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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新《江山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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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爷昂格尔静静地走了。

    乌仁图雅哭的眼睛里没有了泪水,干枯的眼睛里只剩下了倔强。

    在儿女的眼里,他只是父亲或者是爷爷。其实,爷爷也是从年轻的时候走过来的。昂格尔出生在蒙古大草原,上面有三个哥哥,连年的征战,三个哥哥都被征兵去打仗了,他再也没有见过他们。昂格尔因为长得瘦小,来征兵的人都以为昂格尔还不到成年,就没有带走他。

    而乌仁图雅和昂格尔一样,也有三个哥哥,哥哥们被征兵走了以后,草原上的一个王爷的管家就想抓走乌仁图雅,乌仁图雅的父母掩护着乌仁图雅逃跑了,乌仁图雅的父母亲都被杀害了,乌仁图雅在草原上逃亡着,东躲西藏的她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就偷着钻进了一座蒙古包拿了点吃的,刚要走,就被一个小个子男子抓住了。这个小个子男子就是昂格尔。

    昂格尔把乌仁图雅藏了起来,每天给乌仁图雅送食物,后来乌仁图雅干脆就嫁给了昂格尔了。草原上的男人越来越少了,别看昂格尔个子小,却是的的确确的男子汉。两个人从几只羊几头牛开始,后来发展到了上万头牛羊,都是因为昂格尔非常能吃苦,脑瓜又好使。

    随着财富的增长,昂格尔在草原的地位也越来越高,他们有了儿子安代。乌仁图雅生安代的时候差点难产死掉,昂格尔就决定不再生孩子了,孩子生多了也是给战场生的,搞不好还能把大人害死。两个人就只有一个儿子安代。

    安代长大后最初的官职是昂格尔用牛羊换来的,安代继承了昂格尔的好脑瓜,很快官职越来越大,当上了平章政事后一家人就来到大都城里生活。

    乌仁图雅在家里的地位永远是最高的,昂格尔俯首帖耳一辈子,无论怎么欺负他,昂格尔总是很开心的说:“乌仁图雅在哪,我就去哪!”这就是两个人最朴实无华的生活。

    人的一生说短暂,是真的很短暂。甚至百十来个字,就可以说完一个人的一生,仔细回想起来还真是这样。

    布置好灵堂以后,安代和乌日娜在灵堂外商议着怎么扶灵回故里,其其格红着眼睛说:“父亲、母亲、我和父亲扶灵回去吧。”

    “那也行,你和父亲一起去我也放心!”乌日娜说。

    “不好了!奶奶上吊了!”托娅凄厉的声音穿破灵堂。

    “奶奶!”其其格三步并作两步往灵堂里面跑,被门槛结结实实的给绊倒了。她趴在地上,不顾疼痛,爬向灵堂。仰头一看,奶奶乌仁图雅脖子上缠着白绫,已经气绝身亡。

    “奶奶!你这是干什么啊?”其其格哭着喊着抱住奶奶的腿,使劲儿往上举,生怕奶奶勒着疼。安代和几个下人割断白绫,才把乌仁图雅抱了下来。

    乌仁图雅和昂格尔,一辈子在一起没分开过,昂格尔是乌仁图雅的小跟班,这一跟就是一辈子。一起相伴生活久了的人,两个人就可以构成一个稳定的生活体系,无论多么艰难的日子都可以过下去,一旦这个体系倾斜或倒塌,再好的日子也会变得艰难无比。

    乌仁图雅就是这样,在昂格尔走后,她发觉那个小个子昂格尔不在身边,自己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没有着落,感觉自己整个人好像飘在半空中,她一抬头,就可以看见昂格尔在不远处看着她,对着她摆着手。她忽然想起来昂格尔胆小怕事,这要是她不在身边,昂格尔肯定会被别人欺负的,他一定会害怕的睡不着觉。乌仁图雅想到这里,就下决心追随昂格尔而去。

