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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恶魔之力(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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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本是骗人的吧?根本就是在欺骗自己吧?

    如果可以拥抱温暖,可以沐浴阳光,谁会想孤身一人站在冰冷的暗影中?

    倘若步入人群便会伤害他人,自己宁可带着寂寞入棺。那个混蛋前辈肯定是这么乱想的,该死,他凭什么拒大家于千里之外?

    凭什么孤单地武装自己?还用那些廉价的方式诋毁自己的人格,不断伤害自己的心灵?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真的是喝酒喝到脑袋坏了?

    想到这里,浚杰双拳气得紧握,他急的想往某个家伙脸上狠狠揍一拳:“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出院?”处方笺挑眉,似乎看透浚杰迫切神韵下的内心话:“怎么?有什么急事?”

    “我想赶紧回到前辈面前蹦蹦跳跳,好告诉他我没事,我怕前辈多想,我怕他去想一些不必要的事。”浚杰对空出拳:“顺便打他几拳,为我可怜的肚子报仇,如果可以在狂灌水看会不会漏,倘若肚子漏水就趁势亏他两句,谁叫他狗嘴老吐不出好话。”

    “你跟雨兔说的话一模一样呢。”处方笺眉头轻皱:“说到底这件事最愧疚的应该是首领,我们其他人也蛮自责的,当初同居令颁布下来时,我们应该站出来反驳才对,我们不该置新人于险境……”

    “不!不对!那是因为大家选择相信他,你们本来就不该反驳!”这时浚杰终于明白首领的用意:“我大概能猜到,柴柴前辈过去经历了什么,我想首领会这么安排是希望他能遗忘过去的伤痛,要是你们当下站出来反对命令,前辈反而会难受吧?首领是希望我和雨兔陪伴他,对!正好!刚好藉这档事,我们更能证明他就发作我们也不会背弃他!”

    处方笺不禁睁大双眼,随后难忍一笑:“真是机伶的孩子,说的也是,要怪就怪那只笨狗没好好把握机会,呵呵!”

    话到这里浚杰忍不住踢开棉被:“决定了!我这就去找他!”

    “欸欸欸欸,停,你先等等,首领有新的命令下来,且慢。”处方笺赶紧拦阻:“这个新命令是柴柴亲自向上反应的,首领要你们新人暂时住我这边。”

    “那怎么行?他会这么反应代表他就是在内疚啊!怎么能让他得逞!他这种作为就是要把人推开嘛!想得美!”浚杰不忍心。

    就像自己不是故意乔装神经病,前辈也不是故意出手伤人。

    若可以反悔,若可以选择,谁会想被迫拥有恶魔的言语?

    又有谁会想任凭贪婪的野兽占据自己的心灵?

    “绝不能照那家伙的心意走!照这样下去他的心境只会越来越糟!”浚杰用力捶了下病床旁的手把,这一捶直把手把捶凹,他的双瞳再次化为坚韧的金线:“我们是家人!这种时候就应该要陪在他身边!而不是把他孤立!他休想把我们踢远!”

    “我知道我知道,你说的我们都知道,孩子,先听哥哥我把话说完好吗?”处方笺轻轻按住浚杰激动的双肩,他注意到浚杰已露出尖牙:“首领说,要我和新人交代完事情,再由新人来决定日后的训练由谁来负责,由你们两位亲自挑选自己日后的导师。”

    “我已经决定好了!我要继续跟着那条笨狗!”可惜浚杰根本没听进去:“我现在就要出院!”

    对此处方笺只好手刀伺候,他轻轻劈到浚杰头上,咚!的一声使他愣住:“你再急别怪我用镇定剂替你针灸,一来有些信息你们必须知道,二来站在医生的立场,我岂能放尚未痊愈的病人冲出诊所跑跑跳跳?要是你伤口突然裂开死在路上,坏得可是我的招牌呢。”

    “可是……”

    处方笺又劈了一下,敲木鱼似的:“没有可是,顺道一提,矮妹最讨厌抗命的人,谁敢忤逆她老公,她就会要谁的命,若你想好手好脚见到柴柴,建议你乖乖照首领的规矩走。”

    听到这儿即便再怎么不情愿,浚杰也只能安分龟回床上休养,毕竟他不认为自己敌得过能秒杀斑萨斯的矮妹,他更不想知道“锁链刑”究竟是什么有趣的游戏。

    更不用提她还有虐待癖,听上去就是十分危险的疾病。

    “就当作听床边故事吧。”处方笺笑笑拍拍病床:“庆祝您第二次进住我们『严禁暴力』大饭店,由我这位饭店经理在此提供专属的枕边服务,献上感人动听的故事一则。”

    浚杰随即翻白眼。

    是蛮好笑的,但他打死不想笑,哈。

    “先申明,会跟你说这则故事不是要你同情或是给予怜悯,只是要你更进一步了解家人。”开始讲述前,处方笺顺势泡了壶热茶:“我相信你也会好奇,柴柴是为了什么开启恶魔箱吧?”

