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石山中的生活是安静闲适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切都很慢，没有人要你什么时间必须做什么，没有做不完的工作拖着你必须熬夜。
京市的生活是不一样的，来京市这一周，傅川一直在忙，经常是他早上走时丝药还没醒，晚上回来时，丝药已经睡着了。两人一天见面的相处的时间只有中午吃饭的时候。
早上五点多，傅川会一个人悄悄地出门去实验室了。
七八点钟了，丝药睡醒了，她收拾好自己溜溜达达地下楼，出了小区大门，沿着种了一排老银杏树老马路，走过九颗老银杏树就到了京北大学的西门。
门卫的大爷知道她是颜教授的研究生的妹妹，每天都会笑呵呵地开门让她进去。丝药会笑着甜甜地和他打招呼，然后去食堂吃早饭，再去图书馆，直到傅川中午来接她，两人会一起到食堂吃午饭。
大多时候，傅川都是急匆匆地吃过饭又和颜教授一起去忙了。
丝药会再回到图书馆，接着找自己喜欢看的书，窝在有阳光的角落里看一下午。直接傅川的电话打来，她再哒哒哒地跑出去和他吃晚饭，傅川加班的话就会先送她回家。如果傅川偶尔一天晚上没事，他们就一起溜溜回家。
丝药从车后视镜看到，京北大学西门朱漆彩绘、雕梁画栋，门上匾额高悬，门旁石狮子端坐。没有气派宏大，但是古韵十足，提着行礼的新生们还在陆陆续续地踏进西门。
明天，她的新学期也开始了呢，真好。
“开心？”傅川没看她都感受到了她的心情不错。
“嗯呐！”充满希望和未知的新生活啊，怎么能不让人期待？有时候，未知让人觉得可怕，是因为身边没有陪伴和底气。
“哥！我们来这里吃饭啊！”
眼前的建筑西式、华美，装饰嘛，就是那种看起来就很贵的感觉。门里很冷清，隐约传来好听的小提琴声。
“嗯，今天带你试试新菜系。”傅川侧头对丝药微微一笑，示意她一起进去。
迎宾礼仪面容姣好，热情地迎他们进去。进门后又是两位迎宾，她们突然弯腰行礼的时候吓了丝药一跳。
丝药被惊吓地后退的时候，傅川的手掌在她身后抵住了她的腰，“别怕。”
迎宾们双手交叠，看着很有礼貌，其实她们低垂着的头在嘲笑。
她们看到丝药这样反应，就知道她没来过这么高档的餐厅，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她们每日在高档餐厅工作，接触的也都是穿金带钻的富豪名流，让她们莫名的生出了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这种优越感让他们自以为高人一等。
后腰上传来的温度和耳边温声的话语，让丝药稳下了心神。她看着迎宾们一脸忍笑的表情，有些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傅川也没解释，笑了笑安抚丝药，带着丝药找了一个二楼靠窗的位置。二楼比一楼还安静，许是因为没到饭点儿，或是是别的，这餐厅里只有他们一桌客人。
窗外是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长桌上的花瓶里是一只盛开的粉白芍药。
傅川点好菜去洗手间打了一个电话，回来时，餐厅经理也慌慌张张地跑来了，一直弯腰和傅川还有丝药道歉。
傅川不说话，丝药专注看厨师现场烹饪，也没有要接话的意思，摆脱，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吧。
傅川在经理到了第三遍歉的时候，挥手让他下去了。他打电话给商南意是为了提醒他加强员工的管理，不要见人下菜碟、恶意嘲笑顾客，不是为了听他们这些没用的道歉的。
经理擦着汗下去，关紧门，压着嗓子口若悬河地开始教训迎宾和服务员。
厨师身穿雪白的厨师袍子，烹饪的动作熟练美观。牛排发出滋滋的声音，听着就好吃。牛排被切成小块儿，旁边摆着鲜嫩的小番茄和翠绿的薄荷叶。
