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扶危救困
话说宝瓶宗李淡受了方垣一掌,摆脱方垣之后,强行提气一路向西,迎了来接应的师弟妹之后便再难前行,伤势沉重,吐起血来,最后竟然是两人架着他回了营地。
两人用真气一探查,更是吓得要死,赶忙一路飞奔。
李淡并非方垣所想那般是个无名弟子,他实在是宝瓶宗外门弟子中数一数二的高手,此番遭遇重伤回来,立刻便引来了营内一众弟子的围观。
这围观不是看笑话,而是发自内心的关心,因为人的真心是能够感受得到的,李淡能俘获人心,自然不是靠得他的武力,而是自身的魅力。
“这次遇到个高手,真气坚韧,不惧剑气,肉身更是强横,一掌便隔甲击伤我的脏腑,所幸他被我伤了左臂,身法也不如我。不然,我可就要葬身雪海了。”
“前一阵子,我们突袭杀了他们不少人,全靠那个赵钊带人来救的场,想来这人定然又是最近几天才来的新援。”
一个身穿皮袄的矮个青年为李淡折起被褥垫在床榻上,和李淡一路回来的两个弟子这才将他搀上床榻斜靠着。
等到医师来,身边侍卫的弟子又赶紧替李淡卸甲,乌糟糟一大片人将屋子挤得满满的,可李淡也不介意,也不顾自己受伤,反倒一直招呼着众人道:“随便坐!”
扎甲上的掌印并不明显,直到扒开内衣,李淡身上侧肋部位凹下去的肋骨和红到发黑的掌印才惊得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让开位置让医师施为。
“上真遇到的这人想必精擅徒手,以右手掌根出力,使暗劲震伤五脏,幸亏在外有扎甲挡住部分力度,在内有真气压制住出血,否则不堪设想。”
“我先施针止血,上真再松开真气压制,以真气疗养,再服些汤药,当无大恙。”医师见伤便给分析得七七八八,施针之后,李淡脸色好了许多,众人才松了一口气开始问东问西。
“这人使得一杆铁枪,招式倒是看不出如何精湛,只觉得他速度极快。你说他精擅徒手,我也是最后一回合才看明白,他竟然使枪作饵,把一杆铁枪做了幌子,最后的杀招反倒在方寸之间。”李淡若有所思,苦笑道:“没想到我终日打雁,最后却被雁啄了眼。”
其中一人身穿儒服,在一众着甲的人群中有些另类,出声道:“师兄,换做寻常人倒也罢了,师兄你云章真气护体,怎么地会被震伤五脏,这人真气当真如此强横吗?”
“这人真气奇异,赤红如血,却不见丝毫邪气,胜似烈火,灼热得紧。”李淡一边用左手抚在伤处激发真气,一边露出些犹豫的神色,说道:“我见他运行真气,脚下雪都融成水,料想应是火行真气,可我云章真气遇火便化作瘴气,专克火行,对他竟然不起反应,反倒是如冰见火,简直是退避三舍,令我一败涂地,最后只能像个刺客一般,吃了他一个闷亏,真是奇怪也哉!”
“这世上古怪的人太多,师兄何必挂怀,下次遇见有了准备便是。”五短身材的青年安慰道:“不至于如此!”
“我哪里会纠结这个,叫你们来,正是要跟你们讲清楚,这人是在刻意引诱我们去寻他,不要上了他的当。”李淡说着竟有些脸黑,“这人在靠近我们防线的三十里外猎了只鹿,大张旗鼓地在那里烤了吃,我见他如此做派,以为要么是个饿鬼,要么是个白痴,不曾想自己居然上了他的恶当。”
众人哑然,这怎么看也不像是恶当,反倒是一个明目张胆地钓鱼,一个自恃武力以为能摧枯拉朽,结果轻了敌。
“咳咳!师兄说得是,这人着实可恶,我们接下来是要小心。”五短青年出声,打了个哈哈,正色道:“对面玉晨宗虽然山头林立,都是些孤狼,可强手着实不少,这回换来的多半是一个顶一个的能打。”
“是!陶师兄!”
