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风波
“我们都不懂如何去爱人，也不懂得被爱。”
一字字都像敲苏幕心上。
她正想开口说话，忽然听见相里瑜身后传来大喝，“追上来了！”
苏幕瞳孔放大，不可能！他们明明跑了足够远，也经过了好几个分岔路口，在这深山老林，怎么会有可能被追上，她在心中犹疑半晌。还未等张嘴说话，相里瑜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臂，飞也似地跑了起来。
一个护卫在前面开路，留下数人殿后。
苏幕好容易看清前方带路的人是许久未见的石头，在他的身旁是风竹卿。苏幕倒也来不及寒暄，只是一个劲儿地跃跃跑跑。
“怎么被发现了？”相里瑜声音中满是不满。
“少爷，石头刚刚带了风姑娘回来没一会儿，便被追上了，也不知他们是使的什么法子？”石头气喘吁吁地说道。
“都是我的错……你们不应……”风竹卿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无妨。”
本来就是深夜，一路上磕磕绊绊了好久，这让苏幕又想起来很久以前从寿台山上出逃的经历，心中一阵发寒。她觉得脚乏地不行，忽然一个趔趄。一阵惊呼，竟然从路边掉了下去！
相里瑜慌忙伸出手，也未能拉住苏幕！他趴在地上大喊了两声“木头！”声音竟有些颤抖，空空地没有回音。“苏幕！”相里瑜再加大了音量，他已经不管身后是否有追兵。
还是没有回音，一旁的石头咬了咬牙，跃身就想往下跳，风竹卿一把拦住他。
“别拦我。”石头一阵不耐烦。
“喂……鲤鱼，我没事！”黑暗中忽然传来苏幕的声音！“快下来，这里是个好地方。”
原来，苏幕落在了一块平地上，刚好是悬崖下边凸出的一块地，根本很难让人发觉，几个人挤在了一起，不说话。石头慌忙回去支援留下的人。
五月的夜晚有点冷，苏幕本就在湖中打湿了衣裳，如今这一折腾，更是虚弱地不行，她靠着冷冷的山壁，打着颤。莫离紧紧地挨着她，听见她的呼吸虚弱，又将苏幕抱在了怀里。风竹卿凭借医者的直觉感到了苏幕的不对劲，从怀中掏出了什么物什在苏幕鼻尖下一晃。苏幕一个激灵。
一切都静的不像话。只剩下漫长的等待。
过了好久，石头终于回来了。
“少爷，我们的人……都……”石头哽咽地说道。“我去的时候，那些人都走了，只留下一些弟兄们……我去查看了一下他们的伤势，都伤重不……”
“怎么可能？”苏幕说道，她的声音虚弱，但是神志依旧清醒，相里瑜的人都是身手不一般，怎可能败得如此惨烈？
“我再去看看！”风竹卿急急得站起身来。
“不可，去后也是于事无补。”相里瑜道，“石头，你可有发信号。”
“嗯，一切万全。马上会有接应，只是应要等待一段时间。”
相里瑜长长地叹了口气，又道：“这期间，我们继续赶路吧！”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偏头向风竹卿说，“不知风姑娘是何打算？”
“既然桑卓谷已经不能待了，我还是随你们一道吧。再者，褚公子的伤未好，如今幕儿又受寒，跟着你们也可有个照应。”风竹卿看了看一身虚弱的苏幕。
桑卓谷的客房内。
“恭喜公子，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行述将莫离换下的行装收拾起来。
“嗯。”
“军中的小将领们已经答应归顺于我们了。”行述的语气中满是激动。
“嗯。”
“松忆姑娘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行述将一切行程都向莫离仔细报备了一番。
“嗯。”
“之风他们已安然回来。”
“可是按我说的做的？”莫离这才提起了兴致。
“是。只是断了他们的‘羽翼’，并未伤及要害。不过……苏姑娘好像中途跌落山崖了。”
“然后？”莫离扬了扬眉。
“还好只是有惊无险。恰巧那山下有块凸出来的地方。”行述一边说，一边看莫离的脸色。
“嗯。”莫离低声应和着，一边用手揉了揉眉。葱白干净的手指，骨节分明。
行述看到莫离疲倦，识趣地下去了。行述走出屋子，心中还在回想刚才公子的不对劲，忽又像想通了什么，摇了摇头，叹息一句，“当局者迷。”他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消失在四合的夜色中。
初开的月见草芬芳氤氲，黄黄的小花朵，像是一双双澄澈的眼睛。
屋内的莫离灭了烛火，走到窗前，看着月亮低沉不语。他琥珀色的眼眸中印上月亮的清辉，竟美得不可方物。
就这样过去了好久，忽然传来微弱的声音，低声如叹息一般。
“又瘦了呢。”
宣樊城郊。一大队人马正在行进的路途中，领路的两匹骏马一看便是良驹，隐隐露出的汗珠，在艳阳的照耀下竟显出丝丝血色。
“海棠，还有多久到啊，这一路颠簸地实在是受不住了。”轿内幽幽传来一阵娇柔的女声。
“小姐，您且在忍一忍，在不多就便能到了。”一个侍女装扮的女子轿外毕恭毕敬地回应道，一边还对身旁抬轿的人使了使眼色。那个汉子似乎被震慑住，马上挺直了身板，憋了口气。
“父亲真是的，明明知道那个地方远，还要搞个祈福。”
“老爷也是想让一家人共赏美景，小姐没发觉这几日肌肤都如那些薝匐变得莹润光滑起来了么？”名唤海棠的侍女加快了脚步，一边追着轿子，一边笑着说道。
