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月光王冠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少年的眼上,他抬起一只手遮住光。
过了许久,他睁开了眼,看着眼前干净的房间,合适高度的天花板,还有身上盖着的柔软的被子。
我为什么在这里,我不是应该在那个狭窄、满是灰尘的阁楼里吗?
他感觉身体不再沉重,头脑也不再昏沉。
他想起来最后一片记忆是,他在向那位血族小姐道谢,接着就是一片空白。
他撑着左胳膊肘起身,瞧见了微微敞开的窗边,一只美丽的蝴蝶靠在窗帘内侧。
他静静地望着美若晶石雕钻、闪着蓝紫色光芒的蝴蝶,目不转睛。
美丽的蝴蝶,似乎被他的目光盯得不好意思了,从窗帘飞下,避开了缝隙里的阳光,飞到他的床尾,化做了一个金发少女,翘着二郎腿潇洒地坐在床尾上。
“你发烧昏过去了,那群家伙真是可耻,居然把你折磨成这样。”艾琳愤愤道,说完想起来前天自己让他落了水,说不定是自己的锅,不禁有点心虚。
“我原来发烧了吗。”西塞尔抬手摸了摸额头,温温的。
“给你喝了退烧的魔药,你现在退烧了。”
“谢谢。”
“谢什么,我可不想有人死在我面前。”她说得不动听,但是西塞尔还是感受到了她嘴硬后的善意。
艾琳朝他勾了勾手:“说来,你什么时候看出我是蝴蝶的?是不是之前看出来了?”
“是。”
“怎么看出来的?”
西塞尔认真道:“晶闪蝶喜热,常见于人之国度的芙罗拉小镇一带,与这里的气候相差太大。”
“好吧,居然是这点露馅了,还是你读书多。”艾琳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我见这种蝴蝶的标本,觉得好看,就化形成了它。”
“等等。”艾琳质问道,“所以你之前看出来了,你就是在瞪我?”
“我不是——”
“你不是在瞪我,难道是在瞪空气?”
西塞尔忙坐直,胡乱地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在生自己气。”
“别人打你,你不生他们的气,生你自己的气。西塞尔,你是不是有病啊?”
“不是。”西塞尔感觉自己百口难辩,“我是在气恼自己。”
“明明从未被善意眷顾的我,居然还在期盼着陌生人来帮助我,真是太可笑了。”他嗤笑一声,像是在嘲笑自己,“怎么会有人不为了利益,就来帮助我啊?”
勾起的嘴角还未落下,他就意识到自己错了。
真是发烧烧糊涂了。
他恍然失了神。
饥饿时的晚餐。
被欺负时的出手相助
发烧时的救治。
他居然在一天内被善意眷顾了三次。
不求利益的眷顾。
若是一天的他听到,都会冷笑地说,痴心妄想。
而这三次都是同一个人,眼前的这位血族小姐,赐予他的。
“你是第一个眷顾我的人。”
“谢谢你,艾琳小姐。”
少年清润的声音响起,郑重而坚定。
艾琳静静地望着眉眼略带病气的少年,心中百感交集,忍不住怜悯他。
她忍不住想起自己。
自己被善意眷顾过吗
肯定是有的。
但一定是谎言居多。
她被谎言钟爱的人。
她认识的人,除了克劳伦斯·艾德里安、黛西·摩尔根等一只手数的过来的人,都在欺骗她。
就像皇兄,呸,冰块脸,所有的眷顾,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诛杀她。
“那真是你的荣幸。”艾琳大言不惭地乐呵道。
“那当然。”
“不过我要澄清一点。”艾琳询问道,“我在他们打你的时候,你觉得我在干什么?”
西塞尔迟疑了半响:“看,看戏?”
“看戏?”艾琳扶额,这误解真是大了,“西塞尔,那场戏不好看,以多欺少,颠倒黑白,无耻行为。我想帮助你的,但我很久没有饮用过动物血了,看到你流血了,避免失控,只能离开。”
少年怔怔地点了点头,脑海里在飞速旋转着消化这段话,他的心底是欣喜与困惑混杂着的迷茫。
艾琳撑着胳膊,身体往前倾,鼓起嘴,埋怨道:“你怎么把我往坏了想啊!”
“可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当时的我也没法往好了想你啊。”
“额。”艾琳哑口无言,第一次见面自己的行为,确实会给人一种坏人的错觉。
但不得不承认,把人逼到濒死绝境,来判断对方的虚实,实在是个狠毒又快捷的手段。
“既然我是第一个眷顾你的人,那么这次会彻彻底底地眷顾你一次。”艾琳一字一顿地说着“彻彻底底”,赤色的眼里是澄澈与认真,把一个小东西抛向了西塞尔,“接着。”
小东西闪着金光,在空中划过了一条优雅的抛物线,西塞尔伸手抓住了那个小东西,摊开手,手心是一个非常精巧的金戒指。
他拇指和食指捏着戒指,对着阳光,戒指上雕刻的是一只展开双翼的鸟,鸟瞳用小颗的石榴石点缀。
是不死鸟。
好巧。
“空间戒指,我自己做的,对着图腾刻的不死鸟,可惜刻得不太好看。”艾琳制作戒指的那段时间,读了《不死鸟之歌》这本传说故事,见插图上的不死鸟图腾好看,便把祂刻在了戒指上。
“这个戒指上施的空间魔法,是模仿我手上的戒指的。”艾琳五指张开,朝他挥了挥手上的蝴蝶银戒,“只有戴着的人,才能从戒指里取出物品。不仅如此,这个戒指,只有戴在手上的人才能从手上取下。这样的话,以后别人就抢不走你的戒指了。”
西塞尔拿着戒指的手停在了空中,望着她的眼神带着平静的询问,他的心里已是一片颤动:“你怎么会知道?”