    浚杰点头,他确实挺想知道那狂妄的前辈,他强悍背影后的故事。

    那个日夜与强欲奋战,不论体魄又或心灵,都满是伤痕的斗士背影,藏于那似人似兽阴影中的悲惨故事。

    法律这种东西,是聪明人制造出来统治世界,是捍卫高知识分子的自由,是保障有钱人的资产,是稳定企业和政治人物社会地位的规则。

    讲难听点,法律,是压榨身无分文者的暴力。

    这点林桑从小就知道,打从负债累累的父亲被诬赖、被迫扛黑锅最后站上吊绳,守寡的母亲为了扶养年幼的独子而过劳暴毙时,林桑便明白,他必须独自一人跟这可笑的世界搏斗——用他的双拳。

    没了父母的爱,唯一的归属、那栋破烂海砂屋也因都更为由,最终被政府怪手铲平为一摊垃圾,失去遮风避雨的落脚处,无家可归林桑也只能在街边打转,过着野狗般的生活。

    碍于没有正式的出生证明,这个号称很健全、其实满是漏洞的社会自然没有家庭可以收留他,因为林桑不配称作账面上存在的人。

    没有足以证明自己存在的文件、失去所有亲人,成天翻垃圾、捡拾市场的碎菜维生,不是睡公园就是和流浪汉一起睡积水的地下道,这艰涩的生活很难不使人上街乱、砍几个倒霉鬼泄恨,可林桑并没有这么做。

    坎坷的命运,并未使林桑盲目憎恨这个世界。

    比起满腔愤恨,他反倒觉得奇怪,只因他永远记得,父亲从垃圾场搬来的老旧电视里动物星球频道上演的,鳄鱼捕食过河的斑马、狮子于草原上猎捕羚羊,那震撼的画面使他自幼便对“弱肉强食”一词抱有感触。

    既然人类也是动物,那么按理来说,应该是体格至上、力量至上,应该是要符合这类条件的人才能制霸食物链,才能站上金字塔尖端。

    可为什么那些总统、议员、白领阶级,那些成天坐办公司吹冷气,一边敲打键盘一边滑手机的贪官,那些浑浑噩噩过日子的家伙,凭什么生活过得比身材魁梧的工人好?去工地随便挑一个开怪手的阿伯都能轻易打趴那些知识分子,说不定一拳就能打破他们满是肥油的肚子。

    倘若全天下最雄壮的底层老百姓全都上街跟瘦弱的知识分子一战,这个社会还会有现在这些规矩跟体制吗?

    应该不会吧?

    真要那样,一切都将荡然无存,万物将回归原始的野性跟欲望,这些绝对不是资本家乐见的,有钱人的命很珍贵,死去所要承担的机会成本很高,还会有很多遗族哭哭啼啼,不像林桑这种街头混混,死了就没了,就像垃圾丢到垃圾桶里、真要失准掉了出来也无人在意。

    所以,为了让不公平的幸福延续到永远,那帮阴险的聪明人必须制定一套可笑荒谬的规则来拘束比自己强壮的家伙,那东西就是法律,父亲就是那套游戏规则下的受害者,被有钱人栽赃当垫背,最终被逼上绝路,独留妻儿在这看似温暖的世界。

    在底层徘徊的家伙终将被那套无形的暴力给束缚,永不脱身直到阖眼,自己绝不要那样,绝对不要跟父亲一样沦为那套既定规则下的牺牲品。

    这是某天,在某个寒冷的冬夜,缩睡在天桥下的林桑悟出的真理。

    寒风刺骨,瘦小的林桑横躺于坚硬冰冷的水泥地,他看着自己冻伤龟裂的双拳:“这是我的仅剩。”

