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电话
姚野说完就拉着许听岚上了电梯，中间两个人的手一直没松开过，一直走到医院外面许听岚才缓缓停下脚步，出声说：“哥，我没力气了。”
姚野把他搂进怀里：“哥在呢，没力气就不走了，哥背你。”
许听岚靠在他肩膀上发抖：“姚野……我难受。”
姚野心底一疼，缴械投降地想把他揣里怀里兜着，恨不得把命都给他：“呼噜呼噜毛，不疼了。”姚野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脊背。
可是怀里的人还是颤抖的厉害，而且浑身都是冰凉的，像是过了水。
姚野搜肠刮肚地回忆之前在网上看到的和赵简跟他说过的办法，忽然想到转移注意力这条。
他揉了一把许听岚的头发，看了眼周围昏沉的夜色：“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许听岚没说话，他又沉在了一汪水里，靠着姚野的气息勉强能够喘口气。
姚野没管他听到没听到，继续说道：“我喜欢男的其实是先天的，因为我爸也喜欢男的，但是他人品恶劣，他骗我妈跟他结婚给他生孩子，自己却在外面乱搞男人，而且还被我撞见他把人带回家，我看见了他们在家里接吻……他们怕我出去告状就把我锁在衣柜里不让我出来闹，但是我还听得到声音……”他说着说着忽然喉咙上顶犯恶心，扶着许听岚的肩膀就咧开了脑袋冲着一旁干呕了几声。
随后抹了一把眼角逼上来的眼泪，他又把许听岚捞进了怀里：“我也干过很多傻事，打过架进过局子，学喝酒抽烟，甚至往自己身上杵烟头烫，那时候就跟我才见到你时你的状态一样，一身利刺，恨不得把所有人扎的满手血我才乐意。”
“我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沾染那个人渣身上的任何特质，可是当我意识到我喜欢男生的时候开始，我甚至比恶心他还要恶心我自己，我身上流着人渣的血，我带着他的基因，我好像在某一瞬间就是他的样子，”他哽咽着，嗓音沉的快要消散在风里。
“所以……那时候我说羡慕你不是假话，但是比起羡慕你，我更想拥有你，就算带着他的基因也没关系，而且从你说让我等一下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是他，我是我，你不讨厌我，证明我也没那么差。”
他恍惚地说完没想到后劲儿挺大，下意识地抹了把眼角，发现满手都是眼泪，然后就被人一把按住了后颈，湿润的眼角逐渐被温软的嘴唇亲吻着。
他闭上眼睛，清楚地感觉到许听岚喷在他脸上细细的呼吸，他原本发酸发疼的心尖变得滚烫，好像原地烧起一把剧烈的火，把如今的他自己和过去那个懦弱又迷惘的自己烧出了一条界限，也彻彻底底把过去那些放在角落里拿不起的东西烧成了一把灰。
他不爱掉眼泪，但是如果能够让面前的人再多亲吻他，他还是可以将愈合的差不多的伤疤再重新撕开的多一些，最好把怨怼都撒出来，就在今夜撒疯个够，一定撒的以后再也不疼了。
夜风微燥，许听岚无声地吻完他的眼角又寻到了稍下一点的地方。
虽然之前轻轻挨了一下，但是别的两个人也都没有尝试触碰过，细细磨磨地呼着粗气青涩的不行。
就在姚野以为他就要落下来的时候，许听岚忽然抬着猩红的眼睛跟他说：“你跟所有人都不一样，比所有人都要好——”
姚野再顾不得什么青涩和谨慎，一手捞住他的腰直接反客为主地把他逼到旁边的角落亲了上去。
这个吻带着少年时期所有莽撞和冲动，还有肆无忌惮的喜欢，有痛苦有眼泪、有安慰有讨好，最后埋进审核的标准之外重重地滚了几个来回相撞磕出了血。
也不知道是谁先主动结束的，回过神来时两个人已经气喘吁吁靠在角落十指紧扣。
许听岚听姚野主动说了这么一遭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好像都麻了。他望着远处黑洞洞的夜色看了眼姚野抓着他的手：“哥，我总感觉我爸还在。”
姚野眼皮跳了一下：“其实人死了确实还会以另外一种形式存在，我们虽然看不到，但是这是事实。”
许听岚忽然松了一口气：“哥，我暂时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你能不能把我带回去？”
两个人的关系一直也没瞒过姚女士，红着眼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还牵着手。
倒是许听岚觉得唐突，临到屋里抱歉的看了姚女士一眼。但他实在提不起别的劲儿解释什么，草草吃完饭上楼洗漱，直接歇在了姚野的房间里。
姚野洗完澡出来就看到他躺在床上发呆，顿时心里一酸连头发也没顾的擦就过去挨着他坐下：“早点睡。”
