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吉雅赛音换学堂
不忽木知道小儿子吉雅赛音好多天没去学堂上学,不是卖白菜就是去山寨玩。可是,自己还是张不开嘴批评儿子,他怕儿子伤心,他最看不了的就是儿子哭。于是,他打算让阿意思去说儿子。
“阿意思,吉雅赛音已经好多天没去上学了,你看,我们要不要批评一下他啊?”不忽木说的有点闪烁其词的。阿意思一听就知道,他自己不舍得训儿子,想让自己去训。
“那你去训他吧,不好好上学想干什么?不行你就狠狠揍他一顿。”阿意思故意说。
“啊?什么?”不忽木无语了,阿意思居然让自己揍一顿吉雅赛音!自己连说一下都不舍得,怎么可能揍?阿意思这是咋么了?她受什么刺激了?
“这样的事情还是你说比较好的!”不忽木有些不满地说。
“为什么要我说?我每天管萨日娜就够累的了!”阿意思不耐烦的说。
不忽木没话了,的确有个萨日娜就够阿意思一个人忙乎了。只得硬着头皮去找儿子说一说。吉雅赛音在蒙古包里玩得正欢,看着父亲一脸严肃的进来了。他预感到父亲一定是来训斥自己的。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怎么了?儿子?哪里不舒服吗?”不忽木被儿子哭懵了。
“我这几天都逃学了!知道自己做得不对,我就是想哭!”吉雅赛音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
“儿子,你别哭了!知道错了就是好的!不想上就不上呗!哭坏了身体怎么办啊?”不忽木开始安慰起儿子了,内心还有些愧疚,自己居然还打算训斥儿子。
“父亲呀!真的不是我不愿意去上课啊!是我实在不喜欢那个先生啊!我一去学堂心里就特别难受啊!”吉雅赛音哭得颤巍巍的,他看到父亲开始紧张了,就愈发的大张旗鼓使劲哭。
“不想去就不去!为什么要难为自己?你这么难受怎么不和我说说呢?”不忽木跟着气愤起来。
“那我以后不去了?”吉雅赛音一看时机成熟了,立刻就说出自己想要的结果了。
“额,这个不去还是不太好吧!年纪尚小,不上学恐怕不妥吧?你能不能将就着去啊?”不忽木说到这又有点无话了,“小孩子现在就不上学有点太早了吧!”
“我的心太难受了呀!”吉雅赛音看父亲没同意,就又打算狂嚎一阵子了。
“难受你就去跳河吧!”阿意思进来了,不客气的说。
“你一个小孩子,不上学要干什么?还难受?玩你咋不难受呢?”阿意思更加严厉。
“额,我可以和儿子谈一谈,你还是去忙吧!”不忽木忙打断阿意思,怕她的话说得太重,儿子接受不了。
“谈什么谈啊?不去上学没得商量!我就知道你谈不明白什么!”阿意思瞅着不忽木说,“一直在听着,果然说不出个什么!”
“那我能换个学堂吗?”吉雅赛音看母亲进来了,语气立刻变得很中肯,商量着说。他本来觉得自己已经拿下父亲了,没想到母亲横刀出来,母亲可没那么好说服的。
“儿子,想去哪个学堂?”不忽木殷勤的说。
“去什么去啊!为什么不想上这个学堂啊?”阿意思问,“有啥想法直截了当说,别绕弯子!”
“额,对呀,儿子!别绕弯子!直接说!”不忽木赶紧缓和气氛。
“好吧,实话实说吧,我想去鲜鱼家爷爷学堂!”吉雅赛音终于说实话了。
“什么?去鲜鱼家爷爷学堂?那是人家自己的私塾你知道吗?没理由让你一个外人去的!”不忽木奇怪的问。
“是呀,鲜鱼的爷爷教的,我想去!每日卯时开始上课,上午要干活卖白菜!”吉雅赛音说完,不忽木都惊呆了,人家自己家的学堂,又干活又学习的,只学习一样吉雅都干不好,还要去人家干活,这孩子疯了吗?
