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秋色
课还在继续。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两声，黎千暮放着没管，可声音有愈演愈烈之势，她无奈地解锁查看，发现是群消息，刷了足足有三十多条，全是“收到”。黎千暮往上翻，看到了石野发的通知。
【石野】：同志们，下课后请速速前往银杏大道，拍合照啦！！全体成员
银杏叶黄了有一段日子了，也被风吹落了不少，石野想趁叶子没掉光赶紧把大家聚在一起拍张合照。
黎千暮默默跟了个“收到”。
下课后，她跟着人群来到银杏大道，在缝隙中看到了石野他们。江煜也在，他穿得很单薄，牛仔外套下仅有一件白衬衫，在呼呼的秋风中略显萧瑟。双腿修长，比周围的男生都高出一截，在人群中很显眼。似是听到了有趣的，他嘴角勾起，眼眸低垂，浑身上下充满了漫不经心。
“千暮，快来。”鹿鸣挽过她的胳膊，拉她上前。网球社女生不多，仅有一排。她刚站好，就听到有人说：“黎千暮，你能蹲一点吗？我的脸被挡住了。”
身后是和她同级的一个男生，个子不高，此时正垫着脚，试图露出脖子以上的部分。黎千暮看他一脸真诚，不是要找茬的样子，就配合地叉开腿，降低高度。
“我们换个位置。”嗓音微凉。
听到熟悉的声音，黎千暮回过头，发现江煜站在她身后。刚才那个男生被换到了中间，位置很好，正好能露出整张脸。
“现在可以站直了。”江煜看了眼她半屈的腿，勾唇，眼眸深处带着细碎的光。黎千暮照做，腿伸直后，江煜依旧比她高了将近一个头。
“好了，大家看镜头，三、二…”
倒数到最后一秒，骤然间狂风吹过，银杏叶漫天飞舞，染黄了一片。
黎千暮不自觉地被眼前的景象吸引，她抬起头，浅色的眼眸中是湛蓝的天。
秋叶化蝶，与发丝共舞，江煜低眸，瞥见这被惊扰的一汪秋色。
画面在此处定格。
“诶呀，怎么都没看镜头啊，再来一张。”摄影师继续摁快门，重复多次后终于抓拍到了一张令他满意的：每个人都看镜头，而且没闭眼。
“各位先别走，”石野叫住准备离开的部员，宣布道，“我和庆华网球社约了场友谊赛，就定在这周末，轰趴形式，两天一夜，有兴趣的在群里报个名啊。”说罢看了眼黎千暮，问道：“小黎，参加吗？”
“行啊。”她答应地爽快，想着反正呆在学校也没事做，出门打打球也好。
“好嘞，那至少我们四个已经定了。”石野搭上江煜的肩，建议道：“干脆一起到南门吃个饭，改善伙食？”
他们一致表示同意。
去的还是先前那家小炒店，老板见全是熟人，也就不招待了，扔下菜单就去忙手头的事。
石野点了几道招牌菜后，把菜单顺时针传阅，让大家各自点点想吃的。最后传到黎千暮手上，她看菜色够了，就没再点。在等上菜期间，黎千暮在群里挑了几张照片，发了条朋友圈。配文：第二年。发出去没多久，评论区就多了几条回复。
【栾宋】：你后面那个男的，是江煜吧？你们在学校原来有互动！！！
【虞珈】回复【栾宋】：哈哈哈你说我们上次聊的不会成真吧？
【栾宋】回复【虞珈】：说不准哦。
黎千暮默默关上了手机，暗想：下次发朋友圈一定要屏蔽这两个女的。
菜很快就上齐了，辣子鸡、小炒黄牛肉……菜表面铺了满满一层辣椒，热油与之碰撞，不断地发出滋滋声。
黎千暮尝了一口，肉质鲜美，汁水丰富。她刚想说不辣，一股辛麻的痛意就顺着味蕾直捣头腔，辣得她鼻头一酸，唇上传来阵阵刺痛。她随即开了瓶水，试图缓解舌尖火辣辣的疼。余光瞥见身旁的人推给她一罐酸奶，指尖停留在瓶身，手指修长，如同雕塑般线条分明。
“谢谢。”她轻声道谢，自然地接过酸奶。
菜虽辣，但味道很好，让人欲罢不能。黎千暮配着米饭，一口接着一口，慢条斯理地吃，餐余盘里全是她挑出的香菜和姜蒜。
江煜看了一眼，嘴角勾了勾，没说话。
一顿饭吃完，黎千暮额前都是细密的汗，唇色被辣成好看的橘调，眼角也微微泛红，给白皙的脸庞增添了几分色彩。她把湿巾贴在额头上吸汗，老板收碗筷时瞧见，调侃了一句：“哟，这么辣呢？”随后看了眼她身前的饭碗，笑着说：“还吃了不少，味道怎么样？”
“好吃。”黎千暮毫不吝惜夸赞。
老板听后很高兴，招呼道：“好吃就常来。”