    一个家庭同时走了两个人,安代坐在地上哭的像个孩子,要不是自己被贬到宁安府,父亲母亲又怎么能一天之间相继辞世呢。世上本无后悔药,后悔到了没有任何改变的机会,那才是最痛苦的。一家人哭声一片,这突然之间的变故,让刚被贬到宁安府的安代家雪上加霜。安代只得告假扶灵柩回故里。

    安代一家是蒙古人,蒙古人的丧葬习俗和汉人是不一样的,安代久居中原大都,早已习惯了中原的生活,不想把父亲母亲孤零零的葬在蒙古草原,想把父亲母亲葬在大都城外,这样有朝一日重返大都的时候,方便建家祠祭典。

    安代和其其格扶灵回大都,乌日娜带着两个女儿在宁安府等候。

    鲜鱼和赢火虫从钱塘回到了牛家镇青纱寨,赵大力和赵二力每天算着日子,天天去山寨下面等鲜鱼和赢火虫,看到两个人安然无恙地回来非常高兴。赵二力伸长了脖子往马车里面看。

    “姨奶奶,找什么?给你们买的钱塘的各种点心在这里呢。”鲜鱼看着赵二力问。

    “画呢?你们俩不得画一车啊!”

    原来,赵二力在找鲜鱼和赢火虫画的画,她和赵大力叨咕了好几天,说鲜鱼他们俩边走边画,肯定画了满满一车。

    “姨奶奶,没画,我们就是一路玩了。”赢火虫的话让赵大力、赵二力都不大相信,两个那么爱画画的人,去了一趟,一张都没画,真是太奇怪了!不合乎常理!两个老太太只是想看看他们画的和《江山图》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毕竟《江山图》那么凄美的结果,她们不希望自己的孙女也那样。

    “奶奶们,我们回来画。画完就给你们看,放心吧!”鲜鱼的这句话,让两个老太太放了心。他们以为一路画肯定和赢秋子、赵敏之是一样的,回来画就一定是不同的了,反而放下心来。

    鲜鱼和赢火虫看过奶奶们,又去看了鲜胜和齐星楚,鲜苗正好也在,看到两个人毫发无损的回来,一家人都轻松了不少。吃过饭,两个人就去山上画院,准备开始画《新江山图》了。

    坐在画院的凉棚下,微风袭过,空气中的花草香沁人心脾。

    “我们先在院里画,天黑了我们就搬进屋内画,怎么样?”鲜鱼问赢火虫。

    “好,我们各画各的,最后看看我们画出来的画面是什么样的?”赢火虫满脑子都是钱塘的各种景色,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开始画了。

    “那我们开始啦!”鲜鱼把准备好的画纸铺在书案上,凝神静气,思索了片刻,就开始画了。而赢火虫已经伏案画上了。

    两个人一直在画,天色黑得已经看不清画面的时候,就都搬进屋内画了,谁也没有说过一句话,都各自沉迷在自己的画面里。夜晚的山里,除了小溪潺潺的水声,虫鸣和蛙叫声,就是画笔偶尔在宣纸上摩擦的声音。两个人谁也没有看对方的画面,埋头一直画,不知不觉天际破晓。

    “鲜鱼。我们出去走走,一起看看黎明的老黑山。”赢火虫眨着有红血丝的眼睛。

    “好!”赢火虫拉着鲜鱼的手一起往山顶上走,随着太阳的逐渐升起,漫山遍野被万道霞光笼罩,连草叶上的露珠儿也蒙上一层光亮,晶莹剔透。两个人来到山顶,俯瞰整个黑山寨,黑山寨在薄雾中如仙境一般。

    “鲜鱼,以后我就在这里陪着你生活了,我们在里一起画画,一起种田,一起看夕阳西下。”赢火虫忘情的说。

    “嗯!我喜欢!”

