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镇衙打官司
李秋天的儿子从大都回来了，带来枢密院刘恒刘大人的亲笔信，刘大人信中表示，一定会在朝中帮着运作，让李秋天放心去打官司，并且带来一封亲笔信给不忽木，必要的时候让李秋天拿出来，李秋天这下心里就有底了。
不忽木家里，吉雅赛音一直粘着父亲，不忽木去哪儿他就尾随着去哪，不忽木去茅房他都会蹲在外面静静等着。阿意思瞧着偷着乐，自己本想嘱咐嘱咐不忽木，明天李秋天家来镇衙门状告的事，看见小儿子先一步行动了。
“儿子啊，我不是都说了嘛，我肯定会全力以赴帮鲜家的，你怎么还不相信父亲了？”不忽木知道小儿子不放心。
正说着，毕格力和莫日根来了。
“父亲，明日李秋天家来衙门告状，我们都去助阵，你看看安排我俩干点什么吧！”毕格力说。
不忽木知道小儿子吉雅和鲜家好，那是头拱地都要帮人家啊，可是没想到大儿子、二儿子也这样要帮鲜家。夫人阿意思更是想帮鲜家，她不说，不忽木都知道阿意思的心里怎么想。我们这一家人都是怎么了，被人家鲜家给蛊惑了啊！全家人一心把火的帮啊！看样子，自己要是不帮的话，在这个家肯定是待不下去的。
“父亲，等状告这个事结束了，我和二弟莫日根也想去鲜家爷爷学堂上学去。”毕格力有点不好意思。
“什么？你们俩也要去人家的学堂？”不忽木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了。
“你们俩都多大了啊？还要去和一群小孩子上学？合适吗？”不忽木的声音越来越大。
“什么？你们俩也要去爷爷学堂？都给我打住！不许去！一个吉雅已经给人家惹出这么多乱子了！还嫌不够吗？”阿意思听见了毕格力的话，赶紧跑过来大喊着。
“父亲！”毕格力看着父亲，“我们俩还可以顺道接弟弟回家。”
“这个事以后再说吧！先把官司打明白吧！”不忽木看着毕格力和莫日根说。
“我告诉你啊！不许让他俩去！你给我记住！让人家省点心吧！”阿意思对着不忽木大声喊。
“嗯，嗯，知道了！”不忽木轻声地答应着。
不忽木这两天一直在考虑，李秋天状告鲜家的事，怎么能稳、准、狠快速解决呢？李秋天的软肋在哪里呢？不忽木做事非常严谨的，他不拿到九到十成的把握都不会去做，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他晚上睡不着觉都在思量怎么处理这件事。而且，于情于理都得做好，尤其是不能让齐大胜小看了自己。
鲜家老少也在思考明日衙门对簿公堂一事，到底要怎么对付李秋天一家呢？鲜能才是个保守派，一家人已经归田隐居了，种好田，教育好孩子们，自己想要的就是这样自由、质朴、简单的生活，打官司根本不在自己的预计范围内，怎么息事宁人怎么来吧。
齐星楚、赵大力、赵二力是好战派，不行就打。鲜胜制止了她们这样的想法，一家人想要在小羊洼村继续生活下去，还是要尽量收敛吧。
鲜家的孩子们，都不喜欢李家的四个孩子，但是也不知道公堂之上要怎么做。刚回家的鲜鱼还有一些虚弱，但是也不影响她为打官司这个事操心。
“我们在公堂之上别提吉雅赛音打艾吉玛的事，我们都不给她作证，因为只有我们在场。吉雅赛音毕竟为了我们家才出手的。”鲜鱼担心会牵连吉雅赛音。
一家人不能都去衙门，只能当事人去，所以决定让鲜胜、赵二力，鲜于诗、鲜于礼四个人去。鲜能才着急想去，全家都不让他去，怕他生气着急病了。
一早上，鲜家的四位就准备出发，鲜鱼已经穿好衣服蹲在院门口，她的胳膊和腿还包扎着，脸色也不好。
“你不能去！给我回屋去！”齐星楚看着她低声喝道。
“母亲！带着我吧！我在家着急啊！”鲜鱼一下子趴到地上抱住母亲的腿。
“回去！回去！快点！”齐星楚不耐烦的喊着。
