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凌晨,太阳还在海岸线之下,它的光芒强盛带着新生的力量,把附近的海域染得绚烂火红,像什么呢?像一团血色朱砂将要从深海喷涌而出。
震撼,那肉眼可见的生命力让人震撼。
天灰蒙蒙的,世间万物的光彩都在这一团深沉浓郁的红中酝酿,等着一朝,灿烂华美远比昨日。
加足马力的发动机轰隆隆驶在平静的海面上,海浪在渔船身后摇摆着漂亮的鱼尾。像傅家这样的大型渔船还有三四艘,都不远不近地保持着距离,他们有的接着向深海行驶,有的四处寻找着下网的位置,有的也像傅家一样已经开始下网了。
傅三叔和傅四叔在前面放网,傅川和傅竹在后面和他们一起,海上风冷,他们都穿着厚厚的棉衣,丝药更是穿得像一个糯米的粽子一样。
傅川看丝药也想上手帮忙,连忙摆手让她回去,丝药努了努嘴。傅三叔见状,笑道:“丝药丫头啊,这体力活不用你,等一会儿收鱼了,叔叫你来一起鱼。”
“好!”丝药听到自己也有活干了,心开心。要不,大家都在忙,就她一个人闲着,她也恨不自在。
海边的渔民出海都很早,傅家的船天还没亮就出门了,这还是傅三叔和傅四叔体谅傅川和丝药第一次出海特意晚了一些,平时的时候,傅家的船都是半夜就出海的,而且都会在更深的海域里打鱼,深海的鱼更好,更多。
出海捕鱼很辛苦,但是收获也很多。傅家海鲜加工的投入都是出海捕鱼挣得钱投起来的。傅浩有工作,今天上任,就没有一起。傅惠和秦婷也要忙活厂里的日常,所以只有傅竹陪着傅川和丝药一起出海。
傅三叔和傅四叔都是老渔民,傅竹小时候经常跟着他们一起出海,也很有经验,傅川不懂下网,但是有一把子力气,四人配合得当,很快就下好了网。
他们今天用的是小网,省事儿。要搁平日里的大网,别说他们这四个人,就是加上家里雇佣的四五个渔民,也得下一个小时。
傅三叔和傅四叔很悠哉地倚着夹板吸溜吸溜地喝热水。他们今天任务轻,主要目的不要打多少鱼,而是看丝药对出海很感兴趣,专门带孩子出来玩玩的。
丝药扶着夹板,看着天边的红日越来越大,然后像一个腌制的恰大好处的大鸭蛋黄儿一样跳出海面,有些激动。
傅川在身后拥着她,突然觉得生活很美好。丝药也觉得,一睁眼就能见到心上人,还能和心上人一起看朝阳,迎接新一天,没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了。
傅三叔看了一眼大亮的天,太阳光很暖和,照得天也没有那么冷了,就招呼儿子,说道:
“傅竹,把咱带的鱼竿和鱼食儿找出来,带你大哥和大嫂钓会儿鱼玩玩。这海钓也是出海的一大乐趣呢”
丝药第一次听说海钓,闻言,眼神惊喜地和傅川对视,眼神中布灵布灵地,傅川一看就知道她感兴趣。离他们最近的船上,有人也在挥杆,看着也在海钓,而且很悠闲的样子。
浩渺烟波,一人独钓,也是一种难得的诗意人生。
鱼竿就在傅竹脚边的箱子里,他弯腰拿出来,对傅川和丝药扬了扬,开玩笑道:“大哥大嫂,要不要来比一比?川哥在陆地上无所不能,看看这海鱼给不给川哥面子。”
傅川点了点头,没说行还是不行。他的视线有一瞬停留在自己的左小腿上,他从不认为自己无所不能。
傅竹没有别的意思,他就觉得钓鱼其实挺无聊的,但是变成比试就有趣多了。三根海钓专用的钓鱼竿,一人一个,丝药凑过来给自己找了一个草帽把自己装扮得更像渔夫。
“哥你看,我这样是不是更加像模像样了?”丝药跃跃一试,傅川也起了兴致,点了一下头说道:“当然。”
傅川很熟练地操作鱼竿,丝药不会,就跟着他学。丝药学着傅川的动作,挂鱼食,抛竿!