    两个人心里的《江山图》已经开始绘制,更多的是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和期望。

    大都城里的鲜于诗,简直可以说是望眼欲穿了。每天都在盼着赢火虫回来,可是赢火虫就是踪影全无。鲜于诗旁边的温暖萨日盖正在用画轴搭房子玩,她可不知道,那些让她搭着玩的画轴哪个拿出来都是价值不菲的。鲜于诗的心都长草了,哪里还会想办法陪温暖萨日盖玩,就拿出来一堆画轴给她自己玩。

    商容雅进来了。商容雅有些日子没看到儿子赢火虫了,那日赢火云和李李白成亲,她瞧见鲜家的孩子都来参加了,只有儿子赢火虫没来,儿子只说外出几天,并没有说具体几天,以往也有出去一些时日的,但是没有这么长时间。她就想着来诗礼画轩打听一下。

    鲜于诗看见赢火虫的母亲来了,一定是来打听赢火虫的下落的,忙起身相迎。

    “鲜于诗,赢火虫去哪儿了?怎么这么多天还没回来啊?”商容雅有些着急。

    “赢火虫去牛家镇了,他说多画些图再回来,可能没画完吧!”

    “再不回来我就要去牛家镇找他了,这孩子,出去这么多天呢!”

    “您放心!一有消息我马上告诉您!”鲜于诗点头哈腰的说着,心里虚得很。

    “行,有信儿你就告诉我一声,我这两天都上火了!”商容雅转身走了。

    鲜于诗忍不住开始埋怨赢火虫,去了这么多天也没个信儿,只知道让人担心!

    吉雅赛音悠闲的进来了。

    “鲜于诗,赢火虫呢?他不是还没回来吧?”吉雅赛音环视了一圈,也没看到赢火虫,他刚去完赢家瓷器,没有看赢火虫。

    “唉!他母亲刚走,也是来找赢火虫的,这个赢火虫啊,肯定是乐不思蜀了!再不回来,我要去青纱寨把他揪回来啦!”鲜于诗是真的很着急。

    “要不,我明天就去趟青纱寨吧,我怎么越来越不放心了!赢火虫不会趁我不在自己赢了吧?心慌慌的呢,不行我们现在就去吧,等不了呢!”吉雅赛音也有些着急了。

    “要不我们俩这就去吧,让李李白来帮我经管一下店呢?”鲜于诗也迫不及待了。

    “说走就走!”

    鲜于诗和吉雅赛音两个人骑着马出发了。

    两个人各有心腹事儿,共同的是都挺着急。

    李李白更忙了,赢家瓷器的生意本来就很好,他还要照顾到诗礼画轩,实在是分身乏术,他就去了楚宅,鲜草和鲜倩儿都在家里,楚青纱和鲜花去看新宅子了。鲜草和鲜倩儿一听李李白说的情况,就赶紧去了诗礼画轩,这样,李李白才松了一口气。

    但是,李李白家里确实是不省心的,母亲牟丽和赢火云动手打起来了。起因是赢火云成婚时收的那对玉手镯,不知道什么时候让牟丽拿走了,赢火云一开始也没发现,有一天,她不经意的看到牟丽的手上戴着一对玉手镯,感觉和自己的那一对很像,就回到房内打开首饰盒,才发现自己的手镯不见了。立刻怒气冲冲的出来找牟丽。

    “母亲,是不是你偷了我的玉镯?”

    “我拿了,不是我偷了!都是李家的东西,我戴戴怎么了?”牟丽抬起手臂,透着太阳光欣赏着玉手镯。

    “你就是偷!你随便来我房里,背着我拿,就是不折不扣的偷!”赢火云气得脸通红,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像牟丽这样,拿了人家的东西,理直气壮、振振有词的!也从来没听说谁家的婆母随随便便的偷拿儿媳妇的东西的。

    “你说我偷就是偷啊?这在我们李家的可都是李家的东西,你算个什么东西啊?”牟丽阴阳怪气的说着,这句话彻底激怒了赢火云。

    赢火云走过去,一下子就把牟丽连人带椅子推翻在地。她的后脑勺重重的摔在地上,牟丽被摔得眼冒金星,一阵眩晕,手上的玉镯磕在石阶边上,碎成几段,玉镯的碎茬扎进的肉里,血流了出来。

