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十年前的真相
从第二日起,柳千语便忙了起来,药谷的藏书阁是她最常去的地方,尤其是暗阁之中的那些医学绝版藏书更是让她爱不释手。一日之中,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此地,除此之外便是与谷中各位师兄商讨病案,因此时药谷在外行医的人都赶回了谷中,医案非常丰富,都是他们多年行医的疑难杂症,这也是药谷多年前柳鹤立下的规矩,凡是谷中弟子遇上难题都可回谷中与众人商讨医方,若有人能及时对症下药且用药正确他便会奖励弟子进暗阁翻看部分绝版藏书。这二十年因柳鹤不在谷内,谷中弟子积下的杂难越来越多,后来便不再回谷中讨教,如今药谷因柳鹤归来又兴盛起来,二十年的积累便一下都释放了出来,柳千语与叶燃每日与众人商讨医案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哪怕朱淇再三提醒柳千语不要太过忽视凤熠都没让她当回事,反而是凤熠对她的行为十分体谅,这也让朱淇对这女婿更为放心。
柳鹤原以为柳千语全身心投入到医案与藏书中便不会再找他,可当她与凤熠都站在他面前时,他头疼的按着太阳穴,顺便在心里将远在京都的凤翼骂了个狗血淋头,“今日不用看医案吗?”
“师兄们在讨论,我有别的事。”柳千语在柳鹤下首坐下,还给凤熠倒了杯茶。“爹您是让我问,还是自己说?”
柳鹤深叹一声,“你们既然在凤家,为何不去问凤翼?千里迢迢跑来药谷问我?”
“这么说你们俩果然是有事?”
“能有什么事?当初若不是我,凤家早完了。”事隔二十多年,柳鹤说起来依然心里不痛快。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你们瞒了什么事?”
柳鹤看着眼前两个年轻人,知道此事再瞒他们也会查,再说这事说清楚也好,让他们有些防备,他是江湖人,他才不考虑什么朝廷。“二十多年前,我们阴差阳错的做了件事,此事与凤家有关,只是不知后来那皇帝到底知不知道。”
“什么事?”
柳鹤咽了咽口水,艰难又轻声的说:“我们将当时包裹大皇子的小被子披在了二皇子身上。”
“……?”
柳鹤看他们不懂便回忆起二十多年前的事。“那时候凤熠刚满月,我应邀到凤家参加满月礼,可谁知那天下午凤卫来报,说宫中有些异动,凤翼就带着凤卫走了,不久后凤熠便在凤家后宅被掳走了,当时凤家大乱,凤翼向我求助,我便与凤家人一起去寻找,说来也奇怪,歹人似乎是有意引我们过去,沿途留下了不少线索,等我们找到凤熠时,屋内空无一人,只有三个孩童,根据凤翼的消息,另外两个孩子应是与凤熠年岁相仿的大皇子与二皇子,虽不知为何他们也会在那里,但既然看到了便不能让他们留在贼窝里,就在我们犹豫如何安置两位皇子时,凤卫来报说有皇家暗卫正赶过来,于是我们便决定带走凤熠,把孩子留给皇家之人,就在临走时,有个孩子打了个喷嚏,我们就好心给他们裹上小被子,当时旁边就两床薄被,一床红色,一床黄色,那我们哪知道谁是谁,也不知道那裹被还分人盖,随便裹了一下就离开了,没多久皇家暗卫赶来带走了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换了?你们又是如何得知的?”凤熠想着各种可能,却又想不通中间的曲折。
柳鹤不想说,“这事牵扯到你们凤家的私密,老夫不想说。”
“爹,这里没有外人。”
“我说了凤翼肯定会埋怨我言而无信。”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隐瞒的?非得我们上天入地的到处查?万一查证的途中被人骗了或是遇上了危险,您不后悔吗?当然,我可以去问娘,娘肯定知道,但是我要是问娘,娘必然会想起此前你骗她之事……”
“行行,打住。”柳鹤的神情难得的正经,他对着凤熠说,“你凤家不愿牵扯朝廷是非,是以多年来儿郎不入朝为官,女儿不入宫为妃,可事实上儿女情长之事又岂是族规家规可约束的,先帝的元妃便是你凤家人,因嫁入皇家,凤家将她逐出了家谱。”
凤熠瞬间好像想通了不少事,“元妃是大皇子的亲母,而当今太后是二皇子的亲母,我听父亲说过,当年大皇子因此事夭折,元妃伤心欲绝,从此搬去了冷宫。”
“你们把孩子的裹被换了,你们是如何得知的?”
