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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黑衣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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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柱国府门前来了一个黑衣乞丐, 这个乞丐面相上看着特别可怕, 脸颊上有伤后的落下的疤痕,两腮深深地凹进去,像两个坑,突出了高高的颧骨,鼻子以下向里塌陷进去,几乎看不到嘴唇,两只眼睛由于眼皮过分下垂,陷进眼眶里的眼球已经被遮挡成三角眼,整个人是非常瘦削的,一张脸好像只有一层皮松弛的包裹着,皮肤像薄薄的一层纸,脆弱的像随时都能裂开一样。身穿黑色的蒙古袍, 袍子的大襟儿上被刮得一条一块的,但是目光中还是透着冰冷和狠毒。门房守卫看到黑衣乞丐, 直接掏出几文钱递给黑衣乞丐, 这个黑衣乞丐非但不感谢, 还愤怒的用手打掉了守卫手里的几文钱, 抬腿就踢了守卫了一脚。

    守卫以为黑衣人就是一个可怜的乞丐, 哪成想这个乞丐不要钱,还会踢人,被乞丐踢到肚子上,守卫疼的捂着肚子呻吟,旁边的几个守卫气坏了, 一个乞丐竟然这样嚣张, 给几文钱都不要, 还抬腿踢人 ,这是堂堂的上柱国府, 怎么可能允许随便造次?纷纷拔出腰刀围过来。

    黑衣乞丐见状, 大呼小叫的说着什么, 几个守卫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因为黑衣乞丐嘴里的没有牙, 说起话来漏风,像上下嘴唇不停地往里抿,一张一合的,声音大,却含糊不清, 看着是在说话,但是又听不成句,黑衣乞丐一见几个人听不明白自己说话, 嘴巴张得更大,没有牙的嘴里, 看着就是一个打皱的黑洞,洞里冒出来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含糊, 上柱国府门口,被黑衣乞丐大吵大闹的这么一折腾,吸引了一些路人围观。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人也想听清楚黑衣乞丐说的话,都很好奇黑衣乞丐是何许人也, 敢在上柱国府门口大吵大闹。几个守卫刚才还在很生气,这一会儿已经只剩下不耐烦了。 黑衣乞丐大呼小叫的还在咿咿呀呀, 几个守卫茫然的看着。白音在府里听见了门房那边的吵闹声, 走出来看个究竟。黑衣乞丐看见白音, 突然兴奋起来, 跳起来跃过去,抓住白音眼泪汪汪的看着, 白音被黑衣乞丐也吓到了,那么丑陋的一张脸,竟然是饱含深情的眼神,白音 盯着黑衣乞丐仔细看,惊奇的发现, 这个黑衣乞丐,丑得像鬼一样的这个人, 是自己的母亲蒙昱克。

    蒙昱克见白音认出了自己, 喜极而泣的手舞足蹈,抓着白音的手一直不肯放开。白音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母亲以这样的方式回来了。父亲和哥哥得救以后,白音试图找过母亲蒙昱克, 都杳无音信, 根本没有人再见过她,母亲好像消失了一样。

    其实,蒙昱克一直住在坟地, 住在弟弟吉日嘎拉坟墓旁边的木屋里。吉日嘎拉的坟墓闹过鬼,知道的都会躲着走, 没有人会想到去坟地寻找, 更不能有人相信, 活人能住在闹鬼的坟墓旁。所以没有人能找到蒙昱克。

    乃仁台父子被抓以后,蒙昱克是真的吓坏了, 她害怕被乃仁台连累, 她害怕死,不想就这样被砍头,活得再不好, 也比死了强。她宁愿住在坟地里,与死鬼弟弟为邻,靠吃些野果、树叶活着, 也不敢去大都城里, 生怕被人认出来抓进牢里去。

    一直住在坟地, 得不到任何消息,蒙昱克是又着急又恐惧的。住在坟墓旁边的木屋里,没吃没喝的勉强度日,时间久了,心里有些按捺不住了。想着乃仁台要是被砍头的话, 这么多天应该砍完了,砍完头以后, 慢慢地就没有人能想起乃仁台,更不会有人想起乃仁台的夫人, 这个事儿不就过去了吗?如果已经过去了,自己干嘛还要苦守在坟墓旁呢?

