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人间疾苦
女生宿舍楼下
灌木丛的叶子已然凋零，昏黄的路灯下，热恋中的情侣正在上演着依依惜别的戏码。
江煜让黎千暮靠着柱子站好，从她口袋里摸出手机，递到她眼前晃了晃，“给室友打电话。”
黎千暮盯着通讯录眨了眨眼，似是在回忆室友叫什么名字。江煜也不催她，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
“肖晓。”黎千暮低声呢喃了一句，拨通了电话。
“喂，千暮，什么事呀。”
黎千暮抱着手机不说话，定定地看向江煜，眼神好像在问：你让我给她打电话做什么？
江煜的额角跳了跳，没想到黎千暮喝醉了这么能折腾人。他无奈地接过手机，向另一头的人解释：“黎千暮喝醉了，现在在宿舍楼下，能麻烦你下来接她一下吗？”
“哦哦哦，好的。”肖晓连声答应，她不敢耽搁，套上外套直奔电梯。到楼下后，她看到了这幅画面：黎千暮靠着柱子蹲下，双手捂着肚子，眉眼痛苦地皱在一起。身旁蹲着一位年轻男人，光线虽不充足，却依旧能窥见他优越的侧脸。
走近后，她听清了两人的对话。
“想吐？”
“嗯。”
“下次还敢喝那么多吗？”
“嗯～”（否定的语调）
肖晓震惊地捂住了嘴，这个气氛，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她不动神色地打量着两人，嘴角止不出地上扬。
江煜注意到身旁的视线，抬头确认道：“来接她的？”
肖晓连连点头。她这才看清江煜的长相：剑眉星目，眸色似墨，睫毛很长，衬得眉眼愈发深邃。鼻梁高挺，轮廓清晰，浑身上下笼罩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他刚才对着黎千暮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肖晓开始怀疑之前是不是看错了，明明就在几秒前，他看上去还是那么温柔。
江煜扶起黎千暮，她的醉意有加重的趋势，直起身子后站不稳，一个踉跄，肖晓赶忙去搀另一只胳膊。黎千暮顺势倒在她身上，嘴里喃喃道：“好困。”
“嗯嗯，马上带你回去睡觉啊。”肖晓柔声细语地哄道。
江煜看着黎千暮烂醉如泥的状态，有些不放心，又叮嘱了两句，“如果她想吐的话还麻烦在边上看一眼，别让她卡在食道里。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有什么问题就给我打电话。”
“哦哦，好的，”肖晓把号码录入后，询问道，“名字是？”
“江煜。”
“啊，你是医学院的？”肖晓听说过他，一时之间觉得有些神奇。
“嗯。”
“我男朋友也是医学院的，叫陆远，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听说过。”
肖晓怕黎千暮冻着，没继续问下去，扶着她上楼，又是伺候她洗脸又是帮忙拿衣服，等到把她塞进被窝后，累得出了一身汗。看着她安静的睡颜，肖晓这才松了口气，给江煜发送短信：她睡了。
对方回得很快。
“好的，谢谢。”
肖晓看了眼短信的内容，又看了眼黎千暮。嗯哼，她似乎嗅到了什么不寻常的气息。
翌日
黎千暮醒来后只觉得头疼欲裂，她晃了晃脑袋，撑着床板坐起，努力搜寻昨晚的记忆。她记得鹿鸣找她喝酒，黛克瑞甜甜的，很好喝，她喝多了。
那她是怎么回来的呢？
她好像看到了江煜的脸，是江煜送她回来的？
记忆只剩下一些碎片，黎千暮揉了揉太阳穴，来缓解脑袋的胀痛。眼睛里像是卡了异物，很干涩，要费老大劲才能睁开。她拉开床帘，见肖晓已经穿戴完毕，听到动静后抬头说：“你醒啦。”
“嗯。”
黎千暮下床后，肖晓上下打量着她，神秘兮兮地问：“你和江煜怎么回事儿？”
“什么怎么回事儿？”
肖晓把她拉到一边，向她栩栩如生地描绘了一遍昨晚看到的画面，最后说了一句：“就这气氛，你还敢说你们之间没事儿？”
“……”
记忆又回笼了一些，黎千暮想起昨晚江煜背她回宿舍，问她还敢不敢喝酒。
肖晓看到她的表情，笑着调侃道：“怎么样，想起来了吧？说，你们是不是在搞暧昧。”
黎千暮上一段恋情结束还没多久，现在听到“暧昧”二字就头大，她摆摆手解释道：“你想多了，我俩爸妈都认识，我爸托他在学校照顾我，他这才关心几句。”
“真的？”肖晓有些动摇。
“真的。”黎千暮坚定地点头。
“好吧，”肖晓一脸遗憾，她看了眼时间，“千暮，你赶紧换衣服，今天要去主楼前面画图，去晚了就没有好的视角了。”
黎千暮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她揉了揉脸，打起精神说：“等我一会儿，很快。”
