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至林道法师
吉雅赛音和至林道法师相遇在御书院的门口，吉雅赛音已经感觉到至林道法师身上的鬼煞之气了，站在至林道法师的身边，一股阴森森的凉气悄然袭来，就像赢家祠堂里那扇小门前的一样，吉雅赛音闻了闻，凉气的气味都是相同的。他装作若无其事的看着至林道法师，至林道法师和之前他见到的不一样，慈眉善目的那张脸布满杀气，脸上的皱纹一跳一跳的，眼睛里冒出来的光像一把剑，吉雅赛音感觉，至林道法师眼里的那两把剑，快要迫不及待的插进自己的胸膛里，他笑了笑。
“至林道法师，多日不见，云游讲道回来了？”
至林道法师脸上的皱纹稍微向上挤了挤，似乎是挤出来点笑意。在牙缝里哼出了一句：“行与回都在一念之间。”
吉雅赛音并没有被至林道法师给吓住，泰然自若的接了至林道法师的话，而且这句是至林道法师曾经和吉雅赛音说过的。
“善念与恶念在于一念之间也！”吉雅赛音故意慢慢地说，好让至林道法师感受一下自己说的话，“对了，至林道法师，我去宁恩寺拜访过您！”
吉雅赛音的坦率与直白，完全是在至林道法师预料之外，他以为吉雅赛音一个十九岁的少年，就凭自己身上的这股鬼煞气，都会被吓得胆战心惊，说话自然会躲躲闪闪，或者完全被自己吓懵，谁知吉雅赛音大大方方的说出来了，不仅说出来了，还话语间暗藏玄机，毫不示弱。至林道法师心里还是有些钦佩的，难怪圣上这么赏识这个少年。但是，自己的气势还是要压住这个小毛孩子。
“你的朋友还好吗？”至林道法师眼里露出狡黠的光。
吉雅赛音知道至林道法师的意图，是在用朋友压住自己呢，绝不能被他吓住。
“世道轮回，主宰万物生灵的是上天，绝不会是那些晦暗丑恶的存在。”吉雅赛音的话正气凛然，没有任何退缩。
至林道法师没想到区区一个十九岁的少年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但凡是个成年人，也会被自己身上的这股气势压住，不敢喘大气。只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吧，等这个少年尝到我至林道法师的厉害以后，量他不敢如此嚣张了吧。
“晦暗？丑恶？生不如死的时候，看你还会不会说主宰万物生灵的是上天了？哈哈哈”至林道法师斜睨了一眼吉雅赛音，拂袖离去，伴随着他凄厉的笑声，让人头皮发麻。整个御书院笼罩在一股邪昧之气中。
吉雅赛音走进御书院，御书院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之前的护卫们也不知道都去了哪里。门是打开的，风吹着门忽哒忽大哒的响，御书院看起来鬼气森森，吉雅赛音走进去，静谧中，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擦擦擦”的脚步声伴着回声响彻御书院，吉雅赛音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一排排的书卷都纹丝未动，吉雅赛音来到自己日常书写的案边，书案上还没有写完的佛经被撕成两截，撕掉的那半段上滴洒了些许血滴，白色的宣纸上，鲜红的血滴看着分外妖娆，血滴似乎还有热气，看着好像很快活的恣意浸染着一行行的佛经，好像在吞噬着白色宣纸上黑色的字。
吉雅赛音并不吃惊，至林道法师来御书院的目的应该是来宣战的，他们去宁恩寺找至林道法师，至林道法师肯定是知道的，不仅知道，他本人还就在宁恩寺，眼看着他们离开宁恩寺去了怀化寺。至林道法师应该也能想象出，他们找到怀化师傅以后会发生什么。他好像就在等着这样的结果呢。