    第一天,她悄悄地来到大都城门外, 远远地观察了一天,没有看到守城士兵有缉拿罪犯的情况,就放心的又回了坟地。

    第二天,她忐忑不安的跟着进城的人群混进了大都城里,四处转转, 到处也没有抓人的迹象, 她的胆子也大了些。天黑前她又回到了坟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准备第三天再进城,顺利的话就不再回坟地住了。

    第三天,蒙昱克大摇大摆的进了大都城里,还大着胆子 来到了上柱国府, 蹲在附近的街角足足看了两天,不敢轻易上前去。上柱国府人来人往,不像是抄家的样子, 让她意外的是,她看到了乃仁台,乃仁台还好好地活着,好像还官复原职了, 因为她看到乃仁台穿着官服,依然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那张脸,蒙昱克看到,竟然也没有以前那么反感了,似乎还有一些亲切了。

    这么说, 乃仁台竟然没有被砍头,他居然还活着, 还水光溜滑的活着,没有任何变化。蒙昱克捂着脸哭了,乃仁台什么事都没有,自己却住在坟地里,吃不上喝不上,担惊受怕的过了这么多天,差点没被饿死。这是何苦的呢?白白的遭了这么罪,蒙昱克哭的浑身颤抖,不停地抽泣。

    蒙昱克哭了一会儿,又高兴起来了。乃仁台没死,那么说儿子白音和布和也都还活着,儿子们都活着,儿子们都平安,真的太好啦!住在坟地的时候, 曾经痛苦的以为,自己一个人在世间苟活,没有一个亲人,真的太悲哀了!现在看来,儿子们都活得好好地,自己还要这样隐姓埋名的是为啥呀?不行!我得回去啊!等不了了!我回去继续做上柱国夫人啊, 有人伺候,有人端茶送水的, 那种贵夫人衣食无忧的生活,现在看来简直比天堂都好!

    蒙昱克看着富丽堂皇的上柱国府, 咽了咽口水, 回想起以前锦衣玉食的生活, 蒙昱克的心都要飞进府里去了,恨不能一下子就躺到豪华帏幔包围着的床榻之上, 这辈子再也不要住在坟地里, 靠着拣点野果和树叶充饥, 活得太艰难了!蒙昱克开始后悔了, 以前是多么想离开上柱国府, 离开乃仁台那个恶人, 现在她想开了, 恶人就恶人吧,关自己什么事啊?只要他当一天上柱国,自己就是高高在上的上柱国夫人, 有下人伺候的日子, 她迫不及待想得到了, 再也不想像一个孤魂野鬼一样, 漂泊在外面了。

    现在看到儿子白音, 蒙昱克心里激动的砰砰乱跳,儿子们都没被砍头, 自己不是一个人孤苦无依的活着。家里所有的人都活着多好啊!包括乃仁台。以前是多么希望乃仁台死了,现在不这么想了,只要乃仁台活着, 荣华富贵就都会在,蒙昱克现在希望乃仁台能活到一百岁了。蒙昱克什么都不想做,一心 只想回到上柱国府,舒舒服服睡到的卧房里, 吃着山珍海味,踏踏实实的睡上一觉,不用害怕野兽来, 不用担心饿鬼来, 吃香的喝辣的, 像大爷一样躺着。

    白音看着母亲那张脸, 就知道母亲这些日子在外面一定没少遭罪, 说话都说不清楚的母亲, 能活着回来已经实属不易了。便带着母亲去见了父亲, 他的心里还在想, 母亲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父亲也未必能一下子认出母亲来,母亲或许是在外面吓到了, 手一直死死地拉住自己不放, 长这么大, 母亲都没有这样过, 白音心里还是挺难过, 不管母亲做过多少错事, 她现在的样子, 已经受到惩罚了。自己在心里也就悄悄地原谅了母亲。