她用高中赶早读的速度冲到卫生间洗漱，当看到镜子里肿得像核桃似的双眼时，不禁“嘶”了一声，在心中嘀咕道：“昨晚不会有人趁我喝醉，揍了我一顿吧？”
主楼前架满了画板，黎千暮和肖晓找了一个中间靠后的位置坐下。气温又比前两天降了几度，她穿了件纯黑的长款羽绒服，带上帽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突然刮来一阵寒风，画架被吹得东倒西歪，四下传来低声地咒骂。
“卧槽”
“冷死”
……
黎千暮不情不愿地从袖子中伸出手，目测主楼的比例，在纸上勾画草图。手指在空气中呆了没多久就冰如玄铁，呼吸间嘴里哈出的都是白雾，她擤了擤鼻涕，无语地感叹：“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消息提示音响起。
【江煜】：起了？
【muuu】：嗯
黎千暮看着对话框，一时之间思绪万千。她虽然记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从仅存的记忆来看，她昨晚应该麻烦了江煜不少。
【muuu】：谢谢你送我回宿舍
【muuu】：「感恩的心」
【江煜】：不客气
【江煜】：在做什么？
黎千暮随手拍了张画板，点击发送。
【muuu】：在接受寒风的洗礼
——
逸夫楼，更衣室
江煜看着手机屏幕，嘴角勾起。从照片上的草图来判断，黎千暮现在应该在主楼。他看了眼气温，零下三度，眼前浮现出黎千暮被冻得生无可恋的样子。
江煜穿上外套，特地绕到一楼的自动贩卖机。迎面走来一人，见到他后熟络地打了声招呼，“江煜，去哪儿？”
“主楼。”
“我刚好要去那儿找女朋友，一起吧。”
“嗯。”
来人是肖晓的男朋友陆远，大五，目前在冀医三院见习。
“在医院怎么样？”
“还能怎样，被当畜生使呗。”陆远说着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被安排在了急诊室，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
江煜勾了勾唇。
“好好享受在学校的日子吧，明年就轮到你了。”陆远语重心长地说。
主楼前围了一圈画板，很显眼。江煜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纯黑的身影，虽然看不清脸，但他知道那就是黎千暮。
陆远也看到了肖晓，径直上前，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
肖晓转过头，一脸惊喜，“你怎么来了？”
“刚好有时间，回来看看你。”
……
江煜不动神色地走到黎千暮身边，没有啃声，静静地看着笔尖在她手中舞动。
光线被挡住，黎千暮抬起头，她的脸被帽子遮住了一大半，仅露出鼻子以上的部分。许是因为气温过低，脸显得愈发的白。眸色偏浅，眼皮还没消肿，看上去就像刚哭过一样。
她眨了眨眼，脸上掠过一丝惊讶，刚要开口，肩膀就被人拍了拍。
“千暮，去吃饭吗？”肖晓指了指陆远说，“我们要出去吃，一起？”
黎千暮断然不会去当这个电灯泡，她摇摇头说：“酒还没醒彻底，没胃口。”
“好吧。”
陆远像是误会了什么，目光流转在江煜和黎千暮之间，意有所指地说：“这也太巧了吧。”
“……”
黎千暮被这话弄得一头雾水，江煜也没解释。
等两人走后，江煜找位置坐下，开了局游戏，一副不打算走的样子。黎千暮也不管他，自顾自地画图。
眼前突然出现一盒巧克力奶，她顺手接过，还是热的。她的手顿了顿，默默插入吸管，喝了一口，浓郁的香气盈满舌尖。
黎千暮看着眼前的草图，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半晌，她叹了口气，把笔往架子上一搁，转过头问：“江煜，吃饭吗？”
“不是没胃口？”江煜从游戏界面中抬起视线。
“现在有了。”
江煜退出游戏，收起手机，淡淡道：“走吧。”
黎千暮收好素描纸，背到身后，“为了报答你昨晚没把我扔大街上，今天我请客。”
“行。”
黎千暮带江煜去的是一家当地评分较高的川菜馆，因为到的早，所以基本没怎么排队。店面的装修风格偏复古，墙皮是故意做旧的灰白，梁柱上刷着高饱和度的绿漆，还陈列着一些八九十年代的电视机、瓷盆、热水壶来营造怀旧的氛围。
“你来点。”黎千暮递上菜单。
江煜扫了一眼，对一旁的服务员说：“水煮牛肉，宫保鸡丁，麻婆豆腐，清炒西兰花。不加香菜，姜蒜别切太细。”
不加香菜，姜蒜别切太细……听到这句话，黎千暮抬眸，眼底浮上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