“听我说完嘛~”柳鹤看着两个打断他的人暗暗埋怨他们没有耐心,“凤熠当时带回后我们马上就发现了不对,他被人下了毒,此毒我们都没见过,更别提解,哪怕是语儿的母亲也是一筹莫展。”
“我中过毒?”
柳鹤起身从身后的书柜处拿出一个木盒,打开里面有一粒药丸,“这便是你当年中的毒。”
柳千语手快一把将毒拿了过来,嗅了一下分辨了好一会才说,“这毒……与他此前在云疆所中之毒相似,不过那毒性明显弱了许多。”
“岳父如何会有此药?”
“这便是我要说的,凤熠之毒虽制不出解药,但幸亏你娘当时在,你娘自小便与毒为伴,身体早与旁人不同,凤熠的时间不多,为了他你娘决定冒险试毒,她将凤熠的血引入自己体内,花了三天才想出配合百蕊精晶化解了此毒,这样才把凤熠救了回来。可是才救回凤熠,那位元妃便求到了凤府,她说她的儿子命在旦夕,希望凤府能救她儿子。”
“您去了?”柳千语不觉得柳鹤会有如此善心,更何况她知道他有三不医,皇家便是其一。
“我本不欲多管闲事,但他爹和你娘说什么稚子无辜,非让我去瞧瞧,你娘说三个孩子在一块,没准那个大皇子也是同样的毒,既然已有了解毒之法便让我去,我挨不住你娘的恳求便去了,可谁知去了才知道,那大皇子体内居然有两种毒,偏偏两种毒性相克,互不相容,若只有一种还好说。”
“然后呢?”
“我治不了便回了凤家,我将此事告诉了你娘,你娘觉得奇怪,一种毒便可要了命,为何要下两种毒。”
“是这个道理。”柳千语认同柳鹤的话,为何多此一举。“后来你弄清楚了?”
“弄清楚了,却也是后来的事。我回来没多久那大皇子便受不住夭折了,同一日凤翼又来找我,让我去治二皇子,我不愿他就差跪在我面前了,最后还是你娘让我去瞅一眼,我去瞅了,那位二皇子中的毒居然与凤熠一样,我受人之托便以你娘的血与百蕊精晶解了他的毒。我这破了自己立的规矩却救了个孩子原以为会得个善果,谁知没过两日,凤府突然闯进一位江湖人,直奔我与你娘的居所,你娘当时正虚弱,我与凤翼在书商谈事情,等我听到动静回到居所,你娘只剩半口气,手腕处还被人放了血。”柳鹤说起此事便一肚子火,“只一眼我便知道有人将你娘血解毒之事泄露了出去,我一气之下便带你娘离开了凤家。”
“您气了二十多年?”柳千语以为这便是柳鹤隐居的原因。
柳鹤难得白了她一眼,“你爹是这么小气之人吗?气归气,当时也因你娘的伤在凤府无法医治,赶着回药谷。因我当晚离开了凤家,不久后江湖上便传出我与凤家闹僵之事,我听后也反省当时是否太过冲动,便寻了个时间悄悄去了趟凤家,然后便听到了真正让我生气之事。”
“什么事?”
“元妃与凤翼的谈话,原来死的那个是二皇子,活下来的才是真正的大皇子,而这一切全是皇家的阴谋。”
“活下来的是大皇子?”凤熠内心震惊。“大皇子是元妃亲子。”
“对,大皇子是元妃亲子,与你凤家乃是血亲,这也是你们那位先帝设此局的原因,他的心之狠连亲子都不愿放过,唯恐你凤家因此子而插手朝政,他给你与大皇子下了必死之毒,而给二皇子下的却是症状类似的药,如此一来事后便可将此事推给江湖宵小,既不惹怒元妃,也不会让你凤家怀疑,毕竟谁能想到为了取你凤熠一条命他会赔上自己一个儿子呢。”
“岳父言之有理,若此事成,凤家绝不会怀疑到他头上,只会在外寻找凶手。”先帝心机之深远超他的想像。
“可这事就坏在了母子连心,元妃第一眼便知道抱回来的不是她的儿子,宫中的女人哪有简单之人,你这位堂姑有些手段,她找了可信的御医偷偷给两个孩子都把了脉,然后便什么都想通了,她恨先帝太狠心,便做了更狠之事,她买通先帝身边之人拿到了这毒药,亲手喂给了二皇子,这也是二皇子体内为何有两种毒的原因。”
柳千语与凤熠有些震惊的说不出话,柳鹤微叹一声,“先帝伤了她的心,她便以儿子夭折为由进了冷宫。凤翼他明知两个孩子换了却不告诉我,还让我二进宫为二皇子解毒,也是因此事你娘才会被暗伤,你凤家与皇家之事却连累我夫人差点丧命,凤翼明明都知道却对我守口如瓶,若不是我悄悄潜入凤家得知此事,还不知要被瞒到何时。”
“此事却是家父不对。”凤熠站起身向柳鹤行礼,柳鹤夫妇在此事中确是被连累。
柳鹤甩甩手,“要道歉也是你父亲的事,你道歉算怎么回事。我当时一气之下找他吵了一架,拿走了他手里的这个毒药,便离开了凤家,从此后,我怕有心人盯上我家夫人的血便带着她去了云疆,这一去便是二十多年,为了不再搅进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里,我除了元银便没再与任何人联系。元银是个老实孩孩子,这么多年对我的去处一直守口如瓶,我便也不知你们凤家一直在找百蕊精晶,也不知你娘后来中了毒。因着这事,语儿他娘一直在同我置气,说我自作主张与你凤家断了联系。你娘之所以多年中毒未出事,因是下毒之人的目标是我与夫人,那幕后之人一直在等着我们出现,此事也算是我们间接害了你娘。这么多年,谁对谁错的,哪说得清呢!”
