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尖峰时刻
野狼夜总会是个占地面积约三百多平米的三层结构建筑。
二层只有单独的小包厢和过道，南北并不连通，只能从一层单独的手扶梯上下。
三层则更加特殊，只有南边有两个单独的大房间，主要提供给鬣狗帮的帮众们狂欢用。
平日正常营业时，小头目会在三层专门修建的长廊向下打量，看着下面群魔乱舞，挑选今日的晚餐配菜。
所以整个一层，才是人们来这里狂欢的关键。中央的大型舞池配备高档灯光秀，加上鬣狗帮自己“持有”的一些常年精神亢奋的漂亮脸蛋和健康皮囊驻场。
如果有记者采访这里的顾客，九成以上的新人都是冲着这个来的。
至于老顾客么，舞池旁边被荧光灯装扮好的帘幕后面那些小房间是一个原因。
另一个，就是角落里黑色真皮卡座上摆满的那些道上最棒的好货咯。
鬣狗帮的迅速壮大，离不开给他们稳定提供最全面的货源的大公司，迷梦。
作为几大公司中年纪最小的存在，迷梦公司直到神启教派第三次内乱之后才正式成立。
其原因非常复杂，但是医务部被废除是最为关键的部分。
没有了医务部的那些守旧派老古董们一直以来的坚持反对，研究部这两百年多年，弄出来的各种对人体有害的实验产物，它们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让他们多享受一些也好，至少要在丰收日来临之前，保住现有的地盘！”
“至高意志设定的时间就快到了，尽快回收资源，其余的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迷梦公司从成立开始就用尽各种手段包装旗下的产品。
成瘾性怎么会是危害呢？那明明是好处对吧？最好是能做到一到两次误服就上瘾，上瘾后几乎不可能戒掉，这样他们才会持续不断的来买，直到消费完最后一点金钱。
对人体有损害算什么问题？反正这些家伙早晚都会死！基本不可能活到丰收日！也不指望他们能洗心革面，然后加入公司为社会作贡献，不是么？
所以榨干剩余的汁水后让他们早点消失不是更好？这样还减轻了绿叶生物科技的医疗负担，加快了社会的运转，辛苦工作的良好市民会活得更加安全。
再说了，吸多了，嗑大了，瘫痪了，肌肉萎缩了，神经系统崩溃了！那不是更需要安装最新最好的义体才能活下去嘛！
买不起也没事，那些淘汰的、报废的、有严重设计隐患的垃圾最适合这些废人啦，反正也不剩什么了，装上最后再拼一把咯？
命好的多活一会，管你怎么弄到的钱，最后还不是要来买我迷梦的各种产品嘛！
命差的？
大概就是苏灿进门时角落里瘫倒的那两坨烂肉吧，看上去才刚成年不久，不停的咳血导致鼻腔堵塞，呼吸愈发困难。
生与死的距离，只不过是两分钟不到的一小段路程。
等到苏灿再回头看去，他们已经没了呼吸，正在被鬣狗帮的小弟抬出后门，像抛两袋米一样丢进垃圾堆。
门关上之前，他看到的是两人脸上的残留的挣扎神情，最后阶段的窒息造成了大面积淤血，外吐的舌头就像小时候看的鬼片里的吊死鬼。
整个口腔内全是紫红色的液体，大概是离世之前曾痛哭流涕的原因，泪腺红肿加眼球充血，一道道暗红顺着脸上的几处伤疤滴落，在地面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按古人的宗教和民俗的说法，这两个年轻人魂魄才刚刚离体，此时应该在原地等候鬼差来接。
此地阴气极重，后巷长年不见天日，估计这个时候门已经开了吧？
黑白无常两位大哥，今天你们算是来着了，索性多呆一会儿。你看面前这一大批根本不需要审的家伙，一会还要劳烦二位领着去见阎王大人。
特别是这个鼻头抽动，四肢痉挛，右眼角一直在跳的莫西干棕发，一会枷住直接送进畜生道就行，大家都节省点时间提高下效率。
