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真言历书
艾琳每天会上两节大课，这天下午上的是魔物学。
她也是纳闷了，明明s级魔物这一单元，很久以前已经上过了，费尔老师却又讲了一遍，还越讲越兴奋，激情洋溢得口水都喷到了传屏石上。
她看着画面上的那滴口水，默默低下了头，看着手头的书本。
她怀疑，费尔老师今天是不是碰到了什么大好事，才表现地如此不正常？
费尔老师顺着书本上的七大魔物一个一个讲了下去，黑龙尼德霍格、尘世巨蟒耶梦加德、巨狼芬尼尔、霜巨人赫朗格尼尔、烈焰巨人苏尔特尔、巨龙法弗尼尔、北海巨妖克拉肯，都是艾琳已经熟知的故事，它们是五百年前，世界之树倒塌，出来祸害中庭的七大魔物，而它们的结局，只有两个，死亡或被封印。
好不容易挨到课程结束了，传屏石的光芒熄灭了，投射出的费尔老师的虚影也就消失了。
艾琳有些疲倦地抚了抚额，走到窗边拉开窗幔，现在是3月，日落的还算早。
她就静静地靠在窗边，看着深蓝色的油画布上涂抹的金红一点一点地加深，慢慢地晕染开，层层叠叠的云朵后藏着的橘黄被地平线吸引，渐渐落下，直到整张画布变得黯淡，只剩下些许的余晖。
她很喜欢看日出和日落，每次景致都有着不同的美感。
在永无晴日的未眠之城里，她最渴望的事情就是看到太阳。
她走出了书房，在下楼梯的路上迎面遇见了，拿着扫帚的one。
one是一个扎着丸子头，穿着仆人服的“女孩”，长得很温柔。
她是艾琳花了一年多制作出来的木偶人，她没有人的情绪，只是按照魔法的设定处理事务。
木偶人的眼睛没有人的灵气，艾琳为了让她的外表更贴合人，用从首饰上撬下来的宝石打磨出她的眼睛。
若不贴着她的脸，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她停下了打扫：“主人，准备用晚膳吗？”
艾琳道：“好。”
艾琳今天的心情不错，看了场美丽的落日，吃了顿美味可口的晚餐，马上便要去练琴了。
她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沙发前的胡桃木茶几上摆放了一个敞开着的一英尺长牛皮手提箱。
这是一个为了避免有人掉包其中的物品而特制的箱子。
艾琳在古堡里苏醒的时候，便发现自己的左手小拇指多了一枚小巧的淡紫水晶戒指，这是打开这个箱子的媒介。
箱子里施了空间魔法，放多少东西里面的空间就有多大，可以无限延伸。
不过活物是进不了这箱子的，为了逃出古堡，她早就尝试过这个方法了。
她每日会将自己需要的物品都写在羊皮纸上，放入箱子中，让one放置在马车上，凌晨的时候马车就会将这个箱子和那几个仆人的清单一同运走。
艾琳将尾戒的水晶按在了箱子侧边相应的凹槽处，光芒一闪，“咔嚓”一声，箱子的锁开了。
她打开箱子，目光凝滞了，浅浅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的心情就像落日跌入了谷底。
箱子的最上方是由一个香槟色丝带系着的雪梨纸包裹，封口的火漆印着署名——哈德斯·奥斯汀。
“父皇。”她喃喃道，解开了丝带的蝴蝶结，打开包裹，里面装着一条精美的白色吊带裙，蕾丝荷叶边刺绣点缀，重工而清新典雅。
这是父皇送她的礼物，她很喜欢，却高兴不起来。
从小时候起，父皇对她便是物质上的关心，精神上的敷衍。
父皇很豪爽大方，若是他高兴了，艾琳就会收到礼物，一次她生日的时候，父皇甚至直接把她带进了皇家宝库，任由她挑礼物。
可是她很少见到父皇，一年对话的机会一双手都数的过来。
每年生日的时候，父皇与她共度晚餐，互相不了解造就了一次次尴尬又安静的晚餐。
她本以为这一切的原因是父皇忙于国事，没有时间，也不懂与孩子如何交流。
直到一次偶然，她误入了皇弟居所后的小花园里，发现父皇独自一人抱着一两岁的皇弟散步，温柔地教着他喊“爸爸”。
艾琳躲在灌木后，愣愣地望着，心中迷茫。
第二天，第三天她又这个时段来到了小花园里，终于在第四天，她又望见了父王。
这一次是抱着皇弟的父皇与皇后坐在小花园的长椅上在逗皇弟玩，和乐融融，欢声笑语。
皇弟哭了，脾气不好的父皇也会压下脾气哄皇弟：“乖乖，不要哭。”
艾琳离开了小花园，从此没有来过这里。
她知道了只是父皇不喜欢她。
艾琳·奥斯汀是血族帝国唯一的公主，先后伊莎贝拉的女儿。
伊莎贝拉是亚历克斯亲王的妹妹，生艾琳的时候大出血，难产而死，父皇招来帝国最好的医生都没有保下她的命。
众人皆说父皇深爱先后，先后死后，他楚痛哀切，举国悲丧。
艾琳本该是活不下来的，命运之轮长老通过秘法保下她的命，五岁的时候，她才醒来。
这是官方说法，也是她的贴身侍从依依告诉她的。
有一次她撞见了侍从们在谈论八卦，拥有着听力天赋的她在不被他们发现的情况下，就听完了全部的内容。
他们说她是一位勾引皇上的侍女的女儿，而先后本身身子就弱，发现了这件事，气血攻心，难产而死。