天色渐晚，各式推车纷纷出摊，炸炒煎烹，还挺热闹。为避免拥挤，他们选了条人少的小路。灯光昏黄，电流声滋啦滋啦，忽明忽暗。
石野和鹿鸣走在前头，有说有笑的。但和谐不了多久，石野就又开始嘴贱，气得鹿鸣追着他打。黎千暮见状，特地放慢脚步，与他们保持一段距离，以免被误伤。江煜双手插兜，跟在她身后。
路灯下，两人的身影部分交叠，影子被拉得很长。
——
风园专业的课程安排总是透露出一丝诡异，不是全天满课就是干脆一节课都没有，在忙死和闲死之间反复横跳。栾宋因为小说出版的事来了冀州，处理完工作后就约黎千暮出门逛街。
她们有常穿的品牌，到商场后就直奔专柜。导购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随后换上热情的笑脸，为她们提供细致入微的服务。
黎千暮挑了几件外套，没试，直接让导购包起来。栾宋则一件一件地往身上比划着，时不时地问几句：
“千暮，这条裙子好看吗？”
“千暮，我穿这件合不合适呀？”
黎千暮总是言简意赅地回答：
“好看。”
“合适。”
因为她知道栾宋只是象征性地问问而已，她的意见怎样并不重要。
“千暮，”栾宋拎着满手的战利品，冲她眨眨眼，问道，“前两天你朋友圈发的照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只是社团合照而已。”黎千暮见她一脸八卦，只能无奈地解释。
“好吧，”栾宋有些失望，随后又问，“那你现在和江煜熟吗？”眼里满是好奇。
她和江煜熟吗？
黎千暮回想起一个多月前他们见面时的疏离，再联想到近期，半晌，慢悠悠地开口：“比以前熟了。”
“哦～”栾宋意味深长地点头。
她们拐弯时，迎面走来两个人。秦芷兮挽着蒋川的胳膊，正笑眼弯弯地看着他。蒋川眉头微皱，显得有几分不耐烦。他刚想挣脱，突然整个人僵在原地，欲言又止。秦芷兮察觉他的不对劲，转过头。与黎千暮视线交汇的那一刻，她的手倏得收紧，指尖发白。
黎千暮一脸淡然，情绪毫无波动，目不斜视地从两人身边走过。
秦芷兮用力地攥住蒋川的袖子，生怕他二话不说追上去。幸好，他只是失魂落魄地呆在原地，为她保留了最后一丝尊严。
走远后，栾宋用余光瞟了瞟黎千暮的脸色，见她毫无异样，才把心底的疑问说出口：“千暮，刚才那个，是你前男友？”
“嗯。”黎千暮淡淡道。
“那他这是无缝对接了？还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劈腿了？”栾宋想起两人亲密的姿态，气愤地问。
黎千暮没打算细说，语气平淡道：“谁知道呢，反正已经过去了，不管他。”
陪栾宋逛了一天，黎千暮累得浑身无力，回宿舍洗完澡后便上床休息。她打开先前发的朋友圈，回复未处理的评论。刚准备退出去就看到页面上显示一条新消息——江煜给她点了个赞。
黎千暮看着屏幕上金毛的侧脸，心生好奇，点了进去。江煜的朋友圈设置了三日可见，她并不意外，正要返回，手指却不小心抖了抖，往狗脑袋上拍了拍。
“我拍了拍‘江煜’”
黎千暮的第一反应是撤回，但已经来不及了，对话框顶部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很快界面上弹出了一条信息。
【江煜】：什么事？
黎千暮的大脑快速转动，试图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可到了关键时刻，脑子就和滞涩住了一样，什么想法也没有。
难道要直说吗？
“刚刚在看你的朋友圈，不小心碰到了，没事。”
她光是想象就觉得尴尬，果断打消了这个念头。黎千暮在键盘上敲敲打打，纠结许久后点击发送。
【muuu】：你的马原书还在吗？
【江煜】：在，要用？
【muuu】：嗯，有部分笔记没做全，能借我看看吗？
黎千暮睁眼说瞎话，想着尽快把这个话题圆过去。
【江煜】：我书上没笔记。
【muuu】：哦，没事，那我再去问问别人。
黎千暮刚松了口气，聊天框里又弹出一条信息，看清内容后，黎千暮眼睛瞬间瞪大，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