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占为己有
男生宿舍的宿管是个长相和蔼的老大爷，平时就爱烧点老酒，坐在登记处的小房子里听相声戏曲。
看上去人挺安逸，但是眼睛十分好使，一看见两个男生背背搂搂地在自习时间就回了宿舍楼，那双平时老眯着的眼睛顿时瞪的雪亮。
“干嘛呢你俩？”大爷问。
姚野错开身子把许听岚包裹了一层又一层石膏的腿给露出来说：“他不舒服，所以提前回来了。”
老大爷将信将疑地在许听岚的腿上和他们两个人身上几回扫了好几转，最后坐回登记处的躺椅上冲他俩抬了抬下巴：“请假条有吗？”
姚野摇头：“老师不在，还没来得及写。”
老大爷叹了口气，大手一挥指着楼道：“算了，进去吧。”
姚野道了个谢连忙背着许听岚走了进去，“哎，你宿舍在几口？”他问。
许听岚：“五楼。”
五楼是顶楼，大部分住校生的宿舍基本在开学的时候就安排好了，他一个后来的转校生只能往楼上空的宿舍住。
不过除了楼层高一点，其他也没什么不好，平时一层楼就他一个人，安静的叫人觉得踏实。
就是眼下这个境况，有点太折腾——
“你放我下来。”许听岚说。
姚野愣了一下往楼梯上走：“怎么？”
许听岚：“我自己能走。”
姚野当时圈着他腿弯的手就紧了紧，态度特别明确：“你能个屁，别瞎逞能。”
许听岚皱了下眉，看着他正在往楼梯上走就没动。
姚野有些无可奈何，刚话说的有点急他也就没注意措辞，两个人沉默的气氛又叫他有些担心，沉了沉声音道：“我知道你能，那天在巷子里我就知道了，但是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养精蓄锐对不对。”他语气软的像是在哄小孩子。
许听岚不自在地看了他后脑勺一眼没说话。
到五楼的时候姚野已经出了一身汗，主要是夏天天气干燥，加上又背着许听岚上了几趟台阶所以闷的不行。
两个人挨在一块儿，许听岚也沾了一身。
不过男孩子身上并不难闻，柠檬的香气像是透着衣服布料往外渗，除了有些黏糊也没什么其他让人受不了的点。
姚野不敢把他腿折着了，于是一进屋就冲着角落的一个书桌过去，转身把许听岚直接放在了桌子上。
右手边的墙角架着两层的床板，上面一层铺好了被子，下面空着，冲着门的床头附近摞着两层中型大小的柜子。
他环视一周盯见衣柜旁边放的椅子把它拿了过来抹了两把：“先坐椅子。”
许听岚正准备点头就被他揽着脊背放到了椅子上。
他下意识抬头看过去发现男生被汗水沾染深邃又潋滟的桃花眼正自上而下的盯着他，里面沉寂的光点汇成了一条有些参差的星河，接着又立马撇开了头，只留下一抹泛红的眼尾给他。
“空调遥控器在哪儿？”姚野嗓子微哑。
许听岚若无其事地指了指他靠的那张桌子的一节抽屉。
姚野低头把遥控器掏出来递给他，“你调一下，别太低了，我先去洗个澡。”
话落他冲着阳台旁边的卫生间走去，忽然听见空调启动的声音，脚步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侧了侧头说：“我用一下你的洗浴露……行吗？”
他不是故意非要停顿，只是临时舌头打结，脸上还有些发烧。
许听岚比他正人君子得多，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冲他说：“架子上有条没拆的干净毛巾。”
姚野有些仓促地说了声谢谢。
忽然许听岚又叫住了他，神色自若地问：“干净的里衣裤要吗？”
姚野跟个纯情少年一样红了耳朵，：“要，你跟我说在哪，我自己拿。”
许听岚指了指旁边的衣柜，底下有两节不大不小的抽屉：“最下面一层，没拆过的。”
他没拆过的东西还挺多。
姚野心里吐槽了一句，匆匆打开抽屉拿起包装大跨步地进了卫生间。
然后他就悲催的发现，光拿里面的衣裤有什么卵用，他这一身几乎都没法儿穿了。
于是又垂头丧气地出了卫生间——
“我才想起来，我干净衣服都在别人那儿。”姚野百般无奈。
许听岚看着他极其罕见地勾了一下嘴角：“大哥，你是傻逼吗？”
打姚野还是溜猫逗狗的年纪的时候起，他就是个桀骜不驯还浑身是刺的脾气，中间打过很多架也干服过很多人，但好像全世界都没有谁能够叫他服气，有时候他就想，恐怕这辈子他也不可能找到一个叫他收起这一身长刺的破毛病的人了。
但是刚刚，有个拽的跟二五八万的帅哥叫他傻逼，他居然乐的心里跟炸了一场烟火一样。
简直有毒，操！
“你再叫一遍听听。”他说的是那句“哥”。
许听岚嘴角的弧度又扬了一下，波澜不惊地道：“傻逼，干净衣服在衣柜里，自己找。”
姚野的手都有些抖。
