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女鬼
整个安州城的医馆都被沈蒙和贺澜翻了个遍,愣是没找着温凛一丝一毫的踪迹。
身心俱疲的俩人站在城门口,望着入幕时分零星几个出城的路人。看来,只有去城外碰碰运气了。
“要不,我们先在城中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出城吧?”贺澜拽住将将迈出两步的沈蒙。
沈蒙抬头望了望暗沉沉的天色,又环顾了四周黑压压的树林,恍然大悟回头,“你不会也怕黑吧?”
“我不怕啊,我是担心这城外黑灯瞎火的,不安全。万一遇上歹人强盗什么的,”他很不信任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沈蒙的身段,“就凭咱俩,定是凶多吉少。”
沈蒙:“…”这小屁孩儿,看不起谁呢?!
虽然自己确实不咋地,若是说出自己的身份其实是个皇宫侍卫,估计这孩子都得笑掉大牙。
但是,一想到容越那孩子还在受苦,他一刻都停不下来,甚至恨不得不吃不喝也要去寻那温凛。况且,这安州城内治安良好,百姓都可夜不闭户,想来这城外也不会太乱吧?
沈蒙仔细观察着那些出城路人的步伐,这不走得挺悠闲的嘛?若这城外真盗匪横行,理应行色匆匆才对。
“沈公子,我们回去吧。”
贺澜将他往回拽,沈蒙却是一动不动。
“贺医士,我其实——有两下子,”他突然回头,仿佛为了彰显力量似的,重重地拍了拍贺澜的肩膀,郑重道,“你不必担心。若是遇上歹人,我定会护你周全。”
说完他便从贺澜的手中抽出胳膊,快步出了城门。贺澜见他走得飞快,只得将信将疑地跟上去。
“沈公子,你刚刚说‘也怕黑’是何故?”
“…”
“还有谁怕黑啊?”
“…”
“是不是你家那位十几岁的孩子?”
“…”你问题真的好多啊!
“哦抱歉。是不是你家弟弟?”
啊!tmd烦死了!
沈蒙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捂住他的嘴,压着烦躁小声道,“别吵吵,身后有人。”
贺澜大惊,连忙回头去看,被沈蒙一把掰了过来,声音又急又沉,“别回头!以免打草惊蛇。”
沈蒙步伐轻快,单手松松揽着仿若惊弓之鸟的贺澜,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还别说,这一通吓唬真挺管用。一路上贺澜都乖乖紧闭嘴巴,缩着肩膀走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踩断一根树枝都能惊得一哆嗦。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在夜色中前行,林间不时有飞鸟振翅而起,每一次贺澜几乎都本能地朝沈蒙的肩头靠去。
而这一切,都被一双夜色中锐利的眸子尽收眼底。
黑衣人威猛的身躯飞速前移,可他步伐却无比轻盈踏地无声,以至于当他扬起手中的大刀,前面的两人都毫无察觉。
大刀猛然落下,凛凛的杀气在夜色中泛起一道寒光。沈蒙手揽得累了,便绕到贺澜身后换另一只手。黑衣人双眸大睁,大刀在沈蒙头顶不足寸余戛然顿住,甚至有些微微颤抖。
“沈公子,那人走…走了吗?”贺澜小声问道。
看在他一路这么乖巧的份上,沈蒙也不忍再捉弄这孩子,稳稳道,“走了走了。早被我英武不凡的气势给吓跑了。”
贺澜侧头,虽将信将疑地望着他,但心里悬着的刀子终于落地,可算松了一口气。
黑衣人立在原地直摇头,见两人走远,又踏着无声的步子匆匆跟了上去,以待时机。
远处微光莹莹,林间风动,那光便碎作星星点点,若有似无,如梦似幻。
沈蒙抬眸望去,想着贺澜提心吊胆地跟着自己走了这么久,肯定累坏了。客栈掌柜说的那城外三十里的医庐,只得等天亮了再去寻了。
他看了看仍有些后怕的贺澜,便拽着人朝那光亮处走去。
“沈公子,要不我们还是别去了吧。那光黄里泛红,看着怪阴森的。”贺澜朝他肩头靠了靠。
沈蒙不禁笑出声,“你一个人在太苍山的时候,也这么胆小?”
