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当然是陛下您好看。”
楚凤岐当然是没忘记当初原主是怎么设计让祝之鹤“英雄救美”的。他好不容易才澄清自己对祝之鹤没心思,要是这时候再让景御怀疑,那他之前的澄清可不就白费了。
“陛下您龙章凤姿,光风霁月。祝小侯爷跟您一比,那就是是萤火之光比之月华星辉。”
“呵。”景御嗤笑一声,也不知是被逗笑了还是嘲讽,“楚卿可真会说话。”
话落,风尘仆仆赶过来的祝之鹤突然插话道:“陛下,微臣有要事禀告。”
他脸上神色焦灼,似是确实十万火急。
“何事?”景御挑眉。
“此事事关重大,还请陛下屏蔽左右。”祝之鹤用眼神瞟了景御旁边的楚凤岐一眼,意思很明显。
“说吧。”景御拉住要退出门外的楚凤岐,神情淡淡地道。
“陛下!”
“陛下”,楚凤岐识趣地道,“我去看看您的药熬好没有。”
景御眸光沉沉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在楚凤岐被他看得快要受不了时,这才“嗯”了一声放人离开。
楚凤岐一离开,祝之鹤便绷不住了。
他看着景御的表情错愕、怪异:“陛下,我去信问过当初找到您的刘将军了。他说,您当初在那小山村时从头到尾只是独自一人生活。”
“如果真要硬说,那可能还要再加上一个您‘幻想’出来的人。”
祝之鹤接到刘将军的飞鸽传书就立马赶了过来,看到信上内容时的震惊还没彻底缓过来。
刘将军是当时景御的副将。景御当时被刺杀重伤,独自一人逃离过程中流落到了僻远的何家村,因为重伤失忆在何家村后的荒芜山住了几个月,后来才恢复记忆。
刘将军费了好大劲最后找到景御的住处时,并没有在他身边见过任何人,村民们也都说没见过其他人。
但诡异的是,景御的住处却又有两个人一起生活的痕迹,一些家具用具什么的都成双成对。更让人惊悚的是,景御偶尔对着空气自说自话,专注地看着旁边某个地方,甚至有时还会露出微笑,像是他旁边确实有一个亲近的人。
刘将军当时就震惊了,以为是景御因为频繁遭到打击才幻想出一个“同伴”。那些鬼怪灵异的话本故事,尤其是落魄书生和报恩狐狸之间的故事,不就是这么幻想出来的吗?
当时景御已经被废除太子之位并失去外祖一家亲人,孤身到北疆也不久,却因为立了赫赫战功又引来了先皇的猜忌、刺杀。这种众叛亲离的情况下会期待身边有个亲近的人,好像也不是那么奇怪了。
祝之鹤在看刘将军的描述时,也可以理解这种情况。然而,这并不代表他可以理解景御把楚凤岐当做幻想中的那个人,尤其这个人还很可能很危险。
他在宫里见到楚凤岐,听到景御开玩笑地说“这是你嫂子”,亲眼看到景御对楚凤岐的亲近,当时还觉得景御这注孤生的人终于有点开窍了。
之后知道楚凤岐是“曾失去一段记忆”的景御两情相悦的恋人,虽然有些疑惑景御为什么会同楚凤岐演戏——景御分明没失去任何记忆而只是对外说失去了那段记忆,但以为楚凤岐应该确实和景御在何家村有过一段感情,且可能听信一些传言以为景御失忆了。如果没有感情,景御那么高冷的人也不会陪着演戏。
不过,小心谨慎为上,再加上有那么一点点八卦心理,他飞鸽传书给唯一知情的刘将军问了问情况。
却没想到真相竟然这么惊悚。
“陛下,”祝之鹤表情一言难尽,“幻想归幻想,可您也不能……”
“你这是想说孤疯了?”
景御慢条斯理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是不是你也和别人一样……”
“觉得孤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祝之鹤冷汗涟涟:“微臣不敢。可这楚凤岐一看就目的不纯……”
“这是孤和他的事。”
祝之鹤劝不得,也只能无奈地作罢。
离开前还要受景御吩咐,让他出门时顺路把楚凤岐叫过来。
这是哪门子顺路?
但祝之鹤也不得不听从。
他心里嘀咕,就这么一小会都离不开,没离开一会儿就要见人,也太腻歪了吧?
楚凤岐就在门外不远处,披着雪白狐裘,安静地站在廊下,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廊外,他的身后,一树红得炫目的梅花开得正盛,灼灼似燃。
似乎是听到了开门的动静,楚凤岐抬眼望了过来。
这一抬眸,他那张苍白却昳丽的脸,连着灼艳红梅,撞入了祝之鹤的眼帘。
祝小侯爷不得不承认,这楚凤岐确实是容光极盛。
尤其是他身上还带着点羸弱的、病骨沉疴的气质,更能让人心软。明艳而却脆弱的,像是精美却易碎的名贵白瓷。
祝之鹤走了过去。
“陛下让你回去。”
似乎上次也是这样,他堂堂小侯爷却充当了无情的传话工具。
祝之鹤心情复杂,但面上却一点不显,对着楚凤岐仍是以往的态度。
一来不能泄露自己已经知情,让楚凤岐生了警惕之心。
二来,毕竟楚凤岐是景御放在心上的,他这个亲友心里怎么想,面上却还是要过得去的。他要做的是随景御的态度,而不该还没彻底查清就胡乱甩眼色。
“劳烦小侯爷过来传话。”楚凤岐客客气气地道。
“小侯爷这就要回去吗?还是晚些再随陛下一同回去?”
