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秘境
越是靠近阙黎山,活着的植被就越少,以这座黑色大山为中心,昔日的战斗让这里形成了一个广大的黑色轮辐状的地域,对方垣来说,这是很熟悉的场景,山火席卷之后的山林就是这样。
一棵棵昔日参天蔽日的巨木只剩下黑色的树干,粗壮的依然屹立不倒,稍细的到处倒伏,地面的黑色灰烬被雨水浸透再凝固,形成了一层类似煤炭的硬壳。如同地狱般的恐怖场景,多少人梦中都未曾见过。
“照理说大火之后已经几十年,这里的植被只会更为茂盛,看这里的情形,恐怕当时点燃这里的不是一般的大火,灭绝了这里的一切生机。”
方垣缓步穿行在这黑色森林中,斗笠和笼面的麻布已经取下,只剩一身黑色雨披,已然及肩的短发随性地披散着,猜想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故事。
几近百年过去,这里依旧残存着曾经的战斗痕迹,巨大的树干被锐器拦腰斩断,曾经的光滑锐利的横截面已被时光风化,只剩下些许棱角。大地上残存的掌印大得就像龙的脚印,雨水集聚,形成一个个浅浅的水洼。平地陷落的巨大深坑淤积了不知多深的淤泥和黑水,仿佛大地长出了眼睛,幽深地注视着夜空,明月和繁星倒映在其中。
如果不是群敌环伺的境遇,以及任务终止时间的临近,方垣还能走得再慢些,这诡秘的场景带着些许奇幻的色彩,当真有几分秘境探险的感觉。
昔日的战斗和封印留下的不止这地狱般的残迹,还有天地间元气的变化。越是靠近阙黎山,方垣越觉得大气中元气凝滞,原本自然通过肌肤穴窍和呼吸之间补充的天地元气已不再入体,空气中隐隐传来一阵阵压迫感,仿佛暴雨前的低气压,压迫着胸腔和肺腑,让人憋闷不已。
“这就是封印吗?难怪那些炼气士不愿意自己前来,偏要将这投符的任务交给我们这些只会武功的凡人。”
方垣伸出右手放出真气,原先蓬勃爆裂如火焰般腾起的真气此时像流水般被紧紧压迫在指掌周边寸许,元气沉惰,不再附和真气,增长威能,如同火焰离开了氧气。
“原来这就是封印的作用,压制一切天地元气。习惯了御使天地元气,无时无刻,一切行动都得到天地元气加持的炼气士到了这里恐怕也和我们这些武夫没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方垣心底反倒轻松了几分,这意味着这秘境里的武力被压缩在了炼气士下的层次,那些手段神秘莫测的炼气士不会出现,在宗门内一遍遍和李梨花的演武让他确信自己的战力并不会弱于炼气士之下的其他人。
“当然,要避免和多人战斗,一对多可是送命题。”
“不过,原本应该一起组队的,这些小鬼,居然还互相怀疑。”方垣想起自己那些互相提防的同伴们,就有些哭笑不得,执意单独进场,不知是哪里来的这么多戒心,同门再怎么信不过,也好过外面的这些敌人。
行进在沉溺于夜色中的黑色森林,黑色巨木下,方垣时快时慢地向前,尽量避开开阔的地域,曲折而隐蔽地向目的地行去。
夜色已到了最深沉的时候,几朵云彩遮住明月之后,天地间更是陷入昏暗混沌之中。
方垣知道今晚自己的运气非常不错,他是顶着风走的,这在猎杀游戏中意味着暂时处于先机,或许他也是被尾行追杀的对象,可至少现在,他找到了埋伏在前方的猎手,因此猎物和猎手的位置互换了。
风向来是猛兽的伙伴,因为风会连续不断地将猎物的信息带给它们,狼群可以在三十公里外嗅到猎物的气息,衔尾追杀百余公里。经过元气强化之后的鼻窍或许不如狼一般敏感,可在这枯寂的黑色森林中,空气中的气味分子也要单纯地多,一个人的体液汗味是遮掩不住的。
在这气候森冷的深秋,一个有着真气随身和元气加持的武者有了大量的出汗,这意味着他或者她正经历或者刚经历了一场战斗。
是敌是友,方垣并不知道,不过他决定去看看。暂时停下脚步,斜身隐藏在树干之后,方垣眼中微微亮起,元气和血气加持下,昏暗的世界明亮清晰起来,将手中短枪接上后半段枪杆提在手中,循着气味大跨步前行。
刀剑交击的清脆金铁碰撞声零零星星传来,剧烈的喘息声混着奔行的脚步声混合,一场追逃逐杀的场景在方垣脑海中成型了。
三五下蹬步,方垣轻轻跳上了一处由几根巨木倾倒堆叠而成的高地上,正巧云彩散去,月光下两人争斗的场景清晰映入眼帘。
两个身影穿行在残壁断垣间,出乎方垣意料的是这两人争斗的场所竟然是一处残破的宫观,没了屋顶,只有地基和四处断裂塌陷的墙体依稀尚存。
“交出地脉金书,否则死!”