然后,嗖!抛出的是一道完美的弧线。
旭日当空照,阳光在大海上洒下粼粼波光,也晒得丝药后背暖暖的。锚沉在海中,船在辽阔的大海上随着海浪轻轻的摇着,丝药就靠着傅川的肩膀跟着晃着,这一幕很温馨,看得傅竹牙根酸,他都想他媳妇了。
最让他看不下去的是,就连这海里的鱼都欺负他,也不知怎么地,一个劲儿的往傅川和丝药的杆儿上撞,他这边好半天没动静。
“哥你看,我们现在有好多种鱼啊。”傅川重新挂鱼饵,丝药掀着水桶盖往里看,足有五六样鱼,“刚才的带鱼好漂亮啊,想一柄冷凌凌的寒霜剑!”
傅三叔倚着桅杆笑道:“难得啊,你们小夫妻俩运气真好,竟然能钓到带鱼,这种鱼我们这儿可不常见。”他们停的这片海域多宝鱼和虾蟹比较多。
傅竹在一旁附和说是新人运气好。
傅四叔端着热水杯,笑呵呵地凑过来说:“漂亮吧,这带鱼啊,就是海里的昙花,它的没寻常是看不到的。”
“为什么啊。”
虽然丝药知道她们平常吃的带鱼都是冷冻的,但是她以为这样冷冻处理只是为了方便运输,因为除了带鱼,燕鱼、镜鱼、多宝鱼,好多海鱼都是冷冻的。
傅四叔看到丝药这么喜欢这条鱼,有些不忍心告诉她,就看着傅三叔,想让他说,结果傅三叔直接把头扭了过去。
傅四叔拿着水杯对着傅三叔的背影点了点,复而对着丝药温和地道:“这种鱼啊,离了水就活不久了,所以啊我们打到了之后都直接冷冻处理了,这样才能保鲜,你也不要……”
傅四叔话还没说完,就听丝药道:“那我们现在就吃了吧!”
她那会儿看到船上有厨房,东西也很全。四婶儿说过,平常他们出海的时候,经常一趟就是两三天,都是在船上自己做饭吃的。
傅四叔:。。。。端着水杯直接愣住了。
额,白担心了。这小丫头咋像自家的男娃一样,看见鱼虾就想着吃。他还以为她那么喜欢,会舍不得吃呢?
他家的小知知每次看见喜欢的小螃蟹都要养着,可螃蟹也不是家养的,总是没两天就死了,知知看了伤心就会呜呜哭。
他还以为小女孩都这样呢。
傅竹和傅三叔噗呲一声就笑了,“那就多钓一些,一会儿一起炖,让你四叔炖,他跟你四婶学得一手好厨艺!”
“行,倒时我就给你们露一手!”傅四叔对自己的厨艺那可是相当自信的。
丝药弯弯的笑眼睁大了一些,眼神亮亮的,颇有要大干一场,然后大吃一顿的意思。傅川看着丝药嘴角上湾,温柔地说了声过来,然后伸手搭着丝药的手让她坐回他身边。
丝药小小的手,陷在他大大的手掌里,温热踏实,好像这一只手就足以撑起她全身的力量。
海风咸咸,情意绵绵。
银色的光芒在明媚的阳光下闪亮,耀眼。它们好像是专门要为丝药和傅川来一场盛大的表演一样,争先恐后地咬住丝药的鱼竿,幸好丝药不是个贪心的,在钓了九条之后,就收了鱼竿。
久不开胡的傅竹也惊喜地开始收杆,他不是不钓了,是有大鱼上钩了,拉扯间,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力量很大。“哟!还是个大家伙!”
傅竹拽着拽着就拽不动了,“川哥!来帮下忙,兄弟不行了。”他的身子突地往前一扑,看来是被海里的东西拽的。
傅竹冲的猛,带着船身跟着一倾,丝药的身体站不稳也晃了一下。傅川掐着丝药的腋下把她放到甲板的更里面,然后快速地折身抱住傅竹的腰,使劲向下拽。
傅竹双脚落了地才踏实了,自嘲地笑了一下,“好险,差点就变成它钓我了。川哥,多亏了你,救命之恩啊。”
三叔和四叔也赶了过来,丝药抓着扶手担心地看着他们,看到有惊无险才放心下来。
傅竹看到自家老爹横眉竖眼的担心的样子,心虚地挠了挠后脑,“爸,我这不是也没想到下面的东西劲儿这么大吗?”他看了眼手中的鱼竿,迟疑地问:“那这钓着的还要不要?”