“你昨天晚上烧糊涂的时候,一直呢呢喃喃“戒指”,我便找他们质问质问了。”艾琳将西塞尔那只朴素的戒指拿在手里把玩,“你这个就归我了。”
手中的这枚空间戒指只有掌握极高水平的空间魔法的人才能做得出来,所以是及其昂贵的。
西塞尔推辞道:“谢谢,但是这个太贵重了,我就不——”
艾琳打断他的推辞,吐槽道:“你不是期盼别人眷顾你吗,怎么我眷顾你一下,你还拒绝?”
她用着命令的口吻:“收着,不许拒绝。”
西塞尔也不再推辞,将戒指戴在了右手食指上,垂下的额前发将他的眼挡住,可他的耳朵红得很明显。
艾琳忍不住调侃他:“怎么你的耳朵红了,害羞啊。”
结果,耳朵更红了,红到了耳朵根。
艾琳走到了他旁边,将一瓶魔药放在床头上:“自己把这个药喝了,你身体也有点虚弱,多吃点补补,特意让鲁比给你中午做了顿大补餐。那我走了。”
西塞尔道:“那,这个房间以后就是我的了?”
“连夜让他们给你收拾出来的,他们居然让你住那么狭小的阁楼,真是恶毒。”
艾琳走到门口结果又被他喊住了:“等等。”
“怎么,舍不得我?”
“外面有太阳。”
糟了,忘了。
两个人就大眼瞪小眼地对坐着,西塞尔躺了下去,装睡,艾琳回不去,只好拿本书出来看,看了几页就看不下去了。
她实在闲着无聊,就跑到楼下,拉着四个人一起打牌,四个人全程颤颤巍巍、提心吊胆,生怕赢了惹得艾琳不快。
艾琳赢了十局后,觉得没意思,将牌随手往桌上一丢。
瞬间四周鸦雀无声。
好不容易,虚度时光到夕阳快落尽了,艾琳踏着欢快的步伐地回了城堡。
艾琳在各个魔法学科都天赋异禀,除了一门魔药学。
她今天又炸了一个坩埚,幸亏及时用魔法防御住了。
她在捡一片坩埚碎片的时候划破了手掌心,于是恼火地操纵血魔法把剩余的药物和碎片都处理掉了。
这个魔药特殊,会腐蚀伤口,导致她的自愈能力没有办法让伤口愈合。
一直灼烧的感觉,啧,有点疼。得熬点疗伤药了,今天得在清单上得再添个坩埚了,怎么就没有个坩埚质量好一点啊……她望着手心一道鲜红的伤口,皱眉地想。
她漫不经心地走去了餐厅,拿起菜单点了个菜,便在座位上等着。
突然,她注意到了今天桌上的花束和平时的不太一样,平时是只摆放一种鲜花,今天是洋牡丹、风铃草和一些她不认识的小花小草点缀,而且每一枝都是修过枝了,看起来就很用心。
不用问,她便知道了这是谁做的了。
美丽的花朵减轻了她心中的郁闷,在伤口的影响下,她依旧胃口不错地吃着面前的早餐。
一切就像没有发生一样,不知不觉一个多月过去了,已是晚春。
艾琳在书房的一本古籍里发现了一个没见过的传送魔法阵,别的传送魔法阵她试过了都没有成功,但这次她还是抱着微薄的希望去做尝试。
这个魔法阵太过复杂,这一两个星期,她要么泡在书房里,要么在研究室里,不分昼夜地研究。
终于这天,她割破留疤的手心,一滴血滴入魔法阵中心,就在血滴到中心的那一刻,魔法阵发出了金光。
魔法阵启动了!
她站起身来愉悦地转了一圈,就在这时,一道银光从墙壁外穿来,贯穿魔法阵中心,魔法阵熄灭了。
艾琳恼火地一拳砸破了桌子,望着桌上的一个洞,她无奈地咬了咬牙,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知道,那道银光是来源于那个神秘又美丽的王冠。
它有着强大的魔力,在城堡周围围起了一道透明的罩子,让活着的事物进来了就出不去了。
她压根无法靠近王冠,更别说研究解除它魔力的办法了。
她准备再去会会这个王冠,走出了实验室,踏上旋转的楼梯,朝着顶层前去。
突然,她闻到了一种极淡的花香,停下脚步辨识着,察觉到了里面夹杂着一丝人类的气息。
有人来这里?她警觉起来。
她加快了前进的速度,十秒钟后,就出现在了顶楼大厅的大理石门框前。
清冷的月光透过玻璃圆顶,洒在空荡的大厅里,给单薄的少年映下孤独的影子。大厅中央漂浮着一个散发着独特光辉的银色王冠,像是吸收了照耀在上面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