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六章
自那日过后,晚晚便又是很久没有见到岁华。
想要与岁华好好聊一聊,自然也找不到机会。
听青岚说是魔眼那边又出了什么问题,所以岁华带着澜玥又上了太虚境。
说这话时,青岚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似乎在照顾着她的情绪。
仿佛就连青岚也听信天宫里的那些传言,认为晚晚会因为那所谓的收徒大典不高兴。
毕竟,人尽皆知,从前天后要为帝君办合契大典,发往天界各州各仙族的名贴都写好了,但帝君却直接拒绝了。
时隔数十年,帝君却同意为他的首徒办一个收徒大典。
但其实晚晚也不知道当时听到岁华同意天后为澜玥举办收徒大典时,那一刻她的心情可以称为什么。
是羡慕吗?
晚晚觉得不是。
那是嫉妒吗?
这个想法一升起,晚晚便觉着有些可笑,澜玥是岁华的徒弟,也喊她一声师母,她对澜玥又有什么好嫉妒的。
只是……
可能是有些遗憾吧。
凡人和神仙是很不同的,神仙有漫长的无尽的岁月,而凡人只有短短数十年,所以凡人的每个重要的日子都想要用力记在心里,而后昭告天下。
晚晚想,可能因为岁华是神仙,所以他对这些虚礼并不在意。
晚晚只是有些遗憾,在凡间时,随渡之曾对她说,待她三年孝期过去,便给她一个全天下女子都羡慕的大婚。
大婚……
拜天地,拜父母,夫妻对拜,晚晚的爹爹和自小便如母亲一般抚养她长大的师父不在了,她已无人可拜,或许这大婚,不办,对晚晚来说倒是一件好事。
晚晚垂下眼,收敛了情绪,将心神放回面前的竹简之上。
这是琅嬛福地收藏的,三界本草集注。
晚晚之前来琅嬛福地,从来没有看过这些书,可能是因为她从小就跟着师父一起背诵凡间的本草,所以晚晚之前便下意识便忽略了这类书籍,只看了一些天界的编史。
神仙的岁月又怎是晚晚这样的凡人能看透的,起初晚晚看编史只是为了了解一下天界,但天界编史实在是太长了,晚晚看了这十几年都还未看完。
但自从知道极西神木之果和雪茜草之后,晚晚便开始留意三界本草集注了。
琅嬛福地虽藏书万千,但这里却很少有仙人来,守着琅嬛福地的是一个老神仙,每日里昏昏沉沉地就是睡觉,晚晚倒是想问问这位老神仙三界本草在琅嬛福地何处收藏,但从未见过这老神仙睁开眼睡醒过,因此也没有机会。
好不容易今日青岚有空,才让青岚帮忙找到了这书。
但青岚嫌琅嬛福地太闷了,便又去忙他的事情了,现下只有晚晚一人在此。
晚晚打开那卷厚重的竹简,浮尘气息便扑面而来,晚晚偏开脸咳嗽了一下,这些神仙到底是有多不爱看书啊,不说枯燥无味的天界编史了,怎的连本草集注这样的书都尘封如此。
晚晚取出自己的手绢将这书擦拭干净,正如她过去的十多年将那些天界编史擦拭干净一般,才开始浏览。
但晚晚的运气向来不怎么好,正如她之前总是找不到本草集注在何处一样,今日她找到了本草集注却又总是翻不到记载着极西神木和雪茜草的那一页。
耐着性子翻到最后一卷,晚晚便发现这后面写着一个小小的——(壹)
晚晚:?
感情这么一大卷,只是本草集注的第一卷吗!
于是晚晚回到青岚抽出这卷竹简的那一面书架,扫清灰尘,便看到了一大串贰叁肆伍陆。
晚晚踮起脚便要去够那卷贰,好容易将那卷贰取了下来,但却听得一声清脆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晚晚带落到了地上。
晚晚低下头,便看到自己脚边躺着一卷玉白色的简书,那简书一角已经散开,露出了里面绘着的色彩艳丽的图画。
晚晚便有些好奇,蹲下身,展开了那卷玉简,而后便是一大串浓墨重彩的图绘直冲晚晚眼底,晚晚愣了愣,才看清那是许多具不着寸缕的身躯以各种奇怪诡异的姿势交缠在一起。
晚晚的手指抖了抖。
晚晚虽不太清楚这画上画的是什么东西,但下意识便要将这玉简合上,却突然听得有一道声音懒洋洋道:“真是世风日下,不想我竟有一日能在琅嬛福地之中撞见有人行这等淫/荡之事。”
晚晚面色瞬间爆红,手忙脚乱就要去将那玉简彻底合上,但事情就是这样,越想做某件事时反而越做不好某件事,晚晚这一番弄下来,非但没合上玉简,反而让那玉简一展到底。
于是无数妖精打架便出现在这琅嬛福地之中。
身后那道声音的主人见状更是啧啧称奇。
晚晚忍了又忍,回头道:“仙人莫要胡说八道。”
而后晚晚便猝不及防撞进了一双似笑非笑,看似深情,实则无情的桃花眼之中。这双眼睛的主人身量纤细高挑,面若桃花般炫美,她将晚晚一打量,而后挑了挑眉,笑道:“竟是个美人。”
晚晚一愣,看到这人一袭妃色仙裙,一头乌发半挽,却是个年轻的女子模样。
但这女子的声线却是令人难辨雌雄,晚晚方才甚至还以为在她身后出言轻浮的是一个浪荡的男仙。
就在晚晚愣神的当口,此人上前一步,晚晚下意识后退一步,但晚晚身后却是一排高高的书架,于是晚晚被这女子堵在书架之间。
这女子低下头,气息落在晚晚的耳边。
“美人儿,你若是寂寞,大可来找我,何必一人在这琅嬛福地之中看这些书排遣呢?”