至林道法师之前对吉雅赛音是友好的，至林道法师本身也是一位书法家，出于对书写的热爱，让他见到吉雅赛音这个白衣蒙古少年的字，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而吉雅赛音的至真性情，洒脱豪爽的性格也是他欣赏的。两个人一见如故的互相赏识，吉雅赛音一度认为两个人是很好的忘年交朋友了，怎么会想到事情就这样演变下去，两个人就变成了势不两立的敌人了。
吉雅赛音转身离开御书院，去见当今圣上。圣上正在忙，看到吉雅赛音也没多说话。吉雅赛音怕打扰圣上，悄悄地离开了。
再次回到赢家，赢火虫的小院里，坐着三个人。赢火虫和鲜鱼面对面坐着，中间坐着赢火虫的母亲商容雅。商容雅正在上下打量鲜鱼。吉雅赛音立刻坐到了商容雅的对面。四个人互相对坐着。
“这个丫头是不是那年和你一起坠崖的那个？”商容雅依稀记得鲜鱼十岁时的模样。感觉这个丫头长大了，出落得真是出水芙蓉一般的标致，难怪儿子动不动就去牛家镇，一定是被这个小丫头勾搭去的。
“是的，她叫鲜鱼，是鲜于诗的妹妹。”赢火虫看母亲的眼神，担心母亲不打好主意。
“儿子啊，我看这个鲜鱼姑娘长得这般好看，不如你娶了她，万一她可以冲喜，你转危为安了呢！”商容雅心知儿子喜欢这个丫头，这要是没有这个事，她断然不能让儿子娶她，赢家瓷器的大东家，娶什么样的娶不来啊，皇亲国戚我们都配得上！可是现在不比之前，娶了这个丫头，如果能破灾免祸，那就更好了，自己也不用死了。如果不能，自己也能亲眼看到儿子娶妻，就是死也死得瞑目啊。
“母亲，你不要胡思乱想！她和我没有婚嫁之事，吉雅赛音会娶她的。”赢火虫一句话让商容雅寒了心。赢火虫心知自己不久人世，鲜鱼和吉雅赛音在一起，自己也可以放心而去。
“儿子啊，你好好个赢家瓷器的大东家，放着自己心爱的女子不娶，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吉雅赛音吗？你不能放手啊！就算你初八会死，你都要想办法娶了她，娶了就是你的妻！再有个孩子，我们赢家就有后啦！朋友再好，这个事没有让的，你是不是昏头啦！我的傻儿子！”商容雅直拍大腿，怒自己的儿子不争气。
“伯母！”
“伯母，我会娶鲜鱼的，您不要打鲜鱼的主意！”鲜鱼一张口，吉雅赛音马上打断了鲜鱼。他知道鲜鱼想说什么。
吉雅赛音算是看明白了，赢火虫的母亲想让赢火虫这个时候娶了鲜鱼，一是为了冲喜，利用娶妻破灾免祸，二是赢火虫就算初八死了，也娶过妻，就可以入赢家祖坟，不会空留遗憾，而且娶了妻，万一再留下个后代就算功德圆满了。可是有没有考虑过鲜鱼的人生，鲜鱼以后怎么办？当一辈子寡妇吗？吉雅赛音气得心都在抖。
“母亲，您听到了吧？吉雅赛音娶鲜鱼，您不要多想了！”赢火虫嘴上虽然这样说了，心里还是很难受的。眼睁睁的把鲜鱼推开，赢火虫的心都要滴出血来啦。但是，自己已经这样了，放手就是对鲜鱼最好的报答，多痛苦都要死命忍着。
“吉雅赛音，枉为赢火虫把你当成朋友，在朋友有难的时候，你就这样对赢火虫吗？”商容雅哪里肯善罢甘休啊，把一肚子的气撒在吉雅是赛音身上，用最尖刻的话刺激刺激吉雅赛音，万一吉雅赛音脸皮薄，不好意思了呢。
“我们是朋友，可是我们是不会为了自己，害人一生的！善恶只在一线间！”吉雅赛音不客气的对商容雅说。
“你这个孩子！我怎么就害人了？我想让我儿子成亲，在我死之前，看着儿子成亲，怎么就 害人一生了？你给我说明白，不说明白我和你没完！”商容雅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要死了，能看着儿子娶妻也好瞑目，这也会被人说成害人，心里顿时悲愤交加，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母亲！你住嘴！”赢火虫站起身来对母亲大声喝道，“您再说一句，我马上就离开，死在外面，让您找不到！还有，我不会让您把命给我，我不会要！”
“什么？你不要！你死了就安心了吗？你死了母亲也不活了！那就都死了得了！”商容雅这个时候已经看出来儿子全知道了，她不想看着儿子死，只能拿自己也死了吓唬儿子。