身侧的依依见艾琳的脸色奇怪，便询问道：“公主殿下，怎么了？”
艾琳便复述了一遍。
依依道：“公主殿下，不要信这些无稽之谈。”
艾琳噗嗤一声：“我当然不信。”
这说法无凭无据，不过是无厘头的谣言罢了，她没把这放心上。
不久，她收到了一份小礼物，一片树叶。
一位好心人把一片叶子放在了她的棋盘上，这片叶子是一个媒介，录下了她的贴身侍从依依散播这个言论的声音。
依依说的是没有修饰、没有桃色故事、平铺直叙的一版，与她对话的人，正是谈论八卦的侍从中的一个。
艾琳只觉得可笑，这无厘头的谣言居然是自己的贴身侍卫传出去的，她就不该信依依。
依依是父皇的血侍之一，是父皇安排在她身边的眼线，定期向父皇汇报她的情况。
她哪有胆子去做这种事情，她散播这种言论，那就是父皇的意思。
父皇为什么要这么做？
艾琳想不明白，她又不能鲁莽地去质问父皇。
至于那位好心人，艾琳很想感谢他，却不知道他是谁。
她猜测过是棋友克劳伦斯·艾德里安——现任皇后的亲弟弟，在多次旁敲侧击下，她发现克劳伦斯压根不知道这个录音。
艾琳有交集的人甚少，不是克劳伦斯，莫非是哥哥？
这一连串的事情勾起了艾琳的疑虑，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世。
在谎言的缠绕之中，她不知什么是真假。
“哥，这世上什么不会说谎？”
“我不相信谁能做到一辈子不撒谎。唯有真言，不会撒谎。”
“《真言历书》！”艾琳憬然有悟，激动道，“哥，你知道《真言历书》在哪里吗？”
《真言历书》是记载血族帝国历史的一本书，此书受秘法所限，只有真言，没有谎言。
“怎么了？”埃尔维斯抬起头，“你有什么想知道的？”
艾琳坦然道：“我想知道我的身世。”
他赤色的眼眸失神了一瞬：“身世么”
艾琳双手合十期盼地望着他，等待着他的回应。
“好，我带你去。”
“太好了！”
当日深夜。
艾琳看着代表着禁地的血色警告，这才知道《真言历书》在皇家图书馆内部的密室。
她注意到埃尔维斯手中一闪而过的象征着血皇的印牌，心中惊疑，但未询问。
埃尔维斯却解释道：“父皇令我处理一件机密事，将此物暂时借予我。”
“原来如此。”
艾琳翻看了立于高台上的《真言历书》，看到其中的一行字，瞳孔睁大了。
“先后伊莎贝拉·奥斯汀于新纪元488年8月6日难产去世，腹中胎儿亡。”
那我是谁？
她怔怔地翻着，却发现对自己的记录只有一行“血族公主艾琳·奥斯汀于新纪元494年8月22日苏醒”。
她没有出生经历，直接凭空出现在《真言历书》上的。
她是血族公主，但不是先后之女，也不可能是现任皇后之女，难不成真像谣言所言？
她失神地望向埃尔维斯：“哥，我不是先后的女儿，是吗？”
他叹了一口气：“你不是。”
“但你仍是我的妹妹。”
艾琳狠狠地捶在了桌上，用手骨的疼痛阻止了记忆的延续。
她放下了裙子，揉了揉太阳穴，继续从箱子中取出琴谱，翻看着几本新琴谱，她的目光被一本《月光》吸引。
去弹琴纾解郁闷吧。
月亮升上了顶空，已是深夜。
城堡不远处的小楼却是灯火通明，唯有顶层阁楼的小窗里一片灰暗中隐隐有烛光。
少年坐在铺在地面的旧被单上，脱下了上衣，就着脚边烛灯的昏黄灯光，检查伤口。少年面容清瘦，但身材不单薄。
少年的腹肌右侧一道长长的伤口直至肋骨，这是他与霜巨人赫朗格尼尔一战中被燧石巨棒的碎片划出的伤口，伤口已经半愈合了。
被甩在空中的少年只来得及随手用魔法一档燧石的碎片，却没料到沾染了赫朗格尼尔鲜血的碎片，拥有着强大的击迫力，破开了他的防护。
若不是斗篷上的多个防护魔法阵拖延碎片没入他的身体，他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他受伤之后及时饮用了一些贵重的治愈药物，及时地止了血，现在伤口已经半愈合了。
少年用指尖触碰了伤口侧边，“嘶”刺裂的疼痛让他的神经抽了一抽。他皱了皱眉，现在的身体太脆弱了，连对疼痛的感知都是前所未有的敏感。
空间戒指里的药物全被绑架者偷走了。白日里干活的时候，他在庄园里查找有没有可以疗伤的植物，幸运的是他发现了忍冬藤，忍冬花对伤口有着消炎作用，不幸的是，现在是三月初，忍冬藤还没有开花。
他只能祈祷这伤口不要发炎了。
少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取下了别在衣角的一个模样普通的金色领带夹。
阁楼的顶低，他弯着腰走到窗边，把半敞着用来透气的窗户完全打开。
他拉着领带夹的两端，将它顺着中心的凹槽分成了两块，紧接着他利落地往下一跳，将一半领带夹往上抛去，领带夹一瞬间就化作了一个金色的爪稳稳地勾上了窗沿，变幻的同时，少年手握着的另一半领带夹化作了一个戒指套他的右手食指上，金色的线衔接起爪与戒指，就像攀岩绳般，助他迅速又平稳地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