傅三叔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他气得一扬手,他怎么觉得这孩子有点傻呢?刚才自己都快掉到海里了,手里的鱼竿还不撒手呢,这要是及时撒手,那身体能一大半掉出去?
傅四叔拉下三叔的手,劝道:“哥,你也别气,这竹子刚才也吓着了。”
傅川看着海里的深深荡开的水波纹,估摸了一下道:“既然钓着了,那我们就拉上来看看,我们四个人力量足够了。”
傅竹也很赞同的样子,这东西劲儿那么大,他不看看到底是什么有点不死心。三叔和四叔对傅川的判断还是相信的,就也没再说什么。
四个人拽着鱼竿,一起使劲儿,傅川没放水,用了九分力,“嘿!”一声就把水里的大家伙甩到了甲板上。
丝药对傅川也有着莫名的自信,好像傅川决定做的事,就绝对不会出现意外,所以一点也不担心。她看着鱼竿都完成圆弧了,也没折,还抽空感叹着鱼竿的质量真好。
大家伙带着水花落下,嘭的一声,丝药反应很快地拉下帽檐,才没有被海水溅到。
四叔四人看到钓上来的大家伙,惊叹地“嚯”了一声,傅川也挑了挑眉。丝药摘下草帽晾在一边,凑了过去。
原来是只大海龟啊!
“好大啊!”
“哥,你看它的腿!”海龟和四婶儿用来装海鲜的大洗衣盆一样大,它的四肢上淌着血,头无力地向前伸着,一双大豆子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几人。
傅川把傅竹和几人往后挡了挡,自己上前蹲下检查了一下。丝药在他背后,趴着看,看得自己都觉得疼了。
大海龟的四条腿上有很多条勒痕,皮肤表皮的鳞甲破了,鲜红的血肉翻出来,疤痕一层一层的,傅川不知怎么地就想到了初见丝药时,她身上的那一身的新伤叠旧伤。
傅川握住了丝药的手,“别怕!处理掉它就能好了。”傅川的这声别怕说得很轻,轻的没有声波,只有深情。丝药一瞬间就懂了傅川的话看着是对海龟说的,其实是对她说的。
傅川跟三叔要了茧子和水果刀,和傅竹一起把长在海龟肉里的旧渔网和塑料还有其他的垃圾弄了出来。
四叔找来钳子等工具和丝药一起把海龟龟甲上的藤壶清理掉,丝药做的很小心,清理的很细致。
大海龟好像是知道傅川和丝药是在帮助它一样,全程很配合,一动不动的。最后被放归大海时,呆萌的眼睛湿润了一下,嘴角像两边扯了扯,像是在笑一样。
丝药看着也不由自主地笑了。
大海龟的身影消失在海面,四叔咋嘛了一下嘴,忙了了这一通他们都饿了。“行了,丫头,等着,四叔给你们做红烧带鱼,竹子来给我打下手!”
“好啊!”想到四婶做过的红烧带鱼,丝药都要流口水了。
就着海风,阳光,大家美美的饱餐了一顿。
“嗨,三哥,渔网下了三个小时了,能起了吧。”傅四叔靠着小椅子上一边用鱼刺剔牙一边说道。傅三叔动作、神态和他一样,一看就是亲兄弟。
傅竹没有剔牙,但也抱着肚子靠着椅子背,丝药吃的小脸红扑扑,肚子圆鼓鼓的,傅川帮她揉着。
“一、二,三!”
“一、二,三!”
