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已修改)
醒醒!守株待兔什么的都是错觉!
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景御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然后早做应对计策。
楚凤岐第六感告诉他,景御坐在亭子里,很大可能是为了“逮”他。
回想起暴君之前调侃他“还以为你是是想支开孤做什么私密事呢”,他当时还天真地以为是调侃了,没想到景御却不动声色地等在这里!
既然景御已经看到他,并问了一句“来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进亭子里。
“楚卿是不是在想,孤为何在这?”
景御还犹自提壶斟茶。
他穿着一身玄色大袖宽袍,腰板挺直地坐在石凳上,一手把住另一手的袖子,微垂着眼睫慢条斯理地提壶斟茶,一举手一投足透着股说不出的雅致韵味。
然而楚凤岐却看得浑身发凉。
景御此时表现得越沉静,越让人觉得危险。
“陛下既然在这,自然有陛下的道理。草民不敢妄自揣测。”他强行压抑住心头的不安感,低眉顺目地回答。
“不敢?”景御已经停下斟茶的动作,淡淡扫了他一眼,“孤看你胆子大得很哪。”
脸上的神情仍然是淡然而温和的,却多了股深不可测的味道,仿佛是压抑着什么。
“陛下为何如此说?”
景御慢慢端起一杯茶。
那茶杯薄如纸,声如磬,形似荷瓣,色如春晓。浅碧清新的一汪翠色在手,更衬得那双手白如莹玉,手指修长。
“孤为何如此说,楚卿不知道?”
“不知道。”楚凤岐自然不会承认他有逃跑的心思,即便再心虚也表现得坦坦荡荡,“陛下有话直说就是,何必拐弯抹角?”
他不过就是独自出来看了个风景。
刚刚点了盏长明灯怀念至亲,心情悲郁无可排解,只想一个人静静待一会,因此之后就走入了这片罕无人迹的禅林,独自吞咽心中悲恸。
这不是很符合人情常理吗?
至于为什么不说一声就乱跑——
他又不是被□□的犯人,去哪不都是他的自由?
这么一想,他顿时理直气壮起来,心里也没那么慌了。
“你当真以为孤这般好骗?”景御脸色仍是很平静。
但周身那恐怖的如冰似雪的低气压,都表明了这只是暂时压抑着怒火没爆发。
“我骗陛下什么了?”楚凤岐心中警惕,脸上神情茫然。
“你敢说你甩掉暗卫到这里来没什么心思?”
“我有什么心思?我心里难过,跑这边来排解心情不行?”
他又恼怒又委屈地争辩,连眼眶都气得微微泛红。似乎是对自己被冤枉而委屈得不行。
然而他这装可怜的法子却罕见地失效了,甚至还不知哪里激怒了压抑着怒火的景御。
“别又给孤来这套!”
景御脸色一下子阴沉到了极点,蓦地将手中那杯茶重重丢到桌上。
啪的一声,茶杯落到石桌上碎成几瓣,杯中茶水也洒溅一地,覆水难收。
“你装成这副深情款款、委屈无比的样子给谁看?”
他目光阴鸷,神情似是暴戾,又似是悲寂。
“但凡你有半点心,也不会千方百计要出宫,要逃离孤!”
“我……”楚凤岐刚想要解释,目光触及景御的眼眸时,忽然失了言语。
那双本来漆黑深邃如同墨玉的眼眸,变得一片血红,红得几近滴血,似乎是魔怔了一般。
偏执得疯狂,又落寞得可怜。
甚至那暴怒之中还隐隐有股委屈之意。
仿佛是真信了他之前编的两情相悦的谎言,并且真心实意地因为他的逃离而愤怒、难过、委屈。
看得他也忽地不知为何难过起来,心口隐隐作痛。
正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周边一丝危险的气息。
下一秒,一道寒光从半空中闪过。
那道寒光向他疾速射来,或者准确地说是向他对面的景御射来。
楚凤岐瞳孔一缩。
“小心!”
那道箭矢飞速划过,分明是想从背后偷袭景御!
在书中剧情里,是有写过景御曾遇到不少刺杀,尤其是外出时。
楚凤岐没想到,这一趟外出,还真让他碰上了刺杀。
虽然景御这暴君向来只有他要别人命的份,遇到刺杀根本就不算什么事。
但他看着那道带着寒光的羽箭飞来,依旧觉得胆战心惊。
万一出什么意外呢?
