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罪恶与坦诚
“哇哇哇哇哇！”尖细的哭声在大厅里回荡，似乎是婴儿找不到妈妈了。
余浩吓得不轻，他后背阵阵发凉，不知所措。现在是末日，法律也不能管他非法闯入吧？
“里面有人吗？”他忍住了心底对未知的恐惧，轻轻敲了敲那间房的门。
没有人回应，婴儿依然在哭。难道是大人出门买个菜被感染成丧尸，所以他被遗弃了？可能性很低，谁家大人会扔下孩子出门买菜，门也不关？
余浩心脏砰砰乱跳，他轻轻推开门，浓浓的血腥味呼之欲出，这一幕是何等的瘆人，是地狱般的血腥。
年轻的母亲死去多时，她面色惨白，腹部被挖空，空洞洞的眼睛无神地看着天花板，身上那件蓝色睡衣染成红色，干涸的血液洒满了小小的房间，寂静中，余浩的心脏在咆哮。
女人面前，她心爱的宝贝正在哇哇大哭。多么幼小的婴儿，他是那么可怜，那么弱小，就这样无助坐在那里，只穿着一条纸尿裤，可能只有一岁或是两岁？婴儿再也见不到自己亲爱的妈妈了，也再也得不到妈妈的关爱和那些温暖的乳汁了。
晨风带去太阳炽热的金色，淡淡从阳台吹来，轻轻刮过那张狰狞的床。
婴儿似乎意识不到自己亲爱的妈妈已经离开人世，他急得哇哇大哭，使劲用稚嫩的小手去推，去摸，希望能唤她醒来，还会逗他玩，陪他笑。
他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会如此冰冷，冷得像是冰箱里的瓜果蔬菜，为什么会一直在睡觉，不再像昨天那样喂他乳汁，甜甜的嘴嘴唱起温存的摇篮曲，哄他入睡。
余浩腿一软，他后退几步撞到墙上，胃里瞬间翻江倒海。
这一幕对他冲击太大，险些腿软滑下去，正义和善良给予的微薄力量终于让他站住了。
他知道自己要去救那个婴儿，没有理由，没有后悔，只为证明自己还仍有人性。
“嘿！小可爱，”余浩的声音颤抖，“哥哥在这里！”
婴儿转过头看着他。
他，或者说是它，那个婴儿，它满嘴是血，眼睛发白，眼眸被混沌藏在了深处，远远望去就像是来人间索命的小鬼。
余浩崩溃了，他高举着铲子狠狠往那个婴儿丧尸的脑袋上砸去，一下，两下，他杀人了，当着一个母亲的面杀死了她手无寸铁的宝宝，他是杀人犯，罪恶滔天，无法原谅。
他要死去，被十字架钉死，没有审判，直接烧了，被大火葬进炼狱，没有人原谅他的罪恶，十殿阎罗看到他直接跑路，酆都大帝看了说你滚吧我们不收，免得呆在这影响地府风评，撒旦看了说滚吧，怕他带地狱里的人起义，他就这样成为孤魂野鬼，苟活于天地之间，永世不得超生。
余浩推开门踉踉跄跄走出去，他来到客厅，一屁股坐下。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那么想哭，想用泪水洗清自己的罪恶，期待有谁能来救赎他，或者正义的把他处决，可泪腺似乎也弃他而去。
余浩疲惫地放下带血的铲子，又把花洒放到一旁。他在地上呆坐了好一会儿，直到外面的大门被推开，露出豪仔黑乎乎的头和谢肥的圆脸。
“余浩？我们听到有响动，你怎么样？有发现什么东西么？”豪仔小声问。
“我刚刚杀了人。”余浩嘴角有些痉挛，伤口刺痛。
“杀人？”
两人进入房子把门关上，谢肥看到厨房里的刀，走过去顺了两把。
“我杀了个婴儿，就在第一间房里。”余浩紧闭双眼。
“你是不是被丧尸咬了？”豪仔蹲下来担心地看着他。
“不是，里面有个婴儿是丧尸，我我把它砍死了。”
两人相视一会，豪仔转头看到铲子上那些血迹，他没有说话，拿起来走向了那间房。
余浩知道豪仔看上去总是担惊受怕，那是他装的，而自己才是那个外表冷静，内心脆弱的男孩。
豪仔在房间前呆了许久，他诡异地舔了舔嘴唇，然后轻轻关上了门，继续去搜下一间房。
“喂，你没事吧？”谢肥回头见余浩这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赶紧走过来，“你怎么了？”
“我杀人了。”
“杀人？谁？”
“第一间房里有个婴儿丧尸，我砍死了它。”余浩有气无力地回答，
谢肥嘴巴张着，觉得难以置信。
“别太难过，我去看看先。”
“你看到那玩意儿最好别尖叫，我不想再跑来跑去了。”
“我不会的。”谢肥表示你放一万个心，然后拍拍余浩的肩膀，来到那间地狱之房前。