“吉雅,你去过人家爷爷的学堂啊?”阿意思也很奇怪。
“额,没去过!就是想去!”吉雅赛音自己说完都有些尴尬。
“儿子,,你确定吗?”不忽木关切的看着儿子。
“确定什么确定?他都没去过!你出去,我和吉雅说一下!”阿意思直接撵不忽木了。不忽木灰溜溜的往外走了。
“父亲!你别走!”吉雅赛音在向父亲求助。
“额,我不能走!你说吧!”不忽木刚要走又站住了。
“你!出去!”阿意思急了。不忽木歉意的看了一眼儿子,赶紧溜了出去。
“吉雅,告诉我,为什么非要去鲜鱼家爷爷学堂呢?”阿意思尽量压一压怒火,把语气放平和。不使劲压一压怒火的话,阿意思就想冲上去揍吉雅赛音一顿了。
“我,我就是觉得和鲜鱼一起上学挺有意思的!鲜鱼又会写又会画的,跑得还快!我什么都不会!你不是说要和优秀的孩子一起玩,近朱者赤嘛!我敢保证!我去了鲜鱼家爷爷学堂肯定会好好学,以后也能写会画!不让娘亲操心!”吉雅赛音急得两只手一直在比比划划的,试图证明自己说的都是真的。
不忽木接到了阿意思的指令,想办法把吉雅赛音送去鲜鱼家爷爷学堂。不忽木接到指令后,就开始想各种办法了。毕竟学堂是人家自己家的私塾,总不能用自己的身份压人家吧!厚着脸皮和人家说,你家的学堂也教教我儿子吧,不!不!不忽木说不出来。所以他费劲巴力的想了半天,脑瓜子都想疼了,才琢磨出来三个方案。
第一个办法:直接找鲜家,如果被拒,没办法继续进行了。
第二个办法:找齐大胜,看齐大胜有没有办法说服亲家,如果不成,自己在齐大胜面前会有一点没面子。
第三个办法:直接让吉雅找鲜鱼,让孩子和爷爷说,都说隔辈亲,也许可以。但是吉雅会不会有点蔑视父亲的能力呢。
不忽木一直在反复对比,也没有拿定主意。他这个人办事,没有十拿九稳的胜算都不会马上出手的。
不忽木又想到了一个办法,这件事上,他差点忘记了自己是个镇长了。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鲜鱼家所在的村落的保长李秋天,以上级来压保长,保长压鲜鱼家,这样又不用买鲜鱼家个人的人情,不成也没那么丢面子。
于是,不忽木找到了保长李秋天。直接说明来意。李秋天当时就懵了!这不前几天才把鲜胜抓起来,只因为鲜家的丫头咬了镇长儿子的猪,人脑袋快打出狗脑袋了,怎么这么快就扭转成了镇长儿子非要上鲜家爷爷学堂了。这个急转直下的变化,让李秋天的脑袋一直在飞快的思考。
李秋天不是一般人,见惯了官场的冷暖是非,他没有立刻答应镇长不忽木。只是卖了关子,说是了解了解情况再定,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他也不敢应承下来的。
回到小羊家洼村,他直接奔鲜家去了。此时正值傍晚,鲜家祠堂里的孩子们正在学习。
李秋天进了鲜家,直接说要去鲜老爷子学堂看看,齐星楚不知道李秋天是什么目的,也没拦着,李秋天就来到了鲜家后院祠堂,只听到祠堂里有朗朗的读书声,还有辩论的声音。他进来一看,祠堂里摆了九张看着就挺考究的桌子,坐在前面的是小一点的女孩子们,正在认真的诵读,而坐在后面的几个大男孩,正围着鲜老爷子辩论问题呢。鲜老爷子正认真的分析讲解着。李秋天心里想:难怪镇长都请他帮忙,人家的学堂是真的有水平啊。
其实,李秋天只是这么一看,并不能以此确定鲜家课堂就是有多好的,但是人就是有这样从众的心里,挖门倒洞想做的事,无论怎样都认准一定是好的。所以李秋天心里认定鲜家学堂就是最好。
李秋天是个有学识和见识的人,要不是因为前朝灭了,他肯定会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跻身官场谋得职位的。没办法,蒙古人当政,汉族人不受待见,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不然怎么可能做这么个破保长,专管谁家菜刀送没送回来这等鸡毛蒜皮之事。
李秋天对着鲜老爷子点点头,笑着说:“上面让挨家挨户检查检查,我就是来看看。”鲜老爷子看到李秋天,先是一愣,看保长转身走了,鲜能才心里虽然狐疑,还是客客气气走出来送客。
李秋天看过鲜家学堂后,想法更多了。镇长不忽木都要把孩子送来鲜家学堂,难怪啊!人家鲜老爷子有水平啊!这要是开回口,只把镇长儿子送进去了,我李秋天是不是就亏大了!我的孩子还没送鲜家学堂去呢,怎么可能轮到镇长家啊!这可不是我李某人行事风格啊!