    让白音没有想到的是, 父亲一眼就认出母亲来了。看父亲的表情, 应该也没想到,母亲会变成这副凄惨模样。但是父亲毕竟是大风大浪见得多了, 见到母亲并没有流露出来怜惜之情。只是淡淡地说, 带她下去歇息吧。

    乃仁台一直以为蒙昱克在外面死了, 手下这么多人, 没有一个人见到过蒙昱克, 当初在死牢里, 安代差点把大都城里翻了个底朝天, 都没有抓到蒙昱克,那么,无处可藏的蒙昱克, 应该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掉了。没想到蒙昱克还活着, 自己找了回来。

    说到安代, 乃仁台想派儿子布和带着塔宾泰去边塞, 好好弄个清楚, 可是儿子布和拒绝再去边塞,别说和塔宾泰了, 和谁一起都不去。边塞太凶险了,布和在边塞待了这么多年,都没有逃过被诬陷, 差点送了命。对于布和来说,只想活着, 只想待在大都城里好好的活着,至于谁去彻查此事, 爱谁去谁去,反正老子就不去。

    乃仁台心里的两个人选都失败了, 布和拒绝,塔宾泰失踪, 到现在也没有塔宾泰的任何消息,不知道这个小子躲到哪里去了,大都城里是没有,乃仁台不由得叹息了一声,身边能靠得住的人越来越少了。官复原职以后, 乃仁台做事更加小心了。

    安代关在死牢里已经这么多天了, 一次都没有审过安代。阿古拉却审了好几次了,别看阿古拉常年久居边塞,胆子还是挺小的,审阿古拉的时候,没等来点狠的,阿古拉的尿都快吓出来了,把自己知道的如数家珍的全盘倒出。痛快的连乃仁台都有些失望了。

    实话说,大多数的谋反罪, 都是人为给定的,哪有那么谋反?谋反有什么好处啊?家人、亲眷都在大都城里,一死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家族,因为谋反是重罪, 是诛九族的大罪,谁会轻易触碰?被定上谋反罪的人, 无非是有人想要你的命, 要了你的命,还担心被报仇,最好办法就是把你的家族全部铲除,以绝后患。所以, 在适当的时机, 谋反罪名是很好用的。

    乃仁台自己就差点被诛了九族,凶险得只差一点点,就连根儿都不剩了。想想后脊梁还冒凉风呢。乃仁台不想再诛谁的九族了,一人有罪就一人当吧,安代差点诛了自己的九族,自己却不想诛他的九族,但是安代的活口是万万不能留下的,这个奸佞小人,留着他就是养了一条蛇,随时随地都可能咬了自己,毒死自己。搬石头砸脚的事,乃仁台是绝对不想做的。

    边塞,儿子不想去, 不去就不去吧,上次就是因为儿子自告奋勇的去边塞,才被冠以谋反之罪的,平安就好吧,边塞那几个鸟人数都能数过来,哪个也不是谋反那块料,就给安代和阿古拉定个罪,打发两个人上路,结案就完事了吧。乃仁台是真的不想操那么多心了!之所以这么多天没有判这个案子,就是想让自己完全冷静下来, 冷眼看,才能看得更明白,才能判断得更清楚。

    安代在死牢里待了这么多天,每一天都是煎熬的。一直没有任何消息, 安代每天的心都是躁动的。人真正可怕的不是马上死, 而是每一天都有可能会死,每一天都在等死,等死的滋味儿是最折磨人的。他真的不知道乃仁台是怎么想的,要么就给自己来个痛快的,要么就给自己一个确定的音儿,到底是活是死,痛痛快快来,这么无尽的等待是什么意思?真的见到乃仁台, 安代都想好了, 一定要骂出口,女人不如的男人,活个什么劲儿呢?堂堂男子汉,做事拖泥带水, 活的不脸红吗?然后呲出牙,狠狠地耻笑他,算个什么男人?他猜乃仁台心里一定是想极了报仇,却迟迟不肯动,到底是为了什么?安代也不知道。

    安代一点都不后悔, 人生嘛,总要面对死亡,死就死了, 做了想做的事情,虽然没有做成吧,应该把乃仁台也吓得不轻,其实就差那么一点点,要不是吉雅赛音横空冒出, 自己就实现了弄死乃仁台一家的愿望了。