“我死之后的事我管不了，我的朋友和鲜鱼你都不能伤害，一个字也不能，就算对儿子将死的安慰吧！”赢火虫说完转身回房了，在他转回身的那一刹那，已经泪流满面了。
商容雅看了看吉雅赛音和鲜鱼，嘴动了一下，又停了下来，起身走了。
“鲜鱼！不要轻易牺牲自己的人生！我们都在努力帮着赢火虫度过此劫，度过了，你喜欢怎么样我都无话的。”吉雅赛音知道鲜鱼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善良的鲜鱼，这个时候一定不会放弃赢火虫，会豁出命去保护赢火虫的，可是他不希望鲜鱼成为第二个赵敏之，更不希望鲜鱼成为赢家的一枚棋子。
“谢谢！吉雅！”鲜鱼轻声说。鲜鱼刚才张口的确是打算同意嫁给赢火虫，她的心里一点都没有放弃，认定了赢火虫一定能度过去的，如果自己可以冲喜，她是愿意的。如果冲喜不成，赢火虫真的死了，她还是愿意的。能为赢火虫做的她都飞蛾扑火般的想做。商容雅的那副嘴脸她是清楚的，但是，再理智的人在感情里，都没有办法做到收放自如。她知道吉雅赛音在保护自己，全心全意的替自己考虑。但是鲜鱼还是想坚持自己的心意。
鲜于诗回来了，看见吉雅赛音和鲜鱼坐在院子里，便问：“赢火虫呢？”
“回房了。”吉雅赛音说。
“你打听到至林道法师的情况了吗？”
“没打听着，却遇见了，他去了御书院，还把我写的佛经撕成两截，洒了几滴血在上面，应该是在吓唬我吧！”
“佛经上滴血，他是在和所有的人挑衅呢！我们现在怎么办呢？今天是25日，离下个月初八也没有几天了，怀化师傅让我们一个月以后去，那肯定是来不及的。”鲜于诗边说边算。
“我们肯定是要早一点去怀化寺的，但是，赢秋子的那个画像已经被至林道法师给弄走了，我们要不要去找回来，还有，要去青纱寨把《江山图》拿来，都凑齐了，怀化师傅就可以破解了吧。”吉雅赛音也是边思考边说。
“那我们夜探宁恩寺吧！”鲜鱼听了两个人的话，冒出来一句。
“也行，我们去宁恩寺探个究竟，这样怀化师傅破解起来肯定会容易些吧。上次姥姥姥爷和怀化师傅烧掉赢秋子画像以后，至林道法师就有些坐不住了。这次我们如果能找到，拿去给怀化师傅破了，赢秋子也可以得以解脱了。”
“夜探宁恩寺？我也去！”赢火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听到夜探宁恩寺就接了一句。
“你的身体能行吗？不行就我们几个去一趟，你别去了！”鲜于诗看着赢火虫苍白的脸。
“我可以的，多个人手多把力！”赢火虫当然不能看着大家为他冒险，自己在家里呆着。
“那我们是五个人，天黑了我们就出发。”
商容雅离开儿子这里，心里就在嘀咕着，儿子知道了，也阻拦不了自己把命给儿子，反正都和至林道法师说了，那一定是不能变了的。想着没几天就要死了，就坐上马车出了赢府，直奔大都城里最大的棺材铺去，棺材铺的门口，摆着几口大棺材，有红木的，有乌木的，还有红木镶玉的，乌木镏金的，商容雅转了好几圈，不知道选哪一口更好。
店里出来一个中年男子，看了看商容雅，问：“夫人，请问您给谁选啊？”
“给我自己！”商容雅的确是给自己选的，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她自己没觉得怎么样，倒是把中年男人吓了一大跳。那个中年男子仔细的看了商容雅几眼，心里想：“这个女人也不像有病的样子啊？张嘴就要给自己买口棺材，莫不是个疯子？”
“你自己？什么时候用啊？”那个中年男子还在试探。
“下个月初八。”商容雅很肯定的告诉他。
“这么准！你确定？”那个男子看商容雅的样子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嗯，哪个最贵？”商容雅看不出来哪个更贵，便问那个男子。