“这就回。”
祝之鹤还处在难以置信中,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绷不住脸色。而且,景御怕是不想他在这时候碍眼。
“这就回了?”
楚凤岐跟祝之鹤寒暄了几句。
等他要回去时,却看到之前见过的须发皆白、面目祥和的老和尚进了屋。
他心里一紧。
老和尚说的那句“施主魂自异界”,让他回想起来还是胆战心惊。
虽然老和尚说并无恶意,但他却不得不警惕,生怕似乎跟景御认识的老和尚多说一些不该说的。
“咦?住持怎么也来了?”旁边的祝之鹤惊讶。
“哦,也是。毕竟陛下在这南山寺出了事,他这住持少不得要过来请罪。”
“这是南山寺住持?”楚凤岐状似无意地问,“之前我听住持喊陛下做景施主,似乎是认识陛下?”
“陛下外祖镇国公一家信佛。”祝之鹤却没过多透露。
“这样啊。”楚凤岐点了点头,像是才知道这事。
虽然他早就从原书剧情中知道了。
楚凤岐拿着碗熬好的药敲了门。
得到允许进门去时,老和尚也向景御告了退。
“陛下竟然也信佛吗?”他好奇地问。
“不信。”
不信那就好啊。不信佛的话,那老和尚说的话大概就不那么容易相信了?
“陛下既然不信,怎么跟住持聊了许久?”
“虽然不信,孤对他说的我们有缘这一点却很感兴趣。”
“有……有缘?”
楚凤岐端着药碗的手指尖轻微颤了颤。
他可没忘记老和尚除了说他“魂自异界”,还说了一句他“缘归此间”。
这句话到底什么深意、是什么缘他不是很清楚。但听到景御提到老和尚说“有缘”,他心里那根雷达就警戒地竖起来了。
景御仿佛没看出他的不对劲:“或许你不知道,老和尚除了念经,还热衷给人算姻缘。”
“哦………”楚凤岐稍微松了口气,“那住持这个爱好还挺独特的。”
不过,这个老和尚说的“有缘”是姻缘?
这就有点扯了吧?竟然说他跟暴君有姻缘?
他忽略心口那点微妙的不对劲,心想老和尚就是不靠谱。没准之前对他说的看似挺真相的话也是胡掐的,就是瞎猫碰着死耗子。
姻缘是不可能有姻缘的。
他就想做条混吃等死的咸鱼,安安稳稳、舒舒服服地活着。
可不想过得那么惊心动魄。
可能就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听到所谓的姻缘,他想到的只是步步危险的宫中生活,而没想过其他可能。
“听到说我们有姻缘,你就没有其他想法?”景御眯着眼看他,凉凉地道。
“……”能有什么其他想法?
难道要他说我很欣喜我很高兴?
楚凤岐心里吐槽,觉得暴君简直是阴晴不定。
不过,想到之前景御认定他想要逃跑,虽然后面他本想主动挡箭这一行为或许打消了那点怀疑,但似乎还不够。
“陛下,”他叹息一声,澄澈干净的眼眸里微光浮动,“如果您尚是之前荒芜山上的阿元,那我肯定是有其他想法的啊。”
景御眯起狭长的凤眼,漆黑的眼里浮现几丝戾气:“连你也觉得孤变了?”
“陛下没变,陛下只是身份变了。”
“陛下或许不会知道,我从进宫来,心里就没有一刻是彻底安定下来的。”
他这句话半真半假。不安定是真的,却不是怕他所说的事。不过,适度的示弱,总是有必要的。
“……想这么多,果然还是太闲了。”
“……”
“药快凉了,还不快把药端过来?”
楚凤岐正郁闷暴君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看他这么可怜竟然还忍心驱使他,一点都不按常理出牌。
但是在看到手里那碗药,再瞥到暴君受伤的右手臂时,他突然有点明白其中深意了。
“陛下……”楚凤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些惊喜又有些晕乎地看向景御,眼睛亮晶晶的像是里面有万千星光。
虽然有点心虚,但他迫切需要得到一个让他暂时安定的答案。当然,他不会愚笨得直接问出来。
“还不算太笨。”景御嗤笑。
他忽然倾身凑近楚凤岐,嘴唇几乎微微贴着他的耳廓:“孤怎么会舍得你死……”
那声音极轻、极低,轻飘飘的如鬼絮语一般,近乎温柔缱绻,里面暗藏着的情意偏执得疯狂。
听得楚凤岐耳尖既烫且痒,心口浮起莫名的酥酥麻麻的触感。
但下一秒,他听到暴君似笑非笑:
“你死了,孤去哪里找你这么个能逗趣的?”
“……”楚凤岐面无表情。
哦,感情他是个拿来逗趣的宠物?
不过想了想,宠物就宠物吧。他安慰自己,好歹暂时应该没什么生命危险。
虽然心里还是很不爽。
楚凤岐端着药碗,一脸冷漠:“陛下,喝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