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榛果红棕
昏昏沉沉的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的闹铃吵着她脑袋嗡嗡一片。
凌晨三点才睡着，顿时觉得她精神倦怠，很需要休息。
她索性请上午半天假，就当是调休了半天了。
十一月下旬，虽说南方很少出现下雪情况，但是温度气候陡然下降，下午出门许璃就翻了条米色的围巾围上。
照常，她觉得太冻了，小电驴继续吃灰。
坐地铁到电台大楼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进了办公大厅才觉得暖和，把浅粉色羊绒大衣和围巾脱下搭在椅背上，内搭是穿着米白色针织修身连衣裙，微卷的头发用皮筋绑得低且松，很随意。
她拿了保温杯去接了杯热水回来。
刚坐下，坐在旋转椅上的苏云窈就用脚尖蹬着地面，滑行到许璃的工位旁边。
苏云窈问：“璃璃姐，看今天的早间新闻了吗？”
许璃把昨天完成工作便利贴从工位挡板上扯下来揉进垃圾桶，说道：“啊，我下午两点才醒的，错过了吧。”
早间新闻一般是在七点，那会儿她刚发完请假消息，就继续睡了。
肯定没看见啊。
苏云窈就开始兴致勃勃地跟她说新闻大致内容：“咱们市的警方协助云台市抓住了一个凶残暴烈的连环杀人犯。”
又是云台市。
这让许璃忽然想到昨晚在电梯口遇到给祁森送衣服的周子曰。
他说祁森执行抓捕任务的时候受伤了。
这似乎和苏云窈口中说的是同一件事。
许璃眸光微变，说：“嗯，有听说。”
苏云窈带着几分惋惜忧伤：“不过，有个警察英勇负伤了。”
负伤这个词一说，许璃就更加确定说同一个人同一件事了。
许璃拿保温杯的手一顿，问：“严重吗？”
苏云窈没有察觉到她不对劲，支着头，开始回想着：“不知道，今天早上姚丹姐他们组去人民医院采访那位警察来着，不过听说好像被拒了，说是不让进去采访。”
接着苏云窈又哀怨两声：“这年头，很少有正能量的呢。”
拒绝采访是常态。
更何况是关于案件的事情，基本上都是法制日报才报道，姚丹就是属于法制栏目，但不属于警队那边，估计不让很正常。
“嗯，”许璃低了低眼，说：“这确实是个正能量的新闻。”
苏云窈转回去继续工作了。
许璃喝了口水，靠在椅背上，拿出手机在微博刷了一圈。
能有的消息少之又少。
大多数都是云台市那边的相关报道，里面也很少提青市警方的协助。
要么是警局那边要求，不让外传，毕竟连环凶杀案容易引起社会不安动荡。
要么就是云台市想独吞。
在摆满丰盛食物的餐桌前，无能为力的乞丐永远攀不上，而握权的人永远都在享受美食。
在利益面前，丢失人性是常态。
不是过了多久。
姚丹有气无力地瘫坐在自己工位上，包被扔到了一边，看上去是很垂头丧气。
苏云窈支起头：“丹姐，被拒绝了？”
姚丹掀起眼皮，一张苦瓜脸：“别提了，连个门把手都没碰到，就被人挡外面了。”
说着，她起身拿了杯子接了一大杯冷水一饮而尽。
许璃也注意到了，提了个问题：“不能采访和他一起出任务的同事吗？他们应该也了解当时的情况。”
姚丹唉声叹气了下，坐回到位置：“我这不是想着队长应该会知道的更多些嘛，消息准确点，细节也比较全面。”
“再说了，”姚丹忽然神秘一笑，拿出手机翻着，“来来来，我跟你们说，听他警队同事说，他们队长的颜值堪称绝色啊。”
苏云窈一听，先是来了兴致，但也有疑问：“你不是说连门把手都没有摸到吗？”
姚丹：“是没摸到，不过，我偷摸着在窗户看了眼。”