“哦，是吗？”轿内的女子举起了手边的铜镜，镜中一张小小的脸庞满是贵气，那鬓间还别着临行时别上的洁白若雪的花。她眨了眨不大的眼睛，笑了笑。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散去，轿身忽然猛烈地一颤抖。她从坐的地方一下子跌倒了地上。
“干什么呢你们！”她瞪大了眼，猛地将帘掀开。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群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闻此地会有贵客光临，我们兄弟几个早就来此地恭候，没想到这么快就等到了。”为首的一个人面色邋遢，衣衫褴褛，他的一席话说完，引来了一身后人的应和。
“来人！”轿内人倒也一点不慌，大喊一声。
几个身披盔甲的人如天神降临。
“快把这几个人给我清理一下，实在是受不了这条烂路了！”轿内人樱桃小嘴微张，几个人便马上冲了出去。
拦路的人做好了应战的准备。纷纷从背后掏出了明晃晃的长刀□□，作势便砍。一时间，前面刺刺的剑声嚎叫声将形成了一小片战场。
“怎么今日人如此少？”
“回小姐的话，还有一些……啊……在后面跟着王夫人她们。”海棠一边回应着，一边紧紧盯着前面的战况，忽然惊叫一声。没想到那些乞丐竟还颇有一些功夫。
“唉，没想到大哥竟这么不怜惜我……”轿内的小姐对战斗并不关心，只是想着这件伤心的事情，似乎要落下泪来。
“小姐，少爷最疼爱的便是您了，您不要这么讲，快快躲到轿子里去。海棠早就习惯了小姐着阴晴不定的脾气，若有谁拂了她的意，她断断然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战局还很焦灼，海棠跟着小姐也见了不少世面，能和自己府上的侍卫斗法这般久的，她还没有遇见过，这些人明明是乞丐装扮，怎么偏偏就如此好功夫？海棠在心中纳了闷。
就在她分神的功夫，说时迟那时快。本来在一旁护着的抬轿人忽然抽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急急朝轿内人刺来！
海棠下意识地朝那人扑过去，却被敏捷地避开了，海棠大叫一声：“保护公主！”下一刻，却听得“啊”的一声惨叫，然后马上又传来一阵尖叫。
转头一看，一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侍女替公主挡下了那一刀！
而那个刺客被而后奔来的人斩掉了脑袋。
“好一个调虎离山！”侍卫咬着牙狠狠地讲。几个人都发了狠，倾尽气力，冲杀不停。
一群乞丐见势头不妙，瞅准了时机，悻悻地逃了。
海棠堪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立马冲上前去拉住被惊呆了的公主，“没事儿了公主，没事儿了。”
宣樊称内的人都知道，前几日城郊的那场风波。
五月本是那山间薝匐花盛开的好时节，在晋国早就有“薝匐繁，农种田”的谚语，为了祈求今年的国泰民安，社稷稳固，晋王特别去向了籍符峰祈福，这本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可偏偏让晋王疼爱的公主在家门口遇袭。
公主府内人心惶惶，府内的祖宗发了火，每个人都如履薄冰。
府内一间朴素的房内，一个侍女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阳光透过窗户，照出她脸上的泪痕。
“芷烟，老爷终于回来了！”突然冲进来的绿衣侍女打破了本来宁静的午间。
还未等躺在床上的芷烟反应，她又道：“公主那个脾气呀，又发作了！”言语间满是看戏的神色。“你怎么回来了？你怎么不直接死在外面？”冬卉扯着嗓子模仿着公主尖尖的嗓音，“澄儿，莫要生气，我也只是是遵从圣上的旨意行事。她忽又压下声音倒把男声模仿的活灵活现。“这么说来，倒是我的错了！岂敢岂敢，是郦某的错……明明就在说是我的错！我的错我的错……”冬卉在男女声之间自由转换，倒把自己都给逗乐了。
芷烟也捂着脸笑了起来，“驸马终于舍得回来了！”芷烟忽然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却扯得胸口的伤口一阵发疼。
“是啊，这回驸马肯定得好好感谢一下你，若不是你啊！啧啧……”冬卉摇了摇头，忽见芷烟的面目一阵纠结，“呀，你要小心你的伤口！快躺下。”她慌忙走到床边，把枕头垫在芷烟身后。“没想到你来我们府才没几天，就对公主这般忠心耿耿，竟然替她受了那么深的刀……要是我，才不会那么做呢……”冬卉往窗外瞅了瞅，“还是小命比较重要！”
芷烟笑笑地白了她一眼，“你这就叫觉悟不高，不然在这院子里呆这么久。”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大吼，“这个要死的冬卉，又跑到哪里去了，叫你休整花园，又休整到哪里去了！小心我告诉公……”
公主两个字还没说完，冬卉忽然一阵机灵，“我来了！”
芷烟看着她慌忙跑出屋子。门口深紫的帘帐也晃得慌忙，上面的花纹像一阵繁复的漩涡。
“终于要开始正式开始了！”她将床头的衣服一横，披在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