坦白来说，以前学校里有过很多长得好看的女生、男生来找过他处，他也承认，在皮囊上他们的确大多数人都有着先天性的优越条件，他们自信张扬、眯着眼睛冲人笑起来的时候就像盛极一时的名花香草，可内里的芳漪就像被隔绝了的欣赏物，他只能最大限度地以着大众的视角去观赏一下，却始终无法产生占为己有的想法。
屋子里的灯没有开，只有书桌上的一盏小台灯堪堪照着亮，暖黄色的光线把人的脸部轮廓摩挲的有些柔和，于是就着有些微醺的夜色，它们且更加肆无忌惮地顺着许听岚轻勾起来的嘴角一直揉进了他坦荡无遗的心尖里。
喜欢，真是是一种毫无理由又极具令人上瘾的东西。
只要窥透了一点内涵，剩下的禁区里的所有心猿意马都能自顾自地循循善诱出一片烧不尽的玫瑰野地。
它们独自在无人的禁区散发着芬芳，独自酝酿，极度顽强地要等待一个破土而出的绝佳时机。
姚野一个澡洗的时间有点长，出来的时候许听岚已经撑着书桌睡着了。
白天他清醒的不行，这会儿趁着有些适宜的温度和具有安全感的环境，几乎用不着人催就能自己勾起困意。
姚野怕他感冒，就从他床上拿了张毯子给他披上，结果还没等他给人盖严实，许听岚就被惊醒了。
他一向睡眠很浅，特别是在宿舍还有外人的时候。抹了把眼睛他随口问了一句：“几点了。”
姚野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快九点了，还睡吗？”
许听岚摆了摆头：“还没洗澡，刚没留神眯了一下。”
姚野发现他晚上的时候话多了点，心底一软就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
“笑什么？”许听岚才睡醒，声音还有些哑，听着比白天的清冷柔和了许多。
姚野摆头：“想起来你洗澡应该不怎么方便，要不我……”
许听岚：“不麻烦，你帮我放些热水，帮我就着椅子搬到里面就行。”
姚野没多说：“行，现在就洗？”
许听岚点头：“衣柜顺着往下你帮我一样拿一件就行，谢谢。”
姚野舔了舔嘴唇走到衣柜前。
听他说起才发觉他衣柜里面的东西收拾的都是整整齐齐的，衣服裤子也是分了类别来放。
他随手拿了衣服裤子，还不忘拉开底下抽屉在里面抄出一件，仔细想想还是开了口：“要不就换一下上身，可能不太方便。”
许听岚想了一下皱起了眉头，还是妥协道：“行吧。”
姚野拉开柜子重新把多余的衣服放进去，又看向眉头还没松开的许听岚，打趣道：“你处女座啊，洁癖这么严重。”
许听岚“嗯”了一声，躬身把鞋脱了。
裹着石膏的右脚肿的发圆，看上去还有些滑稽，他垂着眼眸很认真地在尝试让自己的脚趾动一下，结果只牵扯起一串深入脉络的疼。
因为骨折打断了他原本的作息规律和计划，他有些烦躁。
但是此刻宿舍里还待着另外一个人，不仅把他的情绪尽收眼底，还视而不见道：“现在洗？”
许听岚抬起头极其不高兴地“嗯”了一声。
要不是姚野脸皮厚，一般人恐怕做不到面不改色地把人连椅子一起搬到卫生间里这样的壮举。
地板有些滑，刚才姚野洗完之后忘了收拾。
“你等会儿。”他把热水器放进桶里放着水，站起身拿着角落里的拖把顺着墙边刮着地上的水渍。
许听岚不由得松了一点紧拧的眉头，又听见他说：“处女座几月份的？”
“八月到九月。”许听岚坐着也没事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了起来，热水器的水流放的速度很慢，哗啦啦的细密水声听着叫人神经不自觉地放松。
姚野笑了一声：“我是问你几月份的。”
许听岚看了他一眼：“八月份。”
姚野撑起拖把：“你不是教我举一反三呢么，你自己还非得问一句说一句。”
许听岚不明所以地愣了一下，接着又很快反应了过来姚野是在打听他的生日，脸上情绪意味不明，低着头有些看不清：“没必要。”
姚野脸上的笑意兀地被他这句有些无情的话给堵了一下，顿时变成了枯萎的花儿。
“怎么没必要了，咱们都已经是穿一条裤子的交情了。”
许听岚抬眸看了他身上一眼，又淡淡收回目光：“差不多了，你先出去吧。”
姚野松了松拿着拖把的手，又找了个干净的抹布把他椅子底下那块地方给擦干了才出去。
他也挺纳闷，心说他刚也没说什么不好的话，怎么人就莫名其妙的有些闷气了？
他想不通，但他的手机比他先想通——
于和苏：【姚哥，305室四缺一，就差你了，速来。】
不知不觉，都下晚自习了。
姚野舔了一下上唇，随意靠在了墙角的书桌上，点开企鹅软件的群聊对话框输入——
【有事，半小时之后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