这姓陶的青年虽然身材矮小,却颇具威严,众人皆是俯首听教,他正是宝瓶宗此地的主事弟子陶坚。
“我们出巡须得小心谨慎,不要像我此番这样。”李淡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性子,神色严厉的告诫道:“连我一不小心都落到如此伤势,换了你们就要做了别人资粮,不要没有得自由身,反而做了自由魂。”
“是!”
“且都散了,让李师兄养伤。”陶坚挥了挥手,示意都离开。
就在众人闻言要散去时,那身穿儒服的弟子突然出声道:“师兄,恐怕等不到下个旬日,对面又要来一批人,这样下去,要完成宗门交代的任务可就遥遥无期了。”
“你这”李淡皱起眉头,正要喝骂,却见陶坚摆手,便不再言语。
“都出去!王克留下。”
陶坚坐到李淡床榻上,见面色忧疑的众弟子离去,才叹了口气,道:“王克,对面那铜矿虽然价值连城,可对我们这些方外之人来说又有什么可贵的呢?这里面的盘算可深得很,你知道吗?”
王克掸了掸衣袍,向前走了两步,道:“师兄你还问我作甚,两位都是我净明国世家出身,自然知道这里面两国的博弈,更牵涉到两宗,虽然此地此事甚是微小,我们如此做派,可是违逆他们的。”
“哼!上次便死了十来位师兄弟,最后还不是功亏一篑,纵然我们炸塌了那铜矿又如何,玉晨宗那位炼气高手反扑,能逃得出来吗?”
“求得可不就是铜矿塌了,才好做事么?到了那时,哪里还会管我们。”王克低声喝道:“索性长痛不如短痛,何必在这里空耗性命时光,做血肉战场,拖久了,惹得那位不高兴,下场更惨!你以为上次死去的那些师兄弟们去哪里了?”
陶坚深深叹了口气,和李淡交换了个眼神,哑声道:“容我想一想,想一想。”
“王克,你去召所有人都回来,包括前面散出去的,三日内要到齐。”李淡瞧着陶坚难下决心的样子,先开口敲了个八成,径直使唤王克去召集众人。
抛去此处陶坚和李淡两人柔肠百结不谈。方垣独自一人疗伤,没有李淡那般待遇。饿了啃干饼,渴了喝雪水,着实凄凉得紧,方垣就如此这般呆了两日,等到左肩伤势结痂好了个七七八八,终于按耐不住出去透透气。
方垣一连两日都呆在山上驻所,等他出来时,正巧遇见前来送补给的兵士。
这兵士是个少年,方垣已见过两次,知道他姓刘,他父亲也是一路的兵士,唤他叫阿宝,此时背着个大包冻得脸通红,瑟瑟缩缩,见着他立时扔掉大包,扑倒在地上,大呼上真之类的尊称。
“哪里来的这么个称谓,你快起来吧!”方垣哪里见得人跪拜他,赶紧上前扶起刘阿宝,问道:“怎么地今天就你一人?”
前几次都是五人一队,这次只见着他一人,方垣便觉得分外奇怪,结果不问不打紧,方垣这一问之后,这少年兵士大哭道:“上真,我和阿爷阿兄他们一路来这里送粮食,结果半路遇见吃人的山魈,可这粮食又不敢失期,只能他们引走那山魈,我来这里送粮食。”
“你怎么现在才说?”方垣闻言一惊,赶忙问道:“快带我去!”
“在南边约有十里地,对,十里地,就在那湾里遇见的。”
“你莫急,我自己去,带着你反倒慢!你就在这里守着。”方垣转身去屋内拿了铁枪,朝着这少年兵士指的方向而去。
方垣跑了两步,又回过头问:“你阿爷叫什么名字?”
“刘桂顺。”
刘桂顺敢保证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么骇人诡异的山魈,四人一路小跑,这山魈竟然忍得住一直没有攻击,只是四下做声让他们感到恐怖,似乎是在恫吓驱赶一般。
“妈的,活了四十多年,还没见过冬天白日敢出来的山魈!”
“三叔,让阿宝自己去送粮食不会有事吧,这山魈不会跟去吧!”
