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原始人专属的告白方式（2）
和黒社会相比，那些沐浴在阳光下的街坊邻居也没光明到哪去，到头来大家都是为了自己，人人都很丑陋。
“也罢，过一天算一天吧。”
万般努力的心血化为灰烬的一个月后，少女继续推着自制西点餐车上街，打算把深陷绝望的人生好好走完。
甘愿日复一日过着毫无希望的麻木日子，求的就是一丝曙光、一线生机，她乞求会有奇迹发生在自己身上，象是中乐透什么的，好让她一口气把根本不是她的债务、把那些莫名其妙掉到她头上的一切还清。
每天，不论刮风下雨、风吹日晒，少女都会推着餐车到人潮热络的捷运站出口贩售自制的烘焙点心，之所以不找份稳定的工作，选择用这种不安定的游走餐车支撑收入，就是为了避免再殃及无辜。
她打算单打独斗，没店面、没门面也没有其他同事，自然没有拖累他人的问题。
然而生意不稳定外，仍旧会有人上门找碴。
“你有正式的营业牌照吗？拿出来我看看，证件也是，没有的话我就要开单了，然后请你先把餐车挪开，你挡到别人的路了。”
警察照三餐来驱赶。
“欸？你不是那位『每口幸福』的老板娘吗？之前听说你们要结婚了，怎么店突然就收起来了？是有别的家庭规划或打算吗？”
还有状况外的老客户跑来掀疮疤。
“你看，原来之前生意做那么大用的都是坏人的钱，明明看上去单纯单纯的，想不到背地里居然跟黒道勾结，这种外表清纯可爱、内心丑陋的女人最恐怖了，不过现在也终于得到报应了。”
“什么报应？天晓得他们之前咖啡厅的原料打哪来的，说不定用的都是黒心食品，那些东西早被我们吃下肚了，那对恶蠹的夫妻是要怎么偿还我们消费者的健康？”
“也是，那餐车看起来也又小又脏，里头的东西肯定不干净，真令人讨厌，恶心死了。”
过程当然少不了以前的同行，那些竞争对手可没忘记在她穷困潦倒又落魄的时候前来数落几句，明明以前还客客气气的、大家交换食谱跟配方，这回全都变成编故事高手了，人人都是恶蠹的编剧，各种造谣抹黒这些婆婆妈妈最会，她们宁可浪费时间用口舌打压对手，也不愿花功夫增进自己的手艺。
“儿子你看，这就是做坏事的下场，这就是为什么妈妈要你好好唸书的原因，那个姊姊一定就是年幼不好好用功努力、都不乖乖读书，现在才落得这般下场，只能在大太阳下卖点心，这种人啊，注定一辈子被人看不起，注定一辈子只能靠着服务别人混口饭吃，这种人啊，就是贱。”
至于那些甘愿听信谣言，打从娘胎就被老天爷设定成智障的妇人，面对她们教育小孩的完美方针和偏颇言论，少女早看开了。
她的心早已麻木，她的灵魂已对所有事物失去原有的热情。
在不知道何时会莫名画下句点的绝望生命里，她每天所能做的，就是凌晨爬起来含泪杆面团，然后盯着运转的老旧烤炉放空，给点心掐馅时她也一边掉泪，因为门外时而会传来讨债恶棍的咆哮，门口也会被人砸鸡蛋贴冥纸。
也许，有朝一日她能在梦境中遇见真正的神明，神明若老实对她说“你身上不可能有奇迹”，她醒来或许就有勇气割喉自尽了。
“真的好想死。”少女穿着超商廉价的黄色雨衣，她推着湿透的餐车，被警察驱赶至暗巷里，今天大雨前好不容易挣来的钱全被警察扣押了。
想死不可怜，可怜的是，想死又没胆好好去死。
别说支撑生计，现在的她连罚单钱都缴不出来，她很清楚自己就是被针对，明明周遭和对街都有其他人摆摊，警察就是特定找她麻烦，想也知道是幕后跟债主达成协议，摆明想联合黒白两道操死她玩死她。
雨中，她用冰冷湿透的手默默拉开餐车的小拉门，从中拿出一块分切好的熔岩布朗尼。
少女看着手心中那块逐渐被雨淋湿的西点，感受它逐渐失去的温度，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那名像野兽一样的诡异男子。
“原来这就是你所说的地下世界啊，我好像……隐约能体会了。”她边说边掉泪，没落入过万丈深渊，还真不晓得黒暗的真实面容。
一直以为那些能保护自己的东西，紧要关头却是背弃自己的元凶。
以为能够依赖的男友、以为能够信赖的事业伙伴，她深爱的配偶抛下了她。
还有那些本该守护弱势的、执行法律的代理人，警察，如今全都和台面下的恶徒联合起来凌虐她。
原来地表上的人也全是恶魔啊。
说不定恶魔真要来到人间，祂还会觉得人类更邪恶，更加丑陋呢。
她咀嚼着失去温度的布朗尼，这些日子以来为了省钱，她也都是吃这些甜食充飢，眼下还管你营养均衡不均衡，守住钱财要紧，早早把债务还清要紧。
当然，那也是在真能还清的前提下。
“根本是无底洞，不可能的。”少女不禁低语心里早有素的答案。
此刻的她完全失去了鉴赏甜度的舌头，她嘴里全是孤苦和郁闷、如同她的内心，再好吃的甜食此时放入嘴中也都食之无味，像在咀嚼一团糊烂的面粉，放入嘴里不再是为了享受升华的美味，就只是为了生存。
就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往好处想，自己的人生应该不会再更惨了。
少女总是这样安慰自己，用这类消极的鼓舞方式阻止自己从租屋处附近的高架桥上跳入水中，阻止自己被急流冲走，最终成为肿胀腐烂的无名尸，跟死鱼翻白肚一样。
阻止自己站上吊绳，死后脱肛拉得屎尿齐流。
阻止自己烧炭，变成粉红剔透的白尸。
“怕死苟活，迫使自己满足于现状。”竟成为少女活下去的动力，她竟是为了这般可笑的理由继续站在地平线上，并麻木地日以继夜用眼泪杆出咸咸的西点，推着那台后轮时而会卡死的烂餐车上街叫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