鲜鱼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哭的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几度都要憋过去的样子。
“母亲，我背着妹妹去吧！别把她急坏了！”鲜于诗看着齐星楚。齐星楚没吭声，算是默许了。
“我背也行，我的心都让鱼丫头哭稀碎了！”赵二力的眼圈儿都红了。
鲜家来到镇衙门，就看见李秋天一家已经到了，李秋天笑着对鲜家人点点头，看起来势在必得的样子。不忽木出现的时候，黑着脸，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个人，目光里陌生得好像从来没见过一样。
“我有腿伤，请求赐座！”李秋天高声喊道。
“给他看个座！给那边的鲜鱼也看个座！”不忽木面无表情。他眼见着鲜鱼也有伤，不能只便宜李秋天了。
李秋天自己坐下后就张望着鲜鱼这边，很不服气的上下打量鲜鱼。鲜鱼一看他不服气的样子，就把胳膊露出来，整个胳膊都被包扎着，李秋天安静了。
“这个小兔崽子，她什么时候受伤了？不会是装的吧？”李秋天暗暗想。
这时候，毕格力、莫日根和吉雅赛音哥仨进来了，一声不响的站到鲜家这边。不忽木装做没看到的样子。随后，又有四个人抬着担架上来了，担架上面躺着一位紫衣少年，脸上包扎着横七竖八的药布。担架被放到了鲜鱼的凳子旁边，紫衣少年就地躺在担架上，抬担架的四个人都退了下去。鲜于诗一看到紫衣少年就有点兴奋。
“赢火虫！你怎么来了？”鲜于诗悄声问，“你好些了吗？”
赢火虫用手指挡住嘴对着鲜于诗示意了一下不说话。
正式开审，衙门里的佐官开始大声宣布，所有的人都静静地听着。
上次验伤结果为：李秋天的腿骨折，系碰撞所致。艾吉玛的鼻梁，轻微骨折，不知何故。
李秋天听了立刻暴跳如雷。
“镇长，你什么意思？不知何故？你们就这么验伤啊？”李秋天站起来抻长了脖子喊道。
“哪里不妥？不知何故就是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你有异议？”不忽木面无表情，眼睛死死盯着李秋天。
“是不妥啊！鼻梁不是被您儿子给摔的嘛？你怎么还忘了呢？”李秋天气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忽木这阵势对自己不利啊，也不知道从哪儿还整来个担架抬着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呢？
李秋天在揣测不忽木的时候，做梦也想不到，不忽木也不认识担架抬来的，既然担架放在鲜家这一边，肯定是鲜家找来的帮手吧。
“好，你说我儿子吉雅赛音打艾吉玛了，证人出来证明一下。”
“那天不都说了嘛，艾吉玛一个人去找鲜家讨公道，都是他家的孩子，我上哪找证人去？”李秋天对于不忽木这样审案子很是无语。
“你上哪儿找证人我不管，总不能只听艾吉玛一面之词吧？你要是没有证人，我就随便点了。”不忽木看了看李秋天，又转过来看着鲜鱼，他知道鲜鱼这个小丫头胆子大，主意多。
“鲜鱼！你来说一说那天吉雅赛音是怎么打艾吉玛的！要实话实说！”
“鲜鱼在！那日艾吉玛来到学堂，破口大骂我们，还说我们没人教育，她要教训教训我们这些孩子！”鲜鱼站起来大声说。不忽木听完点点头，果然没有看错。
“鲜鱼，腿上有伤，坐着说即可。”不忽木柔和地说，“然后呢？”
“然后她扑过来要打我们，吉雅赛音为了保护我们，冲在最前面。可是艾吉玛她一抬脚就把自己给绊倒了，她的鼻子磕到地上，就磕坏了，还出血了。吉雅赛音确定没打她！不信的话再问问我哥，我的哥哥们都看到了。”鲜鱼仔细说着细节。