他开门往里看看，马上关好门在地上大口大口呕吐起来。
“呕呕呕呕！余浩，你应该阻止我的！”谢肥没有吃东西，他呕了口酸液，愤概地擦擦嘴“我不干净了！我的眼睛破处了！干！”
“我又不能像你爹你妈一样天天围着你像个五颜六色的陀螺一样转啊转，跟你说‘哎呀！谢有林小宝宝，裤裆上有蟑螂叫爸爸，我会帮你一巴掌拍死它！’”
余浩忽然破口大骂，他抓起一块乐高朝他头上扔去，“你那么想去死就去死啊！别在这里拖累我们！”
乐高砸到地上，发出叮一声。
我们？余浩忽然感觉很迷茫，他和豪仔实际上并没有多熟，反倒是谢肥陪了他三年，两人是无话不谈的钢铁兄弟，现在仅仅一天，余浩就认为豪仔才是“他们”之中一员，而谢肥则是个惹麻烦的蠢货。
我为什么会成这样了？余浩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到不可思议。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怪谢肥，虽然这个他一身毛病，胆小，怕各种虫子，还容易出事。
谢肥平时脾气很好，人品也不错，余浩做错什么事都会一起承担，他生气时会安慰他，落魄时也会请他吃一桶泡面。
余浩的csgo技术一塌糊涂，他道具乱扔，买震撼弹玩，关键局全甲起喷子r8，豪仔会气得骂他，谢肥依然只是笑笑说很好玩，说游戏而已，我们今天赢明天也会输。
谢肥呆在那里，许久，他来到余浩身边，一言不发坐下。
余浩说：“记得上一周我朝你发脾气大喊么？你找我，说想加我姐姐的好友，问我要不考虑一下，我当时忽然发火了，不是因为我觉得你配不上，我知道你只是开玩笑，也说不清为什么，感觉很违和很很难受。”
“我姐姐总是会在我开心时和我一起笑，陪我打那些杀人放火的游戏，悲伤时安慰我，抱着我，告诉我哭完了就舒坦了。晚上要吃饭，爸妈没回来，我躲在房间里假装我要学习，就这样她会一直帮我和家里做饭。她做的饭比外面的都好吃，能把牛肉煮成全熟依然很软，我最多煮成三分熟，再煮就硬了。有时候我兴致来了去做饭，做得一塌糊涂，她还是会吃，还夸我做得好。我记得前天做的那碗罗宋汤，爸爸妈妈吃了脸都绿了，她却喝完了那些汤。”
余浩握紧拳头，狠狠地锤了一下地板，声音沉闷空荡，周围仍是寂静，只有豪仔在房间里翻东西的声音。
“我好恨自己为什么这么讨厌，为什么总是惹人不爽，总是爱吃醋，能容纳我的人总是像你这样情商高或者说是容易受欺负的，然后我就想方设法想着去补偿你们——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这样古怪的性格，又有谁会喜欢？”
沉默。
“不不。”谢肥摇摇头，“余浩，你太看不起自己了。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和缺点，我一直觉得你很聪明，比我聪明多了，更合适当队伍的领导，而且什么都一学就会，不像我老是拖全世界后腿。如果你总是那样想自己不行，那我一个没有毅力减肥的胖子岂不是更加失败？我只是个爱玩战争雷霆使命召唤csgo的游戏宅男，像我这种人一辈子都可能找不到女朋友，豪仔眼光帅气爱健身搞体育不缺女人，他岂不是会比我活得更加开心自在更有意义？这个世界不是这样转的，你没有必要气馁和责怪，能知道自己不足已经超越很多人了。”他顿了顿，难堪地低下了头，“关于你的姐姐，那件事我其实一直很愧疚而且，你不是什么杀人犯，你很英勇地解脱了一个可怜的婴儿，你才是真正的的英雄。”
余浩泪流满面，他忽然释怀了，紧紧抱住了他的好兄弟，谢肥轻轻拍打他的肩膀，两人之间的隔阂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余浩裤裆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hold the line~love isn"t always on time~oh oh oh~”
换作平时，余浩和谢肥都会齐声跟着唱，但是他俩现在都愣住了，仿佛晴天霹雳，大厅里只有这首《hold the line》悠扬、富有节奏感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