“对啊!三叔,应该让我跟着阿宝一起去!”
刘桂顺吐了一口痰,骂道:“一群愣种,山魈贪婪成性,断然舍不得我们几人去追他一个。我们四个还能摆个小阵,留着阿宝在这里还得顾着他,我们手里有刀枪,还能怕了他不成!。”
“三叔说得对,这玩意指不定是在害怕我们,一直围着我们上蹿下跳,不敢直接上呢。”
林间时不时传来一阵阵狠戾的嘶吼声,似乎证实了刘桂顺的判断。
“我们不能再往林子里钻了,得往大路上去,说不定还能遇见人帮忙。”刘桂顺摸了一把额头,不知道是热得,还是吓得,“真是脑子被牛踩了,刚开始我们就应该顺着大路往回跑,不应该往这里面钻。”
“那我们现在回去?”
“走!”
四人背靠背,不断转着方位向大路靠拢,山魈一时间似乎销声匿迹了一般,林间除开踩雪的脚步声,竟然什么声音也没有,刘桂顺大感不妙,低声道:“不会真去追大宝了吧!”
“三叔你傻了吧!按他的教程,连滚带爬都要到上真的住所了,要真是这山魈跑过去,那到不用我们操心了。”
“就是不知道那傻子能不能求来方垣上真帮我们。”
“别指望,那些上真杀人如麻,比山魈可要恐怖得多了,哪里会在乎我们这些人的性命。”
就在四人低声交谈时,一道人形黑影从一旁沟壑中窜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倒了一人,血液飞溅,正是问能否求来方垣帮忙的那人。
“啊!山魈!”
“大哥!”
饶是其他人有心理准备,却也被这黑影的凶气所震慑,纷纷瘫坐在地,刘桂顺看得分明,无力地呻吟道:“这不是山魈!这是尸魔!”
眼前这正啃噬着血肉的黑影根本不是山魈,而是一个身穿污浊得不像样的黑袍,黑发披肩,獠牙利齿的尸变魔头。
“如今也不是大军横行,征讨不休的时候,更没有邪道,怎么会有尸魔。”刘桂顺百思不得其解,可尸魔已经在跟前,而且再怎么可怖也挡不住他求生的欲望和自家子侄死在跟前的愤怒,厉声喝道:“还不下手!”
刘桂顺说罢就将手中长矛狠狠戳向正在地上啃噬个不停的山魈的脖颈,身边两人也紧跟着站起来那手中长矛刺去,却不料锋利的长矛压根刺不进这尸魔的肌肤,反倒是激起凶性,转身朝三人看来,青面血口,獠牙外露,腥气逼人,甚为可怖。
“完了!”
“三叔,刀枪不入,怎么办?”
“跑啊!”
三人抱头鼠窜,尸魔对身下血肉恋恋不舍,低头吞吃了几口,又嘶吼着四肢并用,转身向三人追去。
三人又哭又嚎地在林间飞奔,自然让方垣确认了他们的位置,这本身就是他的巡守区域,离得十分之近,自然方垣也听到了所谓山魈的嘶吼声,令他感到惊异的是,不远处居然有股熟悉的真气气息。
刘桂顺三人在生死刺激之下,跑得飞快,但是尸魔在后面更快,很快便追上了跑在最后面的刘桂顺。
刘桂顺敢保证这是他这辈子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他的余光已经瞥到了尸魔青紫色的手指甲,尸魔口舌的血腥气已经进入了鼻腔,他已经忍不住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完了,死也!”
就在刘桂顺等死的那一刹那,一道灰色的虚影从高处飞射而至,将正要扑倒刘桂顺的尸魔从空中狠狠地钉在了雪地上。
刘桂顺呆愣在原地,电光火石间,从尸魔口中由死而生,他忍不住瘫软在地,痛哭流涕地喃喃道:“得救了,阿宝!”
“总算赶上了!你就是刘桂顺?”
比铁枪慢上半拍,方垣从树梢上跃下,须臾间也如一杆铁枪般,立在了正不断挣扎的尸魔边上,雪地留下两个深深的脚印。
“这玩意儿,好像是个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