“你个死丫头撒谎！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的！”艾吉玛气疯了，她再也忍无可忍了，恶狠狠地向鲜鱼扑过去。
担架上的赢火虫立刻坐起身挡在鲜鱼身旁，鲜于诗和吉雅赛音也同时跑过来挡住艾吉玛，赵二力的腿都抬起来了。
鲜鱼故作害怕的样子，大叫着：“她要打我！她那天就这样！”
赢火虫离鲜鱼最近，一看鲜鱼害怕，就伸出手臂去安慰鲜鱼。
“哎呦！疼！疼！疼！”赢火虫叫着，他骨折的胳膊动作幅度太大了。
“啊？”艾吉玛被鲜于诗和吉雅赛音挡住，还是控制不住情绪，想推开两人，吉雅赛音抓住她的胳膊就要往上背，鲜于诗忙摁住吉雅赛音，对着他使使眼色。
艾吉玛都懵了，那天就是这么多孩子打自己的，怎么让那个丫头一说，就变成自己摔的。那个丫头说的跟真事似的，明明就是在让镇长偏袒自己家孩子。真想一下子打死那个丫头！我这还没打着那个死丫头，就这么多人冒出来护着她，他家分明是仗着人多欺负我们呢！
“来人，把这个泼妇拉出去，杖责10棍！公堂之上尚且如此！”不忽木一字一句的说着。
“停！干什么就打人啊！你会不会断案？”李秋天大喝一声。
“你给我闭嘴！！再不闭嘴，也拉出去打！”不忽木厉声喝道。
佐官宣判如下：李秋天身为保长，不好好教育子女，在学堂闹事，影响学堂正常上课。先生鲜能才被气吐血生病至今，现在还在家养病，罚李秋天300文，并上门赔礼道歉！
其妇，不守妇道，信口雌黄，欺辱小孩，判杖责10棍。当场执行！
此案结束了。
“谁说结束了？我不来点狠的，你就不知道我李秋天的厉害！早就料到你个昏官，不能秉公断案！你看看这是什么？”李秋天有恃无恐地从衣袋里掏出一封刘恒的亲笔信，递了上去。
不忽木一看，是枢密院刘恒的亲笔信，都是同僚，让不忽木给面子，否则就写奏章报上去。
“哈哈哈让刘恒刘大人写奏章吧，我还真怕他不报呢！”不忽木把刘恒的亲笔信扔到了李秋天的脸上。
“你！你！你！敢这样做？我和你没完！”李秋天气急败坏的指着不忽木。
“谁？刘恒？是枢密院的？”赢火虫坐在地上问。
李秋天已经够生气了，他当然没有胆量去打不忽木，看见躺在地上担架的这位还这么说，一个健步冲过去，挥起手就打。鲜鱼一看李秋天要打赢火虫，抬起腿就是一个飞踹，李秋天应声倒下。李李白和李杜甫跑过来护住父亲，李李白对着鲜鱼就是一脚。赢火虫躺在担架上，从侧面就把李李白蹬出去一丈远。
“公堂之上鲜家打人啦！打人啦！救命啊！”李桃儿和李杏儿大声喊着。
艾吉玛和牟丽也跑过来，艾吉玛冲着鲜鱼冲过去，怀着满腔的愤怒。吉雅赛音三步并两步过来一把抓住艾吉玛的手臂。赵二力也凑过来，仔细观看，心里琢磨应该踢哪个。
赢火虫一看，打起来了，立刻躺倒在地上打起滚儿。
“疼！疼！疼死啦！青天大老爷啊！我都这样了还要被这个姓李的殴打，您可要为草民做主啊！”赢火虫杀猪一样嚎着，“刘恒刘大人是我姨父，亲姨父！谁找他啊？”
“胡说！你是谁？刘恒刘大人怎么会是你的姨父？”李秋天半躺在地上，疑惑的问。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老子赢火虫！赢家瓷器！”赢火虫躺在地上大声回答。
不忽木黑着脸看着堂下这些人在打，眼见着自己儿子没有吃亏，指着李秋天笑了，黑黑的脸上现出那么一点点笑容，看着格外的瘆人。
“李秋天！你巴结个刘大人就想压制于我？告诉你！我不忽木不是吓大的！上柱国乃仁台还告诉我好好审审这个案子呢！不服气他来审！”不忽木满脸煞气看着李秋天。
李秋天蔫了。再也不想说话了，他到现在才意识到，不忽木其实还是给自己留面子了，不然凭借不忽木的实力，保长的官职没了，可能小命都没了！自己最近怎么突然脑瓜一根筋了，和蒙古人斗什么呢？在这个悲哀的年月，汉人根本没有缚鸡之力，我又干嘛飞蛾扑火呢！他当然知道瓷器赢家，赢家的独苗祖宗他早有耳闻，他当然更知道上柱国乃仁台了，自己卑微的地位仰着脸都看不到的人物啊。