她本来是打算走了，然后发现外面守着的警察小哥在聊天，她就灵机一动，俯身透过窗户往里看，刚拍了张照片，结果被病房外的人察觉到，直接轰走了。
警方这保护隐私做得还很严密。
苏云窈问：“看见了吗？帅吗？”
她向来对帅哥没有什么抵抗力。
姚丹说着就已经翻到了相册：“真的帅，那张祸国殃民的妖孽脸，任谁看了都心动。”
苏云窈：“拍照片了吗？”
姚丹：“还偷拍了一张。”
姚丹把手机相册打开看，有些模糊了。
苏云窈也凑过去想看个究竟，结果她自己感觉是看了张马赛克。
照片里男人依靠在病床上，侧着脸看向窗户外，逆着光，看上去隐隐绰绰。
苏云窈放到最大，男人模糊的侧脸，她拧着眉：“看上去有点儿眼熟啊。”
姚丹惊了，拿过她递回给自己的手机：“你见过？”
“想不起来了。”
苏云窈摇摇头，然后想了想：“但是我敢肯定，他，没我在密室那次见到的帅哥帅。”
说着还转向了听她们谈话的许璃，问：“是吧，璃璃姐。”
几秒后，许璃恍神，淡淡回应：“呃，都长得差不多。”
苏云窈不明所以地“嗯”了声。
她犹记得当时自己发了照片给许璃，然后她还评价说腿长腰细呢。
许璃继续客观评价：“他就是很耐看而已。”
“嗯？”姚丹对这句话持有怀疑态度：“你怎么知道？难不成你见过？”
许璃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很短暂就恢复了平静：“我，我随口说的。”
与此同时。
梁万康走了过来，慈眉善目：“开小会呢？”
三人同时看过去。
姚丹尴尬地一笑：“没有，就八卦一下。”
苏云窈怕梁万康，但也嘿嘿笑了两声：“马上去工作。”
许璃也正想转过椅子写稿子。
结果她就被梁万康喊住：“许璃。”
许璃站起来，这样觉得比较尊重人，她微微颔首，莞尔：“梁老师，怎么了？”
梁万康一本正经：“刚才警队那边来电话了，说是如果要采访云台市和我们市联合侦破的连环杀人案，就安排许记者去。”
话音刚落，苏云窈竖起耳朵听，她耳尖，听到后立刻转过头，疑惑地念叨了句：“许记者？”
梁万康继续说：“对方原话。”
“许记者”
苏云窈嘴里咂巴嘟囔，然后拍桌而起，恍然大悟，走到他们面前：“璃璃姐，咱们台里就你一个姓许的。”
她的举动着实是把梁万康和许璃吓一跳。
梁万康幽暗的眼神，带着“很铁不成钢”的意味扫了眼苏云窈。
苏云窈接收到自己可能要被骂的信号，立刻张开手对着嘴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她闭嘴，她话多。
“嗯。”许璃忍住没笑，知道梁万康的意思。
不是她还能是谁。
真的是让她去采访吗？
许璃沉着眼眸，再次问：“确定是我吗？”
“嗯，”梁老师看向她，微微点头，“那边约了下午五点采访。”
许璃也不耽搁时间，应下：“好，我马上准备一下。”
可偏偏为什么要她去呢。
-
许璃按照约定时间到了医院。
在此之前她去医院附近的水果店买了点苹果和橘子。
自己空着手去也不太好。
不管是作为邻居，还是说探望病患，于情于理，带点东西没错的。
住院部6楼612病房。
许璃刚走近，就看见周子曰走过来，一副笑脸：“璃璃姐，你怎么来了？”
许璃笑了笑，将挂在脖子上的工作牌给周子曰看：“工作需要。”
周子曰瞥了眼，笑道：“哦，原来你是来采访队长，但刚不久也来了一个记者，不过被队长拒绝了。”
许璃皱了皱眉，也很想知道原因：“为什么？”
周子曰挠挠头，也不大清楚，他队长的脾气跟天气一样，阴晴不定，他认为是看当天的心情。
忽然想到什么。
他猜测：“可能那个记者来之前，队长刚接了杨局电话，看他表情，准没好事，所以他正在气头上，拒绝任何人。”