李秋天是个文人,曾经的举人出身。本身没有什么靠山、背景,仍混迹京城官场多年,要不是前朝没落,他在朝堂之上混个小官还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前朝实在太混乱了,到处分崩离析,毁灭也是必然的。他看到前朝毁灭之时,之前耀武扬威的那些士大夫们,死的死,逃的逃,心里曾经有过非常过瘾的想法。无奈那些大人物都倒了,自己也没法混迹蒙古人的大都了,就带着老婆孩子来到牛家镇归田隐居了。
李秋天家里有一个老婆和一个小妾,老婆牟丽,是个汉人;小妾是个蒙古人,叫艾吉玛,战乱的时候低价买回来的。老婆牟丽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叫李李白,二儿子叫李杜甫。一看就知道,李秋天是多么喜欢唐诗了,把他最喜欢的两个诗人的名字都给自己儿子用上了,这样才会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呢。小妾艾吉玛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叫李杏儿,小女儿叫李桃儿。老婆牟丽和艾吉玛经常打架,牟丽总是看不起艾吉玛只会生女儿,艾吉玛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经常是牟丽骂了艾吉玛,艾吉玛揍了牟丽。李秋天夹在中间协调关系很是痛苦。
李秋天自己虽然读过书,但是毕竟在京城混过的人,曾经见到 过很多士大夫之间,相互把孩子送到同僚家私塾里上课学习的,他因为地位低根本没资格。这次可不能错过这个好事了。他心里这个美啊,这可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机会自己就来了嘛,必须把自家那几个不省心的孩子送鲜家学堂上课去,他打定了主意。
李秋天用脚趾头都会想到,鲜家一定会以地方太小为由拒绝的。事实的确如此,鲜能才真的拒绝了他。李秋天又通过之前的同僚了解到,鲜家也是大都来的,鲜能才是曾经的二品文官,儿子鲜胜也曾经在朝中为官,爷俩朝中的官职都远超自己。李秋天乐了,以前那么牛的人,不也落到我的手里了吗?
不同意,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的。
李秋天找到不忽木,开诚布公的谈条件。
“镇长,我去了解了,鲜老先生的学堂的确不错,可是不接受外人的!”
“我要结果!”不忽木黑着脸盯着李秋天。
“不是没有办法的,可是镇长,事成之后,我能不能升任千户长?”李秋天狡黠的目光闪过。
“你现在不是保长吗?管五十户?”不忽木眼神变得凌厉。
“是啊!镇长,我做成这件事,您全当奖赏小的不行吗?”李秋天没有被不忽木的眼神吓到,反而迎着不忽木的眼神看着。
不忽木内心已经明白了。这个李秋天用此事来要挟自己呢,这个汉族人不知天高地厚的以为,帮老子做了点事就可以狮子大开口吗?想得美!