李秋天真的自己都迷惑了！自己最近一直在较劲，甚至以为自己可以有机会胜利，这才变成了跳梁小丑，给了人家戏耍自己的机会。他要带着家人回家了，还是继续夹着尾巴做人吧，斗不过啊！李秋天哭了，眼泪吧嗒吧嗒的滴下来
不忽木和上柱国乃仁台亦师亦友，在蒙古草原打仗的时候，不忽木救过乃仁台的命，乃仁台非常欣赏不忽木的为人，如果不忽木当初留在大都，他现在至少也是郡王级别。不忽木执意带着家人去牛家镇做了镇长，乃仁台还经常派人来给不忽木送一些稀世珍宝，只要不忽木点头，乃仁台就会立刻召他回大都的，这样的人物，李秋天真的是惹不起。
赢火虫在医馆养伤。他一直记得今天鲜鱼家要在镇衙门打官司，自己答应过要来助阵的，那就必须要做到，再说他还想看看鲜鱼的伤怎么样。母亲商容雅哭着嚎着不让他来，商容雅实在是太讨厌那些鲜家的人，尤其是那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老太太。赢火虫以离家出走为由，吓得母亲派四个保镖抬着担架送他去的镇衙门。商容雅的妹夫真的是刘恒，妹妹商容岳当初就是不顾家里反对嫁给的刘恒，现在在商家这一辈里，刘恒混得最差。
官司打赢了，鲜家的人都非常高兴，不忽木也乐了，一块心病总算好了，他居然很想找齐大胜喝酒去。不忽木的三个儿子也乐得眉飞色舞，小儿子吉雅赛音对父亲的赞赏和崇拜全写在一张脸上呢。不忽木的这颗老父亲的心也得到大大的满足。
鲜于诗背起妹妹鲜鱼就要走，赢火虫着急了。
“诗兄弟啊，背着多累啊！来！躺在我的担架上，抬着多舒服啊！”赢火虫边说边拽鲜于诗。
“鲜鱼，上马来，我带你骑马回去也不会累的！”吉雅赛音拉过马来。
“吉雅，我现在还有些害怕骑马，没缓过来呢！”鲜鱼一看见马就有些哆嗦，坠崖的事让鲜鱼有些心理阴影了。
“你看吧，我说担架是个好东西吧，我最近就迷上了担架了。快躺着，我们抬着你。”赢火虫说着就把鲜鱼从鲜于诗的背上抱下来放在担架上。自己坐在担架末端，四个保镖抬着两个人走。吉雅赛音看着非常不开心，鲜鱼不敢骑马，他也不骑马，就在后面跟着。毕格力和莫日根看吉雅赛音去鲜家，也跟着一起去，这样队伍就变得壮大了好多。
“赢火虫哥哥，你不回医馆啊？”鲜鱼很奇怪，这个人的脸上还包扎得横七竖八的，怎么非要带着保镖来自己家呢。
“我不想回！医馆太没意思了！我想和你们一起玩！”赢火虫坐在担架上，脸被包扎着，看不出来什么表情，只感觉他还挺开心的。
鲜家全家上下，今天总算松了一口气。和李秋天的纠葛总算结束了。赢火虫和不忽木的三个儿子都在鲜家院里坐着，家里的一帮孩子也都在院子一起玩呢。吉雅赛音非常安静，沉着脸，他非常讨厌这个被担架抬来的人，总觉得他在故意接近鲜鱼。赢火虫不知道吉雅赛音那个小孩讨厌自己，他和鲜于诗在聊构图，两个人说着说着就要起身去后院学堂一起画画了。
“鲜鱼！走啊，和我俩去后院画画啊？”赢火虫招呼着。
“哥哥们，你们要画什么啊？”鲜鱼好奇的问。
三个人起身就要去后院学堂，吉雅赛音立刻站起来也跟在后面。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李秋天拿着三百文钱来了。鲜能才和鲜胜父子都吓一跳，担心李秋天找事，赵大力赵二力赶紧跑过来护在鲜能才身边，齐星楚拿着菜刀也飞身到了鲜胜身边。
“鲜老先生，我错啦！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吧！放过我吧！”李秋天说完就跪在地上磕头。
鲜能才被这么大个急转弯吓坏了，上午还在对簿公堂，这会儿就道歉来了，吓得鲜能才的心突突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