晚晚深吸一口气,正要说些什么,那女子却笑了笑,骤然拉开了与晚晚的距离,道:“好了,不逗你了。快将这东西藏好罢,若是让人发现了,光是一个祸乱宫闱的名头就够让你喝上一壶了。”
晚晚终于忍无可忍道:“这不是我的东西!”
那女子似是很惊讶,她道:“原来这不是你的东西啊,但我从前也没见琅嬛福地有这样的东西啊?怎么今日你一来便有了?”
晚晚道:“不管你信不信,反正这不是我的东西。”
那女子见晚晚冷着一张脸,便悟了,“噢,你是害羞了呀。”
晚晚别过头,不欲理她,那女子却不依不饶绕过来,道:“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呀,这书虽不能在琅嬛福地看,但却能在夫妻床笫之间看,六界众生繁衍生息都是靠这事呢。”
晚晚正欲翻动简书的手顿了顿,床笫之事?
原来那白玉简上画的那些就是床笫之事。
晚晚从前只是大概知道有这么回事,但师父向来对她管的很严,不许她偷看男女之间的情爱话本,就算晚晚那时好奇的很,但也无可奈何。
后来晚晚认了爹爹,师父便不再跟着她管着她,晚晚便偷偷差人买过这话本来看,看得似懂非懂一头雾水,但却对书上那床笫之事有了深刻印象。
却不是晚晚看懂了些什么,而是只因晚晚正看到那里时,爹爹突然站在晚晚身后,幽幽地说了句——
“真是小女儿心思。”
但晚晚那时吓得魂不附体,哪还听得清爹爹说了什么东西,只低着头装乖卖巧唯唯应诺。
然后后来,爹爹便给她订下了她的第一门亲事,是和那时候的冀朝太子随兰若,也是随渡之同父异母的弟弟。
晚晚将那卷玉简收好,放回了原处,那女子却还跟着晚晚,似乎对晚晚很好奇。
晚晚不为所动,坐回原地继续翻阅六界本草集注,但那女子的话却好像带着勾子一般就勾着晚晚的耳朵不放了,晚晚便听得那女子源源不断地论起了床笫之事。
就在晚晚冷下脸来,正打算起身离去之时,便听到那女子终于结束了她的长篇大论,以一句“居家常备、解决夫妻矛盾必备之物,非床笫之事莫属!”为结尾。
晚晚骤然抬起头,看向那女子。
那女子被晚晚吓了一跳,而后她状似娇弱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道:“美人,你这样看着我,我很吃不消的。”
晚晚正要开口,却突然感觉心口传来一阵剧痛,与上次她痛晕过去时给晚晚的感觉却是一模一样!
晚晚脚下不稳,便要跌倒在地,那女子见晚晚这般情况,面色一变,便要为晚晚探脉,而后她眉稍微微一挑,“你是个凡人。”
晚晚听到了这女子的话,但她已没有力气回应些什么了,此刻她痛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之前只道这是偶然,但不过短短几日这心口痛却再次发作,无论如何都不能用偶然二字应付过去了。
那女子见晚晚疼得面色惨白,额间一颗颗的全是冷汗,一双手紧紧抓着衣襟,白皙的手背上已然爆起了青筋,也顾不得什么了,便为晚晚传输灵力,试图助晚晚平息这疼痛。
晚晚此刻已是意识恍惚了,这次的痛却比上次强烈许多,但因着有人为她传输灵力,晚晚倒没有痛晕过去,也正是因为没有痛晕过去,晚晚眼前似乎浮现出一只血红的眼睛。
那只眼睛仿佛滴着血一般,就那样盯着晚晚,而后晚晚在那只眼睛里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光团飘浮而出,那光团很是虚弱,明明灭灭,几近散去的模样。
而后一道身影出现,那人身姿修长,面若冠玉,目似秋水,他的手轻轻一招,便将那光团拢在手心,而后光团渐渐化成了一个小小婴儿的模样。
那个人是……
秦错。
晚晚意识到了什么,她抬起手,艰难的拉下了正为她源源不断输送灵力的女子的手,灵力戛然而止,心口的疼痛猛地再次袭来,晚晚很快便痛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