楚凤岐虽然时不时在心里骂一两句暴君、狗皇帝,但想想实际上景御对他不算太差。那些明里暗里的试探,也毕竟是他自己先为了活命欺骗感情在先。
而且景御也算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于公于私,他都不希望景御出事。
羽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裹挟着冷冽寒光,疾速飞来。
似乎只是一瞬间,又似乎在肉眼可见中放慢了速度而显得颇为漫长。
在景御伸手搂住他的腰,想把他带到一侧避过那支羽箭时,楚凤岐蓦地冷静了下来。
既然景御已经先察觉,凭景御在小说中武功高绝的设定,那这刺杀应该是不成功的。且附近的暗卫听到动静肯定也会赶过来。
电光石火间,楚凤岐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在那支羽箭即将射过来,在景御即将把他带离危险时,他忽的一个侧身减缓了景御的速度、搅乱了景御的计划,并用自己的身体迎上了那支羽箭。
仿佛是他过于担忧心急,才惊慌失措地、义无反顾地为保护恋人而挡在了景御身前。
没错,楚凤岐打算用苦肉计。
他知道暴君对他编的他们曾两情相悦的谎言半信半疑,时不时刺探他,想让他露出马脚。
也许暴君从一开始允许他出宫,就抱着试探他的心思。
而他也果然中了陷阱,被等在石亭中的暴君逮了个正着。
暴君似乎肯定了他要逃跑,并且对他所编的两情相悦的谎言已经极不信任。
虽然还不能确定暴君暴怒之下会怎样对待他,但哪怕只有一丝丢掉性命的征兆,他也不能冒险。
所以,此时此刻,他要想不被拆穿谎言,用苦肉计是最适合、也是最有效的。
他都以身冒险相救了,这感情还不够深吗?如果不是感情深厚,谁会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挡在另一人面前呢?
这下应该能够暂时打消暴君的怀疑,短时间内不会再试探他了吧?
他设想得很好。
然而在临到关头的一瞬间,有人却出乎意料地侧身挡在了他的身前。
在楚凤岐震惊得放大的瞳孔中,那支在他设想中原本该射中他的箭,却射中了景御的右手胳膊。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的暗卫也终于赶了过来,一部分对付暗藏的刺客,一部分掩护楚凤岐和景御到附近安全之地。
“你……你忍着点痛。”楚凤岐单膝蹲在地上,微颤着手给景御的伤口撒上金疮药。
景御先前已经自己把胳膊上的箭头拔了出来,面不改色,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仿佛只是无痛之痒。
他穿的是玄色长袍,即使鲜红的血迹染上去也并不明显。
楚凤岐也是撕开他伤口处的布料要处理伤口时,才知道景御伤得不轻。
在末世几年,什么血腥场面他都见过,早已经司空见惯,不以为然。
然而在看着景御狰狞的伤口时,一向冷静镇定的他却没办法漠视,甚至还有点慌。
大概是遇到的敌意多,善意少。
何况,一般人碰到这种事都不会心安理得。
他不冷静也实属正常。
楚凤岐这样想着,忽略了内心深处的那点不对劲。
“区区一点小伤,慌什么?”景御坐在椅子上波澜不惊地睥了他一眼,像是在鄙夷他大惊小怪。
如果不是他的脸因为失血显得有些许苍白,从他的神情来看还真不像是受伤的人。
“我没慌。”楚凤岐矢口否认。
不过,景御这么一打岔,他的手确实不那么抖了。
他继续小心翼翼地给景御的伤口撒金疮药,蓦然听到景御问:“愧疚吗?”
“嗯?”
“要愧疚下次就别急着作死!你一个病秧子能顾好自己就算不拖后腿了。”
“……”
楚凤岐觉得自己现在一点都不内疚了,甚至想动手打人。
这是明晃晃地在说他拖后腿了吧?
还骂他病秧子!
“陛下您教训的是。”他皮笑肉不笑。
楚凤岐手上半点不抖地给景御上好了金疮药,之后又用干净的白布条仔仔细细地给景御包扎好伤口。
沉浸在其中,时间似乎变得格外漫长,又似乎只是一瞬间。
等楚凤岐包扎好,才恍然发觉景御正直勾勾地盯着他,而他竟然都没察觉到,失了往日的警惕。
正在这时,门外有人报说:“陛下,祝小侯爷来了。”
话音未落,就有人推门闯了进来。
楚凤岐转头看去。
祝之鹤怎么出现在这里?而且一副急匆匆冲着景御来、似乎找景御有什么急事的样子,甚至急得都不经景御允许就推门进来。
要知道他平时虽然表面纨绔,但心眼多得很,还是很懂分寸和进退的。
难道是知道景御被刺杀受伤?
但,按理说景御遇到刺杀也才不久,就算祝之鹤接到飞鸽传书知道景御受伤,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赶得过来啊。光是从山下登石阶上南山寺,都要花不少时间。
那祝之鹤行色匆匆到底是因为什么急事而来?
楚凤岐认真回想了一下原书剧情,回想这个时候景御是否遇到了什么难题。但他想来想去,似乎也没出什么大事。
他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心里琢磨事情时会无意盯着某个地方看。
比如他现在就怔怔地盯着祝之鹤看。
“看够了吗?”旁边一个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这声音凉飕飕阴森森的渗人,激得楚凤岐一个激灵立马回过神来。
景御冷冷一笑:“是他好看,还是孤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