“那不一样,我在太苍山长大,对山上的一花一木都颇为熟悉,自然没什么可怕的。”
眼看离那光越来越近,一座飘着粉绸的小院若隐若现。
“沈公子,我们还是别去了,万一有鬼…”
沈蒙‘噗呲’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贺医士,这世上没有鬼,只有装神弄鬼的人。”瞧这封建迷信思想把这小孩儿给吓的,啧啧啧…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叫门。”说完沈蒙便朝紧闭的木门走去,留下有些惊慌的贺澜。
砰砰砰——
“有人吗?”沈蒙轻扣木门,却在这静谧的黑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贺澜紧紧盯着那木门,生怕里面会探出一只鬼手猛然将沈蒙给抓进去,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扬起的大刀。
吱——呀——
木门从里边缓缓打开,幽香四溢,红绸飘动,烛光明灭,一袭桃粉长袍的妖魅男子,立于门后勾唇一笑,夜里的凉风卷起他未束的墨发,张扬肆意。
这在贺澜眼中看来与那索命的女鬼无异,他正要大叫出声,突然意识一沉,便倒地不起。随着他一起倒下的,还有沈蒙,和那手握大刀的黑衣人。
翌日午时。
贺澜和黑衣人被反手绑在一根柱子上,而沈蒙则躺在柔软的红色大圆床上。半透明的红绸床帏轻轻浮动,一个身着桃粉广袖长袍的妖魅男人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将床帏挑起半边。
随后他慵懒地侧卧在沈蒙的身旁,单手撑着头,目光淡淡地落在沈蒙那张俊美绝尘的脸上,唇角的笑意若有似无。
“女…女…女鬼!”被绑在小院走廊柱子上的贺澜透过开着的窗子看见了那粉袍男子,忍不住惊声大叫。
这一叫,就把沈蒙给叫醒了。
他缓缓抬眸,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墨发如瀑的妖艳‘美女’。沈蒙头脑尚有些昏沉,以为自己在做什么春梦,便闭上眼甩了甩脑袋。再次睁眼时,那‘美女’竟离自己不足半寸。
沈蒙大惊,双手撑着床连忙退避,“这位美女,哦不,这位姑娘,男女有别,咱们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好。”这艳福此时来,属实没什么兴致啊!还是改天吧。
温怀霜以手背掩唇,轻笑出声,“男女有别?保持距离?那男人和男人,是不是就能同床共枕耳鬓厮磨?”
沈蒙:“!”这‘美女’竟是个男的!
谢邀,同床共枕就不必了,主要本人是个直的,无福消受。
“这位…公子,多谢昨夜留宿,如今…”
“女鬼!沈公子!女鬼!快跑!”窗外传来贺澜惊慌的叫声,他听不清屋内的声音,只能尽量地大声呼喊以提醒沈蒙。
“吵死了!”温怀霜咬唇掏了掏耳朵,翻身下床快步走到窗前。他正要将手中的毒药扔进贺澜嘴里,就听得贺澜又一声惊叫。
“温凛!”与先前不一样的是,他这惊叫声中不再有恐惧,只有憎恶。
闻声,沈蒙连忙从床上跳下来,几步蹿到窗前,兴奋又激动,“贺医士,你确定吗?”
贺澜狠狠点头,“全天下能长成这般妖孽的男人,只有他了!”
温怀霜轻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十七啊。记得当年还是个小娃娃,如今长这么大了,真是一点也认不出来了呢。”他趴在窗台,单手撑起下巴,“怎么,还记仇呢?师兄不过就是给你下了三十几次毒而已,至于吗?”
沈蒙:“!”三十几次!果然丧心病狂!
“闭嘴!你不是我师兄!我没有你这样歹毒的师兄!”贺澜越说越激动,要不是被绑着,估计都能冲上去打人了。
“啧啧啧…”温怀霜轻笑,“我歹毒?你个没良心的小东西,昨夜若不是多亏我这个歹毒的师兄,你要就被身后那位猛男一刀砍死了。”
贺澜看不见,只当他放屁。
沈蒙却注意到那双大手似曾相识,便快步出门走到那黑衣人面前。
贺澜自小在太苍山长大,连人间的烟火气都没见过,怎么可能有仇家?这温凛看起来妖魅至极,邪里邪气,说的话可信度恐怕并不高。还是先弄清楚怎么回事,以免伤及无辜。
“你是何人?”沈蒙问。
贺澜大惊,“真有人?”
黑衣人垂着脑袋,双目紧闭,看起来还没醒。
沈蒙看向温怀霜,温怀霜双手一摊,一副无辜脸,“看我作甚?他装的。”
黑衣人:“…”
沈蒙:“别装了,说话!”
黑衣人有些心虚地缓缓睁开双眼,在与沈蒙对视的那一刻,又匆匆敛下眸子,避开他的目光。
见他仍旧不说话,沈蒙耐心耗尽,一把扯掉他脸上的黑布。
“凌阙?!”沈蒙大惊,连退几步,温怀霜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扶住了他。
沈蒙很快稳住身形,挣脱手肘的束缚,不可置信道,“你,你不是死了吗?”
“…”
“说话!”真是急死个人了!
“我不是凌阙。”他嗓音冷然,一如以往。
“你就是凌阙!”说话还是那副吊样!
“我叫初一。”
“行行行,我管你初一还是十五。你先回答我,是不是打算杀贺澜?”
“是。”
还是一如既往的老实!
沈蒙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闭眼缓了缓道,“为何?”
“无可奉告。”
“你!”气煞我也!
沈蒙气得背着手在走廊里踱来踱去,又拿他没办法。
“喂,你们能不能先把我放开啊?”贺澜可不想跟这个要取他性命的杀手绑在一起。
沈蒙正要去替他解开绳子,就听见温怀霜轻飘飘的声音传来,“不能。”
贺澜不满,虽说温凛救了自己一命,但也不妨碍自己讨厌他,“你既救了我,为何又要绑我?还说你不歹毒?”
“因为你,碍事。”
“我碍你何事了?”
温怀霜走到沈蒙身旁,一把揽住他的肩头,“碍了我的——终身大事。”
沈蒙:“!”艹!又他妈是个弯的!
这书他已经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写的了,怎么这么多gay啊!救命…
沈蒙一把掰掉肩头的爪子,径直走过去替贺澜解开了绳索。
然后他瞥了一眼不敢直视自己的凌阙,冷冷道了一声,“这杀手就绑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