    蹲在院子里摘菜的艾吉玛听见“咕咚”一声,立刻跑过来,看见牟丽躺在地上,手腕处留着血,吓得尖叫起来。赢火云看见血也吓坏了,她再生气也没想要了牟丽的命。

    “要赶紧去医馆!你去赶马车!我背她!”艾吉玛扶起牟丽背在身上往院门口跑,赢火云已经到门口套好了马车。两个人把牟丽送到最近的医馆,牟丽失血过多,有些昏迷,处理完伤口以后,又在医馆躺了一个多时辰才醒过来。

    等到艾吉玛和赢火云拉着牟丽回到家的时候,都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李李白刚回到家,就听说家里打起来,母亲受伤去了医馆,他闭着眼睛用力的搓了搓脸,无奈的长叹了一声。正要出去找找,看见艾吉玛背着牟丽,赢火云在后面跟着进来了。

    赢火云一看见李李白,立刻委屈的跑上前抱住李李白的胳膊哭起来。

    “我不是故意的!是母亲偷拿我的玉镯子,我朝她要,她不给!我就推了一下,她的椅子就翻了,然后就”

    “儿子,她打我,她竟然敢打我这个婆母!”牟丽趴在艾吉玛的背上还不忘了告状。

    “母亲,你回去歇息吧!”李李白一听就明白了,不想断这个官司,转身就回房了。

    赢火云在身后抽抽嗒嗒的跟着。

    牟丽回到房里还在生气,不停的和艾吉玛抱怨。艾吉玛叹了一口气,说:“少给儿子找麻烦吧!儿子才新婚,总要让儿子过得安稳吧!”

    “安稳什么?那个赢火云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安稳了,不如让我死了得了!”牟丽赌气的说着。

    艾吉玛摇摇头走出牟丽的房门。

    鲜于诗和吉雅赛音骑着马跑的速度比任何一次都要快很多。两个人都是心急如焚,虽然原因不相同吧,但是着急的程度是不相上下的。吉雅赛音从来没有这样急迫过,也没有这样有危机感过。他的心里一直都认为,鲜鱼一定会在那里等着,不会有改变的。可这一次心里却真的担心鲜鱼再也不在那里等着自己了。

    他一想到鲜鱼再也不会等着自己了,心就如刀割般的痛起来。他一直可以和赢火虫较量着,也是因为心里有一些把握的。赢火虫多次向鲜鱼告白,都没有赢得同意。如果鲜鱼真的愿意的话早就应该同意了,没有同意应该是自己就有希望。

    但是没有希望的时候,还是让人心碎的,喜欢了鲜鱼六七年,到头来鲜鱼没有接受自己而是接受了赢火虫,想到这里,吉雅赛音的眼泪无声无息的流了下来。这回他是真的急了。

    黑山寨里,鲜鱼和赢火虫还在一直画着,他们俩每天只喝一些水,少量的吃食,鲜苗每天定时把吃的喝的送到画院里,一声不吭的离开,生怕影响到了两个人作画。

    两个人连着画了三天三夜,累了困了就伏案眯一会,醒了接着画。三个昼夜,两个人各画了一幅十尺有余的手卷。鲜鱼画了一幅小青绿的《江山图》,画面上的景色一改赢秋子的浓墨重彩,用精致的笔触,细腻的皴法,淡雅的色彩,表现出钱塘景色的秀美,整个画面清新脱俗,看得人眼前一亮。

    赢火虫的手卷是传统的浅绛山水,山石的质感和层林的幽深,小桥流水,翠柳云烟,无不表现得淋漓尽致,粗犷中又不失细腻,看得让人心旷神怡,无限向往。

    两个人互相欣赏了画作后,长出了一口气,两幅新《江山图》和赢秋子的《江山图》截然不同,同样的景色,不同的画家诠释出来的画面感也是不同的。在赢火虫看来,至少没有《江山图》的凄美就一切都好啦!

    准备落款了,鲜鱼看见两幅画的后面都还长出来一截宣纸,就拿着裁纸的竹片裁剪,她裁完自己的这幅,准备裁赢火虫这幅,赢火虫想拿过来自己裁,就伸手去抢鲜鱼手里的竹片,鲜鱼的手一闪躲,竹片锋利的一面迅速划过赢火虫的手指,赢火虫往回一缩,一串鲜红的血滴迸落在了画面上,两个人都惊得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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