“金书要交给你,我倒不如去死!”
青色和白色的元气附着在刀剑上,碰撞间迸射出光亮,煞是好看。不出方垣预料,又是抢夺金书,阻碍他们完成投符的一场争斗,看来其中一人是和他一样前来参加拔擢的玉晨宗侍从。
“你这贪生怕死,只会对同门下手的懦夫!自己为了求饶交出金书给那些妖人,居然还打主意到同门身上,且死来!”
“嘿嘿!只要杀了你,我不就再有金书了么?只要能完成任务,又分什么魔门邪派正道宗门。”
“宗内要是知道你这等行径,你以为还会容你成为外门弟子吗?”
“我的法禁可发作了?哈哈哈!只要活下来,就算合格了,你以为这玉晨宗真的在乎我们这些人的人品?他们需要的只是一只凶暴会咬人的狗!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和那些炼气士一个等级的了?你以为成为外门弟子就真是弟子了?只不过从伺候人的奴才变成看家护院的奴才罢了!”
正在方垣犹疑要不要出手相助的时候,这对话就又出乎了他的预料。
这两人居然都是玉晨宗的人,想来是一人为了保命失去了金符,便将主意打到了自己人身上。
方垣心里惊讶于人心的黑暗,而转念一想,这狗日的宗门肯定早有预料,难怪未曾编队前行。里面这人说得很对,玉晨宗需要的只是会咬人的狗,有了能直接制裁的法禁,就连人品和忠诚都不需要了。
眼见同门相争,方垣没有了出手的兴趣,转身便走,事已至此,他也不知谁是真假悟空,何必去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阙黎山这座黑色的大山宽广无比,庞然的山体如同一条巨龙横卧,侧向伸出的山岭如同龙爪伸展,火烧之后留下的只有犬牙交错的怪石,遮蔽了道路,垮塌的岩壁危如累卵,时不时传来垮塌的声音,封印的松动引起天地元气的沉浮,这让静止在时空中的阙黎山迎来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变化,开裂的崖壁间,异样的元气渗出,发出嘶嘶的鸣响,混在风声中难以分辨。
进入阙黎山,封印的力量照理说应当愈来愈强,可方垣倒觉得胸口憋闷松快了很多,从山体渗出的异样元气,也就是玉晨宗执事们所说魔气,并不如先前所讲那般可怕,只是森冷些。
方垣有些好奇地收纳了一些元气进入体内,化用味觉来描述,尝起来带着些许芥末和烟草的辛辣,和寻常淡而无味的元气相比,多了些奇妙的风味,和血气相遇,经脉和血肉传来丝丝的灼烧感,和吃辣椒时口腔的灼烧感类似。
“不那么健康,却让人上瘾吗?”方垣摇了摇头,谨慎地停下了吸取魔气的行为,现在不是研究的时候,因为怀中金符提示已临近了地点,而且他已感觉到了隐隐的窥视感,“不止一人!”
天将大亮了,东方的天空微微发亮,阙黎山一不知名的山岭处,龙爪和龙身的交界,方垣抵达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地。
“怎么?我的任务是投符加强封印,你们的任务是夺符吗?”方垣拄下长枪,环顾着此处,高声叫道。
回声在山谷里回荡,回应方垣的是一左一右两只撕裂空气而来的箭羽!
“不知死活!”
方垣鼓荡元气挥动长枪和雨披,拨开两只箭羽,真气灌注双腿,如同一头蛮龙在山间腾跃,飞速向一支箭矢的来处冲去,飞来的箭矢屡屡落空。
见弓箭并不能建功,一人自山侧钻出,拔出长刀向方垣冲去。
“死来!”
长枪横断,方垣用力拍开长刀,枪尖斜划向下,撕开这人胸腹,预料之中的肠穿肚烂的场景却并未发生,锋利的枪刃只撕开了衣服,在这人的胸腹间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
这人摸了摸伤口,神色侥幸,方垣正要向前,背后冷箭又到。
“我和他打作一团,看你怎么射!”方垣往侧面一个翻滚躲过,心底一发狠,恶向胆边生,直接朝眼前这人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