这种现做现吃的吃法丝药是真的第一次尝试，和往日里傅川给她炖的大块儿大块儿的牛肉和牛腩有什么不同吗？
厨师动作花里花哨地切牛排，盛盘儿。丝药觉得很新奇，笑着看了傅川一眼，傅川叉了一块儿自己盘子里的，喂给丝药，“尝尝看！”
丝药撑着桌子，倾身上前嗷呜一口吃掉，边嚼边品味，满口的鲜嫩多汁。
“嗯，哥，好吃的，你也吃！”丝药笑眼弯弯的，她从自己盘子里叉了一块儿把傅川盘子里的补齐。
傅川持刀叉的动作很优雅，“想再来一块儿吗？”
“可以吗？会不会被人家笑话啊。”她在食堂打三分肉菜的时候已经被食堂阿姨打趣过了，虽然阿姨没有恶意，但是她仍觉得不好意思，之后好几次都故意躲着那个阿姨打菜。
“没关系，这里是商南意的店，哥也有股份，放心吃，没人敢多说什么。”傅川看了一眼厨师，厨师很有眼力见儿的选了两块儿更好些的牛排开始煎。
“好。”丝药美滋滋的，吃得摇头晃脑，这些都是她无意识的小动作，很孩子气，丝药每次不由自主地开始，又在意识到不好之后，害羞地看着傅川红着脸停下。
在丝药吃完第二块儿牛排的时候，傅川的电话响了，对面人说话声音很急，傅川听完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丝药见傅川看着她刚吃了一口的提拉米苏，就问道：“哥，是有急事吗？那我们先走？”
“没事，来得及，等你吃完。”傅川皱着的眉心松开了一下，把手机放在桌面上用手扣着，指间无意识地轻扣着桌面。
傅川一直是这样，即使有在忙的事，也不会单独把丝药留在陌生的地方。只是在傅川细心的陪伴下，丝药也已经成长了，她不是那个每当面对陌生环境就会紧张怯懦的女孩了。
“哥，我长大了，我自己可以的。你去忙吧，我吃完这个还想吃那些呢！”
傅川看着丝药指着的、摆在桌上的三五个小巧可爱的小甜点，眉头又皱起来，这些不好打包，等她吃完确实来不及。“你自己真的能行吗？”
丝药洒脱一笑，“当然行啦，你说了，这里是商南意的店，在他的店里你还担心有人欺负我啊，放心吧。”
傅川心说：除了我之外，其他的男人我都不放心，商南意也没例外。
丝药眼中的自信和淡定确实不是强撑着的，傅川看得既觉得欣慰又有些说不出的不习惯。这些日子，两人只要是一起出来的，他就没有单独把丝药留下过。
没想到丝药习惯了独立，他却不习惯分开了。
傅川在丝药明亮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他发现表面上是丝药在依赖他，其实他自己何尝又不是在依赖丝药呢！
“那，哥把车留给你，你吃完了来学校找我。”
“好啊。”
暑假的时候丝药已经学会开车了，她的开车天赋也不错，手很稳，来京北报道的路上也是丝药和傅川换着开的。
傅川放下车钥匙起身，临走时又不放心回头叮嘱了一句有事打电话。
丝药乖巧地弯着笑眼点头，傅川也笑了，伸手拍掉了她像招财猫一样挥着的手。
“嗷！”
“哥！”丝药夸张地给自己嫩白的小手呼呼。
傅川知道自己的手劲儿，也不信丝药的作怪，大步流星地走了。
丝药嘿嘿一笑，很享受地看着粉白的芍药，吃了一大口提拉米苏。
琴声悠扬，经理训完了人，似是觉得应该补偿一下，万一小姑娘觉得委屈了回家再跟老板说什么，他的工作估计不保了。
丝药很不喜欢经理谄媚的笑容，有礼貌地拒绝了他殷勤端来的各式小点心和奶茶咖啡。经理没想到自己送吃的会被拒绝，但是看着丝药已经吃完了的三个餐盘，确实觉得自己这马屁拍到马腿上了，胃口好，也吃不了他拿的这么多啊。
经理走了又来，时不时地送东西来，丝药被他打扰的也无心享受美食了，吃完了剩下的两个小点心，就拿着车钥匙下离开了餐厅。
硬气阳刚的黑色越野配娇软可爱的小美人，这种反差萌吸引了过路的许多司机。
丝药不喜欢听他们轻佻的口哨声，一踩油门，踩着限速的边界，驾驶着车子飞驰而过。马路上，一辆银灰色的小轿车也突然加速跟了上去。
“你又发什么疯呐，向南北！慢点！”杨洋抓着车窗顶的扶手，惊恐地对着猛踩油门的向南北喊道。
“追小仙女！”向南北没想到丝药的车技这么好，眼中的惊艳更添了几分，被激起了胜负欲后，又多了几分势在必得。
