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悬崖遇险

    十月，浩大的云流已覆盖了整个停云崖，方垣所住干燥明亮的石舍变得潮湿又阴暗，若非他练武此时已有所成，不出半月，就要病倒在这石舍内了。

    此时想来，刻意将他扔到这停云崖的那方姓执事可以说是抱着极大的恶意。

    福与祸相依，遮天蔽日的漫天云流带来了充沛的的元气，此时修炼便要比寻常快上三分。方垣体内真气积蓄很快达到了顶峰，进展停了下来，真气的生成并非只需吸纳元气便可，还需要血气熔合，而一味地追求真气数量去过度索求血气，最终得来的只会是气血两虚。在肉身血气无法再进一步的情况下，此时再怎么吞吐元气也不过只是在吐旧纳新。

    而临近流云会，李梨花作为这停云崖的管事，要忙的事情太多，也没空再陪他练手，而平日能够和他搭手的也都早已被抽调去侍从练气士去了，练武场剩下的都是些年龄极小的孩子，他在里面可以说是鹤立鸡群了。

    因此方垣不再去练武场，每日只静静体悟体内元气的变化，日夜搬运气血和真气磨炼皮膜，同时练习操控真气的技巧，而这也是他所头痛的问题。

    在和李梨花的较量中，方垣已经发现真气操控技巧的重要性，他使出十分真气，堆叠丈余，却被李梨花覆手间不过三尺的真气轻易打散。这里面纵然有元气特性质量差异，可驾驭气的技巧也占了很大部分，且不谈其中四两拨千斤的技巧，只说节约真气使用的方面，就值得他在这里下功夫。

    传法玉笺中提炼真气质量的技法极多，有的先天传承血脉，融合血脉练出的真气自是与常人不同，有的将真气当作铁剑一般用真水真火洗练，有的吞噬毒药炼化，有的干脆就专门寻找异种元气吞吐，这样下来，久而久之，真气自然会带上特性，无论是炼体，还是对敌，都有极大的效用，尤其是第三种，也暗合练气士的法门。

    而方垣自是没有这种条件，他一无血脉，二无有真水真火，三不敢吞食毒药且无炼化之法，四无有异种元气，且后三法需要有极高修为的人护法，还要各种密药配合，这都不是他能用的。既然短时间内无法在这上面取得突破，他便只能把精力放在元气操控技巧上面。

    传法玉笺中讲以气合精，以神驭气，这里用的是驭，可见这个阶段，神不与气合，精神驾驭真气还如同骑士驾驭烈马，无法达到浑然一体的境界。

    沙场猛将以马力为己力，可力敌千军，武道高手驾驭真气便如猛将驾驭烈马，驾驭得好便可万军之中夺上将首级。

    方垣这个骑士还只知马力而不知马性，这正是他目前急需解决的问题。

    “该如何解决呢？”

    方垣苦思冥想没有想出什么方法来，就就只能去找李梨花，他实在是没有多少时间了。

    来得时间久了，他也就知道李梨花这类管事的地位并不如想象中那般低，至少不像孔武表现出的那般低下。他的住处是和练气士们一样，都在崖顶的楼阁之中。

    方垣来玉晨宗将近五个月，除了去了一趟执事殿登记了身份，再去了楼台阁领了功法，便到了停云崖就开始修炼，峰顶更是一次没有去过。

    就好比是一个员工办了入职，随便分了个部门，再领了本技能手册之后，就让自己练习，等待上岗，顺带还告诉你干不好会被杀头。结果几个月下来，这个员工就只知道公司名字，连公司具体业务，组织架构和职级都不懂。

    “企业文化和团队建设一点也没有，也不知道怎么发展壮大的！”方垣一边沿着栈道向崖顶攀爬而去，一边心底暗自腹诽，“或许，我们只是流水线上打螺丝的？只用埋头拧。用不着培训？”

    “不过李师兄嘴也实在是紧，这些仙人老爷们到底境界也捂得这么严实。”

    方垣并不是没有问过，可李梨花怎么也不讲，端的是嘴严。

    “这么大的雾气，真不知道这些练气士们怎么在里面生活的，跟蒙眼也没有多少区别了，不过，山顶应该没雾。”

    这云瀑许是混了太多元气的缘故，这云气分外浓烈，像烟气却又比烟气疏淡，细细密密地填满了整个山崖的每一处，石舍附近还算清淡，越往上走便越是浓烈，以至于方垣行走在栈道上摆动长袖都能卷起阵阵云流的微澜。

    就在方垣攀上最后两层，正准备歇息片刻就进入峰顶时，栈道外侧传来赫赫呼啸声，由远及近，竟然是一股风暴乱流。

    这股乱流从上而下，席卷云气，仿佛一条白色巨蛇腾空，绕着山崖，向方垣的位置斜着袭去，其风力之强，连生于崖上扎根不知多深的崖柏也被卷起，看得方垣脸色大变，这股乱流他要应付不好，便要被卷下山崖摔个粉身碎骨。

    来不及骂出声，方垣脸色铁青，右手牢牢抓住栈道铁索，左手爆出真气，如枪一般扎进崖缝，生死时刻，他不会有任何留手，左手掌指被山石摧折的剧烈疼痛让他咬紧了牙关。

    就在方垣左手插入山崖的一刹那，乱流降临，巨大风力将他扯得离地而起，如旗帜一般随风飘摇，上衣都被扯开，幸好两只裹着真气的手毫不放松，牢牢将方垣固定住，才没有被卷入崖底。

    方垣眼睛被暴风吹得完全无法睁开，就短短一个呼吸，满头满脸都被树木残骸和碎石割开血口，对气血极其敏感的方垣都不需要感觉到疼痛便知道头脸的惨状了。

    “停云崖素来有法阵保护，怎么会有暴风？”迷蒙之中，方垣脑中忽然闪现出这个问题，可还不待进一步思考，电光火石间，一道银铃般的笑声说话声极其细微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还是在这里痛快！天天打坐可憋死了！”

    “诶？师姐，栈道上有个人！被刮起来了！哈哈！”

    “走吧，一个仆役而已，有甚好看的！”

    “果然是人为的么？”这戏谑的笑声让方垣明白有能力在崖边制造出如此天象的便只有神秘莫测的炼气士了，可随之而来的就是勃然的怒火，如果真是因为自然天象，他自然是自认倒霉，可要是死在人为，可就截然不同了。

    可是方垣的勃然大怒也没持续多久，乱流不过几个呼吸便过了，重重跌回栈道的方垣心里一松，趴在栈道上大口喘起气来，逃得性命的庆幸取代了怒火涌上心头。

    “真是无妄之灾，不过，这就是法术？和真正的风暴相比威力也不逊色了，真是恐怖！”

    直到被卷起的云流渐渐消失，方垣才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脸上已凝结黏到一起的血和尘土，缓缓站了起来。随后用右手将骨折的左手手腕、指节一一复位，又忍住剧痛将翻起的指甲盖挨个拔掉，这才算勉勉强强处理好伤势，至少看上去已不再那么碍眼，至于点点滴滴的血液，他是不管的了。

    想起自己在这停云崖上刻苦修行以来，产生的那些想要融入这玉晨宗的想法，此时造成这一切的，那漠视人命的元凶毫不在意的态度让方垣此时此刻觉得这是多么可笑。

    又将自己那破破烂烂、血肉模糊的左手举起，在天光下仔细端详之后，方垣将心中的怒火和无力化作一阵长笑，也不再往山顶去，只一边大笑，一边径直快步朝山崖下石舍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