傅三叔带着大家扯渔网,丝药期待着盯着渔网,回味着带鱼的鲜美,期待更多的大海鲜和小海鲜们的到来。
傅川看她一直不由自主地凑上前来,都快到船边上了,好笑地把她拉回去,按在小椅子上。
“乖,好好坐着,别一会儿鱼没吃到,反倒掉海里成了鱼的的食物了。”
丝药哼了一下,努了努嘴,示意他自己赶快去拉网。鱼儿劈了啪啦地被渔网带上来,丝药带着小手套捡鱼捡的兴起,这种感觉和秋天大丰收了一样,她觉得这些鱼儿好像是掉进了他们的饭碗里一样。
“呜……!”渔船的汽笛声愉快地轰鸣,载着傅家一家和满船的各式海鲜顺利返航。
傅三叔掌舵,格外豪迈地说:“畅快啊!今天大丰收啊,收获的比我们去一趟深海也差不多呢!”
四叔吸溜吸溜地抿了一口茶,望着一望无垠地大海,畅快地附和道:“痛快!”
甲板里的鱼舱边,傅竹还在和怪鱼斗智斗勇。
傅竹苦哈哈地把逃窜出来的章鱼和一种很像蛇一样的鱼夹回去,碎碎念道:“你们是畅快开心了,怎么不来换换我呢,这什么鱼啊,又吓人又恶心,黏糊糊的,还龇牙,你牙长了不起啊。”
傅竹用夹子夹住它褐色的长尾巴,很不服气地甩了他一下,黏糊糊的水迸射开来,傅竹偏脸躲过,“嗬,还挺有劲的,尾巴长也了不起哦,还不是被我们捞上来了。”
“呜呼!”丝药和傅川肩并肩坐在甲板上,享受乘风波浪。傅三叔看丝药蛮享受的,就加大了马力,船开得更快了。
到了海边,四婶儿带着人已经等着了,大家伙一起忙活了一番,把鱼运到了一辆四轮车上。
这些人帮完忙,就开始分鱼了,鱼贩子们都是傅家的老客户,傅家的船从不跑空,每次打上来的海货质量也都不错,价格也公道,他们都愿意从傅家这里卖货。
“傅大姐,螃蟹,螃蟹给我!”
“好嘞,螃蟹小张,两筐,一百三十斤,看好称哈!没差吧?”
“没差!大姐还是老价钱?”
“对!一共……”
……
“下一个,皮皮虾,谁家要?”
“我!”
“我也要皮皮虾,分我一点,别都卖他诶。”
……
“我要鱼,啥鱼都要,鱼!”
……
大家都跟抢的一样,争前恐后的,丝药想去帮忙,但是傅川拉住了她。
丝药看了一会儿,就发现了,虽然人多,你推我攘的,但是前排的小贩儿们都主动挡着后面拥挤的人,不让他们碰到四婶儿。
现场吵闹杂乱,但是四婶儿声音洪亮,手脚利索,算账也快,几分钟一个,几分钟一个,不到半个小时就把这些多出来的鱼卖完了。
丝药看得由衷的佩服,“四婶,你好厉害,这么乱的场面都震得稳稳的。”这要是换她这个小嗓门,小贩们都听不清她说话。
四婶捏着一大把钱,呵呵一笑,“这有什么!习惯了。”细看之下能发现她的脸有些红,这么多年,还没有谁这么夸过她呢。
那些怪鱼四婶儿问过丝药,见她不想尝尝,就都卖掉了。章鱼和鱿鱼四婶都没卖,丝药喜欢吃鱿鱼丝和章鱼片,她要多做些给他们带回北京。
时间过得很快,国庆七天的假期马上就要结束了,七号一早吃过早饭,傅川和丝药就打算返程了。
四婶和三婶打包了一大包海鲜干和海鲜酱,嘱咐道:“这些知道你们吃不完,多余地是送老师和同学的,别舍不得啊,这些海鲜不能久放,等你们想吃了再跟四婶说,四婶给你们寄过去。”
“知道了,四婶,你们回屋吧,起风了。”丝药很舍不得她,她们相处的时间虽然短,但是四婶给了她母亲的温暖。
“好好,惠啊,路上慢些开,记得把你大哥和嫂子送到车上再回来。”
“好的,吗,我知道了,我办事,你就放心吧。”傅竹厂里有事儿走不开,傅惠也会开车,就自高奋勇地说她来送。
傅川和丝药跟着傅家人一一道别,踏上了开往京市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