反正鬣狗变死狗也只剩时间问题，这么喜欢当狗，不如成全他！
至于地狱道，等他来世的狗生结束，再去也不迟！
在场没人听得到苏灿内心的声音，谈判从一开始就没什么进展，不是老托尼失去了以往的威严，只是他碰到的是一位无从下口的对手。
鬣狗比利，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谈出点什么，他早已完成了既定目标，这些只不过是他的余兴节目。
对，能看到以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绞尽脑汁的想要换回自己的亲人，自己经历的那些憋屈日子就不算白熬。
他勾了勾手指，旁边一直规规矩矩站着的小弟心领神会，将早就准备好的光屏投影放上桌。
“老胖子！当年我带着人马投奔你，你看不上我！我给你卖命，打下一整条街区，你十万块就把我打发了！”
“欺负我当年没枪没人是吧？今天你还不是要乖乖爬来求我？！”
舔着嘴角，欣赏着曾经的雄狮瘫倒在自己面前，比立刻来上一针还要爽快。
老托尼没有生气，他一生中经历了太多次谈判，眼下这一切不过是小场面。
论人数差距，三人对上二十来个瘾君子不算什么大新闻。
论形势危急，名义上全部地盘和人马都还在手，就算有叛徒，也得等自己真的咽气了才算数。
所以，真正麻烦的只有一件事。
“到底要什么条件你才会放人？”老托尼一直夹着那根雪茄，却从没抽过一口。
光屏展开，小女孩躺在地下室的床上昏迷不醒，背景里是两个鬣狗帮的马仔正在往约一米五高的大桶里灌一种紫色液体。
“托尼、托尼、托尼！我对你刚刚提出的那些地盘、资金、人手，甚至货源都没什么兴趣！”
他站起身，指着沙发后面一直敞开的保险柜嘲讽道。
“你看，钱这种东西，我们真的不缺！地盘嘛，等你完蛋我自己去取就行！人手更好说，现在我一声号令，整个深蓝的好朋友们都会来捧我的场！至于货源，你果然是老糊涂了，你那点跟中箭的私人关系现在值个屁！你老子我是迷梦的顶级客户！想要什么东西会买不到？”
绕过沙发，抽搐着打了两个响指，来到山鹰帮当家面前。
“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杀个小姑娘还是有违我的美学。你看，我这个场子，每天要进进出出多少优质少女！这种稀缺资源当然是要好好利用起来，怎么能随便就报废掉几个呢？”
他拍了拍手，光屏里的小弟听话地停止动作，从床上拽来昏迷不醒的姑娘，将她的头按在桶边。
老托尼眼睛瞪得溜圆，两旁青筋暴起，咬着牙从喉咙深处嘶吼出。
“那你到底要什么条件才会放人？”
垂垂老矣的雄狮从沙发上站起身，有节奏的重重跺了几下脚，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瘫软下去。
旁边的微胖角头和里卡多立刻上前搀扶，托尼靠着他们大口喘气，眼睛没有离开屏幕一步。
“哈哈哈哈哈……太棒了！”鬣狗看到对手的丑态，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连带着狗群齐声开始附和，啸叫声一片。
“嚎呜！吼呜！嚎呜！吼呜！嚎呜！吼呜！嚎呜！吼呜！”
他们点着头打着节奏，拍着肚皮和大腿放开喉咙，用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表达对老大的崇拜。
兴致高涨的气氛影响下，有些跟随而来的母畜脱下皮质外套，单手在空中挥舞，腰腹跟着打旋。
鬣狗适时制止了情况继续发展下去，派对肯定会有，余兴节目也很重要，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听着，胖托尼！我其实很尊重你，也很讲道理。所以你没进门之前，你看，这个桶当时一丁点液体都没有！”