柳千语眼下明白了许多事,“所以他母亲的毒需得我解,因我的血与我娘相似,这也是您将我嫁给他送入凤府的原因?”
“你娘一直牵挂着她那位杨姐姐,但我不能让你娘去冒险,你的目标较小,便只能用如此方法让你去凤府,这样不容易引起别人怀疑,如今事了,语儿若是不愿再留在凤家,也可功成身退,回来药谷如何?”
凤熠轻咳一声,“岳父,聘礼已收,怎可轻易反悔。”
“就这一块地?还你还你,我语儿若不愿嫁,十块地我都退给你。”说着柳鹤还真将地契拿了出来。
“京都之人都已知她是我夫人,如今我们光明正大来了药谷,恐怕不久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是药谷谷主之女,如今退婚是否不妥?”
“有何不妥,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我家语儿如此优秀,你还怕她嫁不出去?信不信我说一声,明天药谷门口便排满队?”柳鹤冲着凤熠嚷起来,那模样与当初在云疆威胁他时一模一样,不同是当初是逼婚如今却是想退婚。
“小婿自然是信的。我家娘子如此优秀定然是要看好的,此次前来,我娘说了,要请岳母去京都与她一同见证我们的婚礼,此事我还未同岳母说。”
“说……说什么……”
“娘答应了,娘说她会与我们一同回京。”柳千语看着父亲柳鹤缓缓的说出事实。“头一日我便跟娘说好了。”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为父的商量?”
“娘答应了您能不去吗?”
“此事不可,你娘再去京都会有危险。”柳鹤难得如此强硬。
“岳父放心,此次定然不会发生之前的事,小婿会确保岳母的安全。”
“不是我不信你,此事事关重大,你不是此行中人,不知你岳母身上的血对他们的价值。事到如今,你当小心,有人盯上语儿。”
柳千语头疼的扶着额,他爹做事总是以母亲为先,现在才想到她的安危,“爹,你从前怎么没想到我的安危呢?”
“你娘比较危险,你娘二十多年前被人割腕取血,那人必然知晓了你娘血的用处,而你不同,你解凤夫人之毒也可用你娘之血,并非用你自己的,别人尚不知你的价值。”
凤熠总算也是明白朱淇在柳鹤心目中的地位,“便是从前不知,如今怕也是知晓的八九不离十,岳父担忧的心情小婿如今感同深受。”想到朱淇曾经被人割腕放血,凤熠不自觉的便握起柳千语的手腕轻轻摸着,仿佛当年受伤的人是她。
“有此心便好,不是我不让她去,是真的不安全。”
门外一直替他们把着门的朱淇终于听不下去,一脚踹了进来,那作风与柳千语一般无二,“老头子,左也不安全右也不安全,干脆让我老死在这药谷得了。若还是不安全,直接找个笼子将我锁起来?”
听到踹门的声音,柳鹤立马从位置跳了起来,那动作娴熟的不知此前练了多少遍,“哎呀夫人啊~”
“我要与他们去京都,此事已有二十多年,再躲能躲到哪去,不如就此做个了结,看看当年暗害我的到底是何人!”
柳鹤哀怨的看着两人,原本他希望能查出真相再出手,如今被朱淇这么一搅,他什么都还未查清便又要去淌那场浑水,内心真不是滋味,他柳鹤这一生就砸在朱淇这个小毒女一人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