    乃仁台做了上柱国那么多年,横行霸道了大半生,自己就像乃仁台养的一条狗,可能还不如狗,乃仁台说东自己不敢说西,乃仁台放个屁, 自己都不敢说难闻,就这样过了大半辈子,做梦的时候都能憋屈醒了,好不容易捞着个机会,把乃仁台搞下台, 要是弄死了乃仁台, 现在何至于关在这死牢里,应该坐在酒桌前,和一帮奸佞小人说着违心的话,要多乐呵有多乐呵呢!谁还不是阳奉阴违的说着鬼话,鬼话听多了,就成了人话了。

    望着暗无天日的死牢,安代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自古以来,胜者为王败者寇,做都做了,还怕死吗?只是三个女儿可惜了,花一样的年龄, 就跟着不争气的父亲去死,真的有些心痛了。要是女儿们不死, 都能活下来, 该有多好啊!也不知道乌日娜怎么想的,这么多天也不知道来探望探望死牢里的夫君, 夫妻本是同林鸟, 大难临头是不是已经自己飞了啊?真后悔,当初没有纳几个小妾,这一辈子啊, 活的真叫一个清苦啊!

    安代不止一次侥幸的想,乃仁台会不会大仁大义, 不计前嫌的放过自己,自己还可以官复原职,如果是那样的话, 安代就打算放过乃仁台,以后再也不与他为敌,心怀坦荡的辅佐他,给三个女儿都找个好人家,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嫁出去的女儿,以后就不会跟着父亲承担这份风险了,对啊!对啊!怎么没想到这个好办法呢? 把女儿们都嫁出去,成为别人家女人,不就不用跟着父亲受死了吗?

    乌日娜那个傻女人, 不知道来看看老子,老子的肚子里有的是好办法,她要是能来看看, 是不是就可以救女儿们的命了? 女人啊!就是一种蠢极了的东西!这种愚蠢的东西, 怎么可能救得了女儿啊!安代想到出嫁的好办法以后, 急的在死牢里直跺脚。而这个时候, 是不会有任何人, 把这样一个好办法带出去, 告诉乌日娜那个蠢女人的,安代一串串的流着眼泪,无可奈何的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蒙昱克自从正式回到了上柱国府的那一刻, 日子过得和之前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躺在床榻之上, 盖着锦缎的被子, 想吃的东西,自己绝不伸手, 等着丫鬟婆子喂到她的嘴里,躺累了, 就翻个身,抱着柔软的锦缎被, 她这辈子也不想放开了,太舒服了!自己好像从地狱来到了天堂,原本这样的日子就属于我,凭什么要遭了那么多的罪?蒙昱克偶尔也会思考, 到底为了什么, 自己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 非要活的像鬼一样。

    像鬼, 自己现在真的像鬼一样了。她从丫鬟婆子看她的眼神里发现了。以前伺候她的人, 这一次再来到她的身边的时候, 眼睛里都是怯怯的,好像自己会咬人一样,她的心里有些想杀掉那些看到她就害怕的人。只是现在她实在懒得去动手。当她自己拿着铜镜照了一下以后,也 吓坏了!她的心咯噔一下, 铜镜里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那张脸根本就是鬼的脸, 人是不可能长成那样的!

    余光中, 蒙昱克看到站在一旁的丫鬟捂了一下嘴,她的心里涌起一阵恨意。那个丫鬟肯定是在偷着笑话自己, 现在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也并非自己所想。她并没有动声色,只是默默的放下铜镜,盯着那个丫鬟,一直看一直看,看到那个丫鬟跪了下来,哭声连连的求饶。蒙昱克笑了, 什么也没说, 也会吓到魂飞魄散, 这就是地位带给她的快感。

    这就是为什么这一次, 她绝对不会离开上柱国府, 绝对不会放弃上柱国夫人这个头衔,绝对要牢牢地享受着这一切, 这一切就是自己生来应该拥有的,不必感谢任何人, 就是属于我的,现在的我, 只要咳嗽一声, 都会吓得身边的人瑟瑟发抖,这让她太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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