力量向上挥拍，手腕偏转45度，将球击出。“砰—”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旋转的角度明显比先前好了许多。
“不错。”
黎千暮继续发球，在尝试中不断修正，每一次都有所优化。“砰—”球发射到一区外角，在即将落地时向外旋转，呈现出一个急转的弧度。黎千暮眨了眨眼，半晌，惊喜地捂住了嘴。她转过头，语气激动，“江煜，你看到了吗？”
“嗯。”江煜勾唇，眼底是细碎的光亮。
“我打出侧旋发球了！”黎千暮小跑到江煜身边，举起右手，想要和他击掌。
掌心相合，江煜低笑着说：“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