许听岚闭上眼睛：“睡不着，我现在一闭上眼脑海里全都是今天在病房里的情景，”他嗓子还是哑的：“你说我就这样把烂摊子扔给别人了，是不是挺混蛋的？”
姚野握住他的手：“不是。”
他是想说他妈不是别人，今天这烂摊子怎么着也不该全压他一个人身上，但是当着许听岚的面他又说不出来这样的话。
他知道许听岚有多要强、多喜欢逼自己承担责任。
“你说我有别的选择，可是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往下走……”
姚野握着他的手收紧，一句多的也没说。
他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到半夜，许听岚才勉强睡着，姚野一头水珠就着空调冷气湿到半夜都没干，睡前随便吹了两下到半干裹着被子躺到了许听岚身旁。
前前后后奔走了一整天，他也累了，但脑子里就是清醒的不行。
他知道许听岚别扭的不是孤独，他一直在说的选择也不是指之后没有谁陪着他，他只是太喜欢靠着责任去奔波活着，唯独他忘了他自己。
他的潜意识认为，以前他得好好的为了许昌黎能够有人照顾，现在许昌黎走了，他一时找不到自己的价值，甚至偏执地认为自己似乎没有了价值。
或许他眼前现在有姚野，但是少年人的承诺说的容易做成却难，因为一无所有所以更不敢跟姚野说什么以后。就连那句“我等不及了”都是怀着许昌黎还在的侥幸跟姚野半开着玩笑说出口的。
姚野侧头看着他疲惫的样子，心下发堵。
手机屏幕这时候忽然亮了一下——
【江静：你们回去了吗？】
江静的微信名就是她本名。
姚野回复了一句：
【回了，他已经睡下了。】
屏幕上方的正在输入中显示了好久江静才发过来一句：【他还好吗？】
姚野不知道怎么说，他看了眼许听岚觉得他状态不怎么好，但是背着他又不能直接说这样惹人担心的话，毕竟他爸那边还得靠他妈来费心处理。
【还行，您暂时不用担心。】
江静在医院的长廊上松了一口气，陪着她的男人揽了一下她的肩膀跟她说完话又走了。
【他把我电话拉黑了，我打不过去所以只能找你了。】
姚野愣了一下，又打了一串字过去。
【没关系，您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
江静应了一声很长时间内都没有再说别的。
直到姚野隐约有了点困意，她才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明天麻烦你让他回上面我发给你的那个地址上一趟，他爸生前的意思是不办葬礼，但是该上的香还是要上。】
姚野发了个“好”过去。
第二天许听岚一醒姚野就给他看了消息，不过出人意料的是许听岚并没有产生抵抗情绪，特别平静地应了一声之后就去洗手间洗漱，接着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下楼一起吃了早饭。
江静这边后事处理的还算尽心尽力，通知了几个重要的亲戚过来g市走了个过场，该安慰的话也都安慰到了，哪怕有几个尖酸刻薄的还揪着过去那些破事儿嘴上不留情地戳她脊梁骨，她也没有反驳什么，茶水餐食照顾周到，人来人往的聚席一共滚了两天。
丁一鸣他爸妈也没落下，几个人寒暄的几句，还留着帮了些忙。
好不容易收拾到第三天里里外外才算有个着落。
也还好许昌黎还在的时候把存款房子的事情都处理地差不多了，身后事其实除了他自己的置办基本没什么可让许听岚操心的。
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帖帖，人都不在了，还能叫人觉得省心。
这几天中间老张打电话过来了解了一下情况，姚女士也大概知道个模棱两可，不过两边表现的都挺正常，平时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也没逮着人东问西问。
晚上两个人实在熬不住了就回的姚野家睡，江静看他俩关系好也没说什么。
她现在家里的那口子平时工作比较忙，虽然知道她是在给前夫忙活身后事，但是偶尔也会带饭过来看她。
两个人像是真的感情，能够叫人一眼就看出来是对夫妻。
姚野一连陪了许听岚几天，压根没空看手机，一股脑儿的事情纷拥踏至，原本定好的要去高旭阳的生日聚会也忘了。
于和苏那小子气的不行，也不知道招呼谁去老张办公室搞来了许听岚的电话，隔天晚上就直接拨通了。
接的人是姚野，但是他当时手滑了一下旁边不小心点开了免提。
“是许听岚吗，我是于和苏。”
姚野听到声音愣了一下，接着又听到他自报家门，刚准备问句干嘛，许听岚就比他先出了声：“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