“乌木镏金的最贵，达官贵人都喜欢选乌木镏金的。”那个男子不确定商容雅有没有实力买这个最贵的。
“就这个乌木镏金的，下月初八来取，多少银子？”商容雅心里也是喜欢这个乌木的，拍了拍棺材的板面，满意的点点头。
“这个要一千两银子。您看？”那个男子还是不太相信这个女人好模好样的就花一千两买一口棺材。
商容雅掏出来一千两银票递给那个男子，说:“下个月初八，你给我整准成了啊！”
那个男子接过银票，使劲儿看了看银票，像是在做梦一样。点头哈腰的对商容雅说：“得嘞！您就放一百个心吧！”那个男子心里都乐开花了，乌木镏金的棺材平时都卖七百或八百两银子，看着这个女人不大正常，开口就要了一千两，没想到这个女人直接就给了，今天真是捡着了啊！
买完棺材，商容雅心里竟然很满足，死了也要给自己买最好的棺材，这一点算是做到了。做到了，心里就是舒服。
下一步，买衣服去。商容雅跟着就来到吴带当风秀衣馆，她认出来这里面的几个丫头是在赢火云成亲时见到的，原来是吴带当风秀衣馆的，难怪李李白的母亲穿得那么好看，自家丫头是做衣服的啊！
李杏儿接待了商容雅，李杏儿也记得，这个女人是赢火虫的母亲。
“请问夫人，您想选什么样的衣裙啊？”
“我想要最好看的，还要做得快的，下月初八前，能做出来的。”
“我们正常是一个月以后才能拿到的，不过，可以给您加急。你选好布料和款式，我们今天就开始给您做。”李杏儿的话让商容雅更满意了，她选了一套绣花的半臂对襟襦裙， 特意挑了最上乘的面料来做，她选完布料，眼睛被一件挂在最上面的“鹤氅”吸引了。这件“鹤氅”简直太精美绝伦了，那上面的羽毛，兽皮，一看就是选用最好的料子，最精致的羽毛和兽皮，那个颜色，简直绝了！商容雅从来没想到一件衣服可以做到人的心坎里去，没有一处不是自己的想要的。这应该就是天底下最漂亮的衣服了。
“我想要那件衣服！”商容雅指了指那件“鹤氅”，对那件衣服强烈的渴望，让她的心“扑通扑通“的猛跳。
“那件是客人定的，您要是非常想要，可以定制，但是要等两个月。”
“我多加银子，我等不了两个月了，我现在就拿走，你说多少银子吧！”
“这恐怕不行吧，客人来取的时候，我们给不了货，是要赔偿的。”
“赔偿我来出，你不用担心！”商容雅走过去，一把把那件“鹤氅”拽下来抱在怀里，“我就要这件，你说多少银子吧！我带的要是不够，可以让我儿子送来，我儿子是赢家瓷器的大东家赢火虫！”
鲜草在上面听见了商容雅的话，赢火虫最近出了事，鲜草是听说的，赢火虫的母亲非要那件衣服，一定有原因。鲜草赶紧下了楼，微笑地对商容雅说：“伯母！您喜欢，就给您吧！我是鲜于诗的妹妹。您可以拿走。”
“鲜于诗的妹妹？真的吗？卖给我吧！”商容雅一直担心李杏儿不卖给她，听到是鲜于诗的妹妹，立刻喜出望外。
“那你是鲜鱼的姐姐？”
“是的，我是鲜鱼的姐姐。”
“这件衣服多少银子？”
“您拿走吧，第一次认识，就算送您的见面礼吧！”鲜草拿过来一块锦缎，把商容雅手里的鹤氅包起来放在她的手里，商容雅有些不敢相信的抱住衣服。
“什么？送给我？这不太合适吧！这件鹤氅一定非常贵，还是给银子吧！”
“没事儿，你拿走吧，赢火虫哥哥和我们家都很好的，和一家人一样，您尽管穿！”鲜草客客气气的把商容雅送出了吴带当风秀衣馆。
商容雅坐在马车里抱着那件“鹤氅”心里还直突突呢，不过还是高兴的，自己想要的衣服也有了，棺材也买好了，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下月初八死了。要是下月初八，儿子不死，自己也不死，该有多好啊！想到死，商容雅又开始心酸了。
齐大胜又来赢家了，他还是不放心几个孩子。
鲜于诗、吉雅赛音、鲜鱼和赢火虫都在院子里，齐大胜慌慌张张的进来，挨着个的看了一遍，放心的露出大白牙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