“终于到了这个时候，我也把我的价码告诉你！”
“带上你的人，那个瘫痪的约翰，那些运货的街崽，滚出深蓝不再回来！我就放了你孙女，允许你们一家去别的地方享受天伦之乐！”
“至于你的那些老战友，早就死的死残的残，根本就不用你负责什么！我这也算是帮你减轻一点负担！等你走了，我会好好安置那群早就没用了的废人们！”
托尼一震肩膀，两边的人将他松开，放他向前几步，在光屏前面站定。
“我答应的话，你现在就放人？”
莫西干头型的鬣狗凑到他身旁，一手勾住他的肩膀，用头发刷了刷他那张早就沟壑密布的脸。
“当然，我很讲信用的！你看，文件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你爽快点签了它，我立刻放人！”
从苏灿的角度看不到光屏上写了些什么，但用屁股想也知道不外乎是几个巴掌，把老托尼半生打出来的风采踩在脚下的东西。
刚刚是五声跺脚对吧？那红发马尾应该是准备好了，不知道离开里卡多第一次玩爆破会不会算错分量。
后门、乔治的车、马尾、boom！
脑内过了一遍计划，偷偷瞄了一眼自己的终端，再次确定了一遍去地下室的路线。
苏灿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把舌头下面一直压着的糖球卷出来，微微活动了一下四肢。
左臂肌肉随着力气收缩，关节处发出细微的喀啦声响，还好老托尼的声音够高，起到了良好的遮掩作用。
门口站着的几个小弟不成问题，一会强震动和空气炸裂会将所有人击倒在地。
只需要注意出门前踢开他们的配枪就行，减轻点头儿的负担。
在他放慢自己呼吸节奏的同时，老托尼推开身边的癞皮狗，以大家想象不到的速度缩回沙发后面。
里卡多上前两步，双臂的盾墙展开，半蹲在他身前。
那个角头将一直提在手上的文件箱甩出，空盒子腾地一下打开，暗扣里藏着的镁粉合剂脱落燃烧，产生剧烈反应发出刺眼的白光。
所用的科技过于原始，鬣狗帮的高科技安检措施完全没有反应，上一秒还在狂欢的帮众这下涕泗横流，用尽全力扶着墙壁避免摔倒。
鬣狗确实是位大人物，大概是长期高强度的药物使用，他的视觉神经已经变得非常不敏感。
强光之下居然没有太大的不良反应，迅速从怀里掏出枪，对着一团虚影瞄准。
苏灿一直在等的窗口终于到了，在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之后，气浪将所有还站着的人推出几米，与地板做了一次亲密接触。
早有准备的他手脚并用的“跑”出三米，咬碎小球，滚烫的热流在舌尖炸裂，顺着喉管向下。
心脏立刻接受指令，以平时五倍速开始高负荷跳动，血流速度加快，全身上下一片火热。
血管张开，肌肉充血膨胀，以至于他能做到用手脚支撑，蹬地式前进，在夜总会的地板上四足狂奔。
一开始不太习惯，肘关节膝盖骨频频掉队，磕出大块乌青。
连人带枪蹬飞门口保镖之后，他开始进入无师自通的状态，依靠大腿发力，重心来回起伏。
约一百多米的距离，贴地前进只花了不到20秒。看着头顶大片气浪扫过，感受着高科技带来的震撼。
“妈的这世界震爆弹真厉害！还能设计角度和高度！只可惜杀伤力不太行，这东西理论上不是能直接震碎器官导致当场死亡么？”
八成是民用版威力削减了吧？气浪已经从对面墙壁弹回来了，赶紧下楼再说。
迅速钻进地下室入口，在药物的屏蔽作用下，他没能发现自己与气浪接触的整个平面，大面积血管破裂，鲜血从毛孔中渗出，给后背刷上一整层红漆。
用最快速度关上门，爆炸后没多久枪炮声就开始了它们的表演。
这曲交响乐杂乱无章，人声部肆意妄为全无配合，奏者都有自己的想法，指挥用三驾马车也无法将他们拉回来。
从门外传来的最后一声，是鬣狗在声嘶力竭的哭喊：“快他妈启动！快点！让那些板甲仔跳下来堵住门口！进来的给我他妈的全打死！”