每次杨局给祁森打电话，他都没好脸色，而且还喜欢殃及池鱼，对他们说话都阴冷冷的。
许璃“哦”了声，原来是这样。
忽然想起来，把手上的水果袋递过去，笑着：“来之前也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就买了点水果。”
周子曰：“璃璃姐，你太客气了。”
周子曰：“队长现在就在里面，你进去吧。”
许璃礼貌性地点头：“嗯，谢谢了。”
纠结了半刻，她还是敲了门，直到房内传来一个“进”字，她才缓缓推门走了进去，反手把门掩上。
病房有二十来平米，单人病床，床对面有一个米白色系的双人沙发紧挨着大片窗户，屋内亮着白炽灯，很敞亮。
她缓慢地走到病床边，端端正正地站得笔直，目光落在了祁森缠着纱布的右手腕上。
视线往上，落在了他清瘦冷峻的脸上，没了镜片的遮挡，整个精致的五官都清晰地站现在她的面前。
那双黑如墨的眼眸耷着，眼尾勾着弧度。
忽然低头看手机的男人掀起那层薄薄的沁凉眼眸。
许璃心里咯噔一下，她同时也对上了祁森那双勾人深色瞳孔。
她唇线抿得紧，握着录音笔的手收紧，心里建设几秒后，又松懈，她暗暗沉了口气，缓缓地弯唇，摆出一副官方人士的姿态，很正式。
“祁警官，你好，我是青市广播电视台的记者，许璃。”
祁森把手机放到一侧，鼻音很重：“嗯。”
他现在给她的感觉就是很疲惫。
祁森朝着许璃身后的旁边原色木椅抬了抬下巴示意：“不用拘谨，坐吧。”
许璃也没客气，拉了木椅坐在床边，然后从包里拿出黑色录音笔，红色电源灯亮起。
双手放在大腿上的记录本上，背挺得很直。
“首先很感谢你愿意接受电视台采访，耽误你几分钟时间，问几个问题。”
祁森漫不经心地噢了声，但目光却始终在许璃身上。
许璃握笔的手一顿，对他的冷淡态度也没气恼，她要保持波澜不惊：“您能说说，事发当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很想知道。
祁森眼神黯了几分，很平静的语调：“接到匿名消息，林永明会去河口跑路，警方立即赶过去实施抓捕行动。至于过程——”
说着停顿了三秒。
许璃抬起浅色瞳眸看他，情绪一般在采访时不会显露：“嗯？”
祁森撩起眼，弯着唇盯着她：“我想记者应该不需要知道。”
许璃几不可查地握紧了手中的钢笔，沉着冷静：“我认为需要。”
祁森嗤笑一声，然后说：“怕吓着你。”
闻言，许璃握着笔的手骤然握得更紧。
她立刻转移话题：“现在警方这边打算是准备起诉林永明了吗？”
祁森答得郑重其事：“嗯，警方已经向法院提交了犯罪证据，后续检方那边会跟进案子。”
那至少他的伤没有白挨白受罪。
见许璃沉默，祁森沉了下眼，便问：“还有问题吗？”
她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吧。
病房空间不大，许璃这下没有说话，低垂着浅色的眼，盯着手上笔记本发呆，继续又沉默了会儿。
周子曰说他明明可以躲开，明明就不需要回头。
彷佛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许璃深深呼了口气，抬手合上了记录本，然后关掉了录音笔，掌心覆在本上面，神色平静。
许璃并未看他，说话轻且缓慢：“当时——”
刚说了两个字，许璃没忍住，直到握拳的手忽然松开，她抬起眼，不偏不倚地注视着他的那双深邃且冷淡的眼，声音有些喑哑，哽咽了下，慢慢道：“你为什么要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