杨洋都快把自己掉在车顶了，“追就追呗，谁也没不让你追，你飙车干嘛呀。”
前方十字路口的红灯亮了。黑色的越野减速停下，向南北也踩了油门，杨洋的受惊吓的小心脏才平复了。
向南北侧脸看了一眼杨洋，眼神在笑他胆小，“看前面的车，眼熟不？”
“嗬！这车牌子？！这不是小仙女和高人的车吗？南北，你说开车的是小仙女？”前车玻璃贴着膜看不仔细，杨洋身子向前探着，都贴到前挡风玻璃上了。
“本人亲眼所见！”
丝药也注意到了后面跟着的车子，她故意在城区绕了一个圈，那辆车子都一直跟着。丝药心底也想了很多种可能，思来想去也没发现自己得罪了谁。
她心里有些忐忑，摸着口袋里的手机，想给傅川打电话，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对于学生来说，除了家里之外，学校是最安全的地方，她看着前面不远处的京北校门，直接左转向停到了上午停过的车位。
身后“吱”的一阵刹车声，丝药刚下车就看到了一直跟着自己的那辆车。
她的手指悄悄按上手机的紧急拨号键，装作没看见地，径直走向校园，这时大部分新生已经都报道完了，校门口的门卫大爷也有空注意到丝药了，他端着冒着热气的白瓷茶缸子和丝药打招呼，“妹妹啊，午饭吃过了吗？”
丝药拿着钥匙的手挥了挥，看着茶缸子上熟悉的雷锋像，笑道：“吃过了，大爷，喝茶呐！”
“呵呵，这茶叶好喝啊，替我谢谢你哥啊！”大爷嘴里咂摸着一片茶叶道。
“甭客气，大爷，这就是我们石山的老茶树产的老茶，味道最香醇了！前段时间刚上市的！”
“呦，我这老头幸运啊，尝了个新鲜！你哥厉害呦！是这个！”
丝药看着大爷竖着的大拇指，很自豪地回了句“当然！”
平日里，丝药也会和大爷打招呼，但是不会说这么多话，她今日也有想让跟踪她的人知难而退的意思。
谁知那两人这么明目张胆，嬉皮笑脸的也过来了。丝药心里紧张手指一用力，紧急拨号就拨了过去。
傅川飞奔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向南北和杨洋围着丝药叫“小仙女”。
丝药没有被人叫过外号，更没被人这样热切的“小仙女，小仙女”的叫过，她说了不认识他们，结果这两人就直接对着她自我介绍了。
“小仙女，你好，我是新闻系97级的向南北，他是杨洋，跟我一个班，我们是发小。”
杨洋尴尬地看着丝药傻笑：“对。”他准备好的话一句没说，向南北这个话痨都替他说了。
“哦。”这两人竟然也是京北的学生，丝药惊疑了一下，并没有完全相信。她很冷淡地哦了一声，快步像傅川办公的教学楼走去。
向南北比傅兰还能叽叽喳喳，左一句“小仙女”，有一句“小仙女”，丝药甩都甩不开。
“哥！”她看到傅川向她跑来，加速小跑着扑进了傅川怀里。傅川抱着丝药转了一个圈挡在向南北和杨洋身前。“没事了啊，哥来了。”
傅川的胸膛咚咚的跳着，告诉着丝药他跑得有多着急。丝药用额头在傅川的怀里使劲儿拱了两下，带起头时，脸上是灿烂的笑，“哥，我没怕，你也别着急呐。”
“嗯。”傅川摸了摸丝药的头，把她藏在身后，转身脸色平静冷凝地看向向南北和杨洋，语气冰冷中透着不悦，“你们，有事儿！”
这五个字好似带着一团汹涌的冷空气，向南北和杨洋被冻得不自觉地同时后退了两步。
“没，没事儿。”向南北直接吓结巴了。
傅川握着丝药的手把玩，双眼半眯半合地更凶了，“没事还处在这儿，不走？”
“走，走。”向南北嘴巴结巴，脑子空空，扯着缩在他身后的杨洋，踉踉跄跄地跑了。“妈妈呀，高人太可怕了！呜呜，采访好难。”
丝药从傅川背后探出头，脸上是得逞的笑。哼，叫他们无缘无故跟踪她、吓唬她，这回也该他们害怕一会才是！
傅川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满意吗？”
“嘿嘿，一百分满意。”丝药狠狠点头。
“去图书馆，还是跟着哥一起？”
“去图书馆吧，我不想在你那儿被围观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