    禀持这样的信念,彻地掉出体制外的林桑理所当然加入了黑社会,孤身进入到台面下的世界,甘愿踏入那见不得光的阴影。

    想继续立足于地表,偶尔上街晒晒太阳、享受一下超杀的紫外线并呼吸几口逐渐被科技蠹化的空气,想继续生存下去,对林桑这个账面上不存在的人来说,混黑道是眼下唯一的方法。

    蠹品、枪枝泛滥,少不了腥羶色与嫖赌,在那阳光照不进的地下世界,法律一词将被重新定义,它将不再无形,它将跟肢体暴力画上等号,在拳头至上的世界,暴力就是法律。

    更不用提在吆喝鼎沸、人人喊打,巴不得鲜血乱喷、选手骨折的地下擂台,暴力更是胜者专属的荣誉头衔,这点林桑很喜欢,这也是他热爱拳击、衷于散打的原因。

    当然,更重要的是可以维持生计。

    昏暗的地下室,唯一的光源来自铁笼擂台上的聚光灯,底下观众的面容各个被二手烟燻得模糊不清,除了酒臭、浓烟和刺鼻的贺尔蒙,这种无法无天的鬼地方当然少不了女人和五花八门的蠹品。

    满地针头,遗落的强力胶吸食器,位于阴暗处的厕所更有残留体液的保险套,围绕于擂台四周疯狂叫嚣的群众全握着白花花的钞票,好比血气会引来鲨鱼和食人鱼,擂台周遭的观战者全被胜者与败者的血腥味勾引,他们不只渴望赢钱,更渴望鲜血满溢。

    输赢固然重要,能赢钱最好,但为了寻求刺激、为了纾压,他们更希望败者断手断脚,最好眼睛被徒手挖出来大喷血,场面越血腥才越刺激,使人兴奋的暴力场面才值得一看。

    真要赌输,他们也希望自己下注的那方被胜者打残,藉此替他们进到庄家口袋的钞票报仇。

    这里的观众什么人都有,从总统的专车司机到不识字的街友,不论是大企业照三餐抽昂贵雪茄的惯老板还是坊间小公司的可怜基层,管你是明星学校赫赫有名的包二奶拿回扣校长还是路边只会呕吐露鸟的醉汉,进到这里高举钞票你就是赌徒,就只是赌徒而已。

    在地面上受尽委屈,被折磨、被约束惯了,忍耐久了,人性本恶无从发泄,满满的负能量需要出口,又或在法律下不得不隐藏的真实本性需要自由,使得这里充斥着一帮离开阳光照耀、进到阴影就露出真本性的赌徒。

    这里是阳光照不进的地下擂台,用铁网编制的非法格斗竞技场,俗称“血牢”。

    “来来来!下注下注!红色角落是我们百战百胜的鼻梁粉碎者!虽说是无战不胜,可今天他已经打满十局!考量选手体力还请诸位观众谨慎下注!输掉自己的内裤是小,要是盲目把钱都扔到铁罐里,小心连老婆的胸罩都一并输掉啊!哈哈哈哈哈哈!”

    闹哄哄的人群配上五味杂陈的空气,讲话粗俗的主持人站在擂台中央介绍,这种激将似的炒热气氛成功换来台下群众暴动,观众们不断将自己辛苦于地上世界挣来的血汗钱通通扔进红色角落的铁罐,只求那位号称押下去必赢的提款机能继续吐钞给他们。

    林桑,现年岁数未知,就连他本人也不知道自己确切的岁数,毕竟林桑没有大家都该有的身分证。

    生日推算法也无从参考,林桑根本不记得自己的生日,他只知道怎么出拳,怎么活下去,以及从垃圾桶翻出来的各种超商食品过期多久还可以吃,举凡跟“活下去”这件事扯不上边的,林桑通通不会放进脑子。

    关于他童年的记忆只有上吊脱肛搞得满地屎尿的父亲,还有长期靠拾荒维生最后过劳暴毙的母亲,还有跟野狗抢食、孤身一人用铁棍击退大群野狗,还有偷东西差点被摊商私刑虐死,还有去夜店顺手牵羊恰好撞见警察嫖妓,那个恰好害他被警察打包丢到深山喂熊,所幸他狗屎运沿着登山客制造的垃圾走回城市,几天的路程他之所以没饿死渴死全仰赖他自己的尿跟地上爬的虫子,反正关于林桑深刻的记忆都是逢生死关头,均是他不愿回想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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