“去后面搬重火器！我要亲手撕了老王八蛋这层龟壳！”
楼下的两个小弟应该是发现情况不对了，很机智的躲在门后守株待兔，没想到来者不讲武德。
“叮、叮、呤呤……呤”
震撼弹落地弹跳，飞出老远，终于爆炸。
两个小弟犹如被汽锤击中，脑内嗡嗡作响，体质稍弱的那位枪都没握住掉在地上。
苏灿从门外钻入，左手一记勾拳干倒那个勉强保持站立的马仔，然后撞上另一个还在拼命挣扎的家伙。
“范无咎大哥怕是都等急了！你这小身板没比我还差！早点下去争取重新做人吧！”
他一记膝撞被对面用枪身挡住，索性左腿用力一蹬，将全身的力气压在对面身上。
马仔踉跄倒地，他欺身而上，左右左三记砸拳打得对面鼻梁骨断裂凹陷，下颚脱臼，剧烈疼痛让他立刻开始惨叫。
无视对面的惨状，左手抱住右手抡圆了继续重击对面头盖骨，大脑受创让身下的人开始眩晕呕吐，震撼弹加重了脑震荡的后遗症，双眼再也无力抵抗，陷入一片漆黑。
看着对方已经昏迷，苏灿站起身喘了口气，给一开始击倒的家伙后脑勺补了一记狠的，随后飞快开始检查人质。
睁眼反应，用力摇晃无效，高声呼喊无效，用骨节尝试压迫，只有轻微皱眉。
语言反应，别想了，这么用力都没声音。
肢体反应，对疼痛刺激有弯曲，似乎手掌有回缩。
估计不是物理伤害造成的，应该是什么药物，总之其它体征没啥问题。
轻触终端，扛起女孩，苏灿以最快速度闪身而出，十几节台阶没能给他造成阻碍，厚重的大门被他全力拉开。
左手向后扶住，轻轻一抹，发现满手鲜红。
他自嘲一笑，感叹一下这也算是直面淋漓的鲜血了，随后抓紧时间继续前进。
后门离得不远，舞池那边发生的激烈交火与自己无关，成片的哀嚎和临死的悲鸣无法让他分心。
他只有一个任务，也是老人唯一的要求。
双腿强而有力地支撑他跃动，绕过舞池，穿过包厢，冲过吧台。
越野车急刹造成的磨胎声几乎透门而过，马尾少女从车上纵身一跃，拉住后门门把止住身形。
乔治来不及下车，借着惯性甩尾漂移，踩住刹车轻点油门。
“哄…哄”发动机随着踏板的节奏在放声高歌。
门被拉开，光线透入，浑身鲜血的苏灿膝盖一软跪在地上，死死抱住还在昏睡的小女孩，用右肩撑住地面。
“艹！你他妈！每次都要把自己弄成半只脚踏进棺材的样子吗？！”李荻薇接过目标，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把他拉起来。
“别管我！快点走！这里不安全！”他用左腿支撑，右脚弓形向前，身躯保持直立，挺着胸膛咧着嘴痛笑。
“死不了！安心吧！快点滚！送完人回来接我去缝针！”
他拉起门把手向内，看着少女两条眉毛纠结在一起，不忍心地伸出左手摸了一把，想要抚平那点皱纹。
还未干涸的血液擦出一条斜线，像是小孩子的恶作剧，也有点像亚马逊女战士出征前的战纹。
李荻薇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的手看，眼神里的东西让他有些撑不住，索性把心一横，重重拉上大门！
“噔”的一声，在枪林弹雨中并不明显，却招惹到了从天而降的杀神。
地板被砸到龟裂，大理石碎块激射而出，身高两米的机器人转过头来，红光将他整个锁定，右手弹起四处气孔。
“嗒嗒嗒嗒”一阵扫射，苏灿躲闪不及，腰腹连中三枪。
子弹穿透而过，带走大片血肉，在衣服上留下几个烧焦的大洞。
“咚”“咚”“咚”又是要几声巨响，更多的杀人机器加入战场，迅速开始收割起已经开始占据优势的山鹰帮帮众。
苏灿伸出半张脸想要看看局势发展，一阵蒸汽喷出，钢铁重拳打穿吧台的合金结构，在他脸上炸开。
吐出的鲜血在空中散成鲜花，随之一起跳舞的还有他一颗宝贵的后槽牙。
他被彻底击晕，面前一片漆黑，摔入凌乱的吧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