“你去做吧!事成之后我自有定夺!”不忽木心里虽然这么想,表面上丝毫看不出意图。
“镇长,我就当您答应小的了!”李秋天没看出来不忽木到底是什么意图,还是不死心的把话撂这儿。
不忽木看着李秋天远去的背影,冷笑一声。突然感觉,这样道貌岸然的人,还真不如齐大胜那样的土匪,活得真实。自己是宁愿和土匪喝酒,也不会和这样的人交往。
李秋天回到了小羊家洼村,直接去了鲜家。找到了鲜能才。鲜能才正在和老婆赵大力,小姨子赵二力,在院里搭秋千。看见保长李秋天进来了,忙停下手里的活计。
“保长啊,有何贵干啊?”鲜能才很谦卑的问着。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装。
“此来还真有事劳烦鲜老先生!”李秋天拱手一拜。
“有事您吩咐!老朽不才!”鲜能才嘴上说着,心里却在嘀咕。保长这个架势看着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瞧着没好事呢。心里已经提了八百个小心和警惕了。
“额,这个鲜家学堂的事,镇上新规定,汉人不允许办私塾,要是非要办的话,我倒有个办法,把您家私塾改成村办学堂,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办,不然,你老人家的学堂就要被取缔了!”李秋天看着鲜能才,心里寻思,这个老狐狸,看你还怎么说。
“保长,我在我自己家,教我自己家孩子认几个字,还要劳烦官府操心吗?”鲜能才用力控制情绪,低声说。
“鲜老先生,这是大元朝,不是前朝!一切皆有可能的!官府规定不得私办学堂的!可不是我李某人规定的啊!”李秋天明知鲜能才很生气,话说到了,他得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他日好相见嘛。
“好的!我们服从官府的规定,不教孩子了!”鲜能才说。
“保长,官府什么时候出的规定?连教我们自己家孩子还不行了呢!让不让人活了?吃饭管不管?尿尿是不是也得管啊?尿多了不行,尿少了也不行,真他妈的操心啊!”一旁的赵大力听不下去了。
“说这些都没有用!让你们十家用一把菜刀,你们谁敢去放个屁啊?”李秋天斜睨着赵大力。
“行,官府说得对,我们不教孩子了,没有私塾了,马上把桌子劈了烧柴!烧柴官府让不让?”赵二力脸都气得绿了。
“咱们都是汉人!汉人必须帮汉人哪!我要不是为了能帮着咱们汉人,我也不会当这个操心费力不讨好的保长啊!我们都互相理解一下!咱家的学堂搬到村祠堂后面的那个大厅里,还是鲜老先生教,只是多了些村上的孩子,让更多的孩子来学堂学习,这也是为子孙后代积福修德的事情啊!我也和官府有个交待!两全其美啊!”李秋天明显把话往回拉。
“搬到村上祠堂后面,桌子凳子我去安排,笔墨纸砚村上提供,还有啊!鲜老先生担任村上学堂的先生,我特别申请您家自家用一把菜刀,不和其他人家轮班使了,只是,饭后把菜刀还送过来就行。你们考虑考虑吧!”
李秋天看鲜能才、赵大力他们没再说话,就一气儿说完,转身就走。这个时候,把思考的时间主动留给对方,再主动退一步,当下这等乱世,稍有照顾,一般的汉人就都会同意的。生活不易,谁又会非要和官府作对呢?
看着李秋天走了。三个人气得脑袋顶上都要冒烟了。
“呸!这个不要脸的走狗!”赵二力狠狠跺了跺脚。
“老头子,你说咱们同意不?”赵大力问。
“让我静一静,怎么觉得这里面的事没那么简单呢!”鲜能才眉头紧皱。鲜能才当年在官场也是驰骋大半辈子。什么样的嘴脸没见过啊!他直觉感觉,李秋天没那么简单,但是仅仅是个私塾而已,他犯得上这么大动作,只为了取缔自家的私塾。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他一时也说不清楚。
“赵大力,齐星楚呢?”赵二力想起来齐星楚匆匆忙忙的出去了。
“肯定又去吵架去了!天天为个菜刀去打架!还真难为儿媳妇了!”赵大力无奈的说,“自从最新规定,汉人每十家用一把菜刀后,三天两头的打架啊,我们也是活久见啊,活几十年了,头回听说怕闹事,把菜刀都收走了,十户人家用一把,也不知道是哪个能人想出来这样的损主意啊!”
正在思考的鲜能才,听了赵大力和赵二力的话以后,把心一横,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唉!同意吧,不管咋地,这样我们自己家就可以用一把菜刀了,不然,儿媳妇太难了!为了让齐公爷省点力气,就依了保长李秋天了。
“而且,我倒要想看看,李秋天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鲜能才忿忿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