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无渡寺
厨房。
老和尚盛了一碗粥递给孟舒，自己也端了一碗到桌子前坐下。示意她不着急，先吃饭。
怀着满脑子的疑问吃完早饭，孟舒终于听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你听说过生死树吗？”老和尚直接问。不过，他也不是要问她。然后便自顾自讲起来院子里的那两棵柏树。
她从小记忆中，就一直有这两棵柏树的身影。一棵生，一棵死，矗立多年，惺惺相惜，互相陪伴！
左边的高27米的古柏，老和尚说，从他来到这里，这棵树就已经死了，这么多年来，从未生出过一片绿叶。但是，让人感到奇怪的是，这棵树笔直向天，丝毫没有朽烂的样子。
右边的那棵树有30米高，只见它枝繁叶茂，一片生机勃勃的样子。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比！
一枯一荣，生死相随！
千年前，一士兵装扮的男子来到这座寺庙，他蓬头垢面，手里还提着一把带血的大刀，一路跌跌撞撞地闯进这荒无人烟的深山里。
从此，这座破败的寺庙，再一次因燃起的香炉，而驱赶了几分往日的冷清。
他不懂佛法，也没有特意想着出家。只是为了好打理，才把头发都剃了。就像这寺庙的名字，无渡寺。
他不会渡人，也渡不了自己。
每天的日子也是周而复始地单调。除了打猎采摘，就是固定的时间，浇灌院子里那棵快要枯死的柏树。
也许是他经常把它当成自己的一个倾诉对象，有时是讲他小时候的事情，有时会分享一些在军营里的趣事，潜意识里，他早己把它当成自己的一个朋友了吧！
一天打猎回来，他一如往常地在树下处理着当天的收获，一边又和柏树聊起了天。
“今天这兔子肥，我妹子最喜欢吃的就是我做的兔子肉了！”正说到高兴处，突然停了一下，语气中带着愤恨。
“可惜，却因郭京这个神棍，断送了她大好年华。”说着加重了手上的动作。
“我在战场上保家卫国，这狗皇帝却将我家人送给一个神棍糟蹋，我只恨这报应来的太快，不够解我心头之恨！”
这时，突然一道清脆的少女声音自他头顶响起。“喂，假和尚，这里好歹也是个寺庙呀，你就不能稍微避着点吗！这血都溅我身上了！”
这是他自来到这里，几个月来，第一次听到除他之外的说话声，吓得停下手上动作，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他本身胆子就大，没找到人，便不再理会。国破，家亡。自从报了仇后，他的求生欲就不是很强，每天在这一方天地里，得过且过。
而一直没什么意思的生活，在这一天，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那棵他浇灌了几个月的，快要枯死的柏树，此刻却化成了一个明艳的少女，正笑意盈盈的弯腰看着坐在地上的他。
树妖精怪，他只在老辈人讲的神话故事中听过。也许是树妖用了他妹子的脸，对于眼前这光怪陆离的情景，他没有太过恐惧。也或许是这柏树陪他太久，熟悉的气息大过于恐惧的心理。
一切好像都没有太大变化，他还是每天重复着一模一样的事情，除了那颗柏树由一颗快要枯死的植物，变成了一个喋喋不休的少女。
男人的故事讲完了，现在轮到少女天天跟在男人身后，主动抱怨着这几百年来的孤寂。
战乱年代，人们的日子过得朝不保夕的，那些偏僻点的寺庙，也就荒废了很多。僧人开始下山化缘，也有土匪横行，抢劫寺庙的，久而久之就破败了。
无渡寺，便是这么一座寺庙。
只是，历史总是相似的。时隔百年，这寺庙曾经的遭遇，又重新演绎了一遍。
那天雨下的特别大，是他来到这里下得最大的一场雨。眼看天色已晚，为了安全起见，他在野外山洞过了一夜。
第二天，雨过，天晴。
怀着一颗忐忑了一晚上的心情，着急往回赶。那种感觉，就像是他听说了妹子的事情，逃出军营那晚一样。
寺庙的门，是大开着的。他甚至还能听到里面混浊的玩笑话。这是一群土匪，他马上意识到。
他只记得家里还有个和他妹子般大的小姑娘，却忘了那不是一般的一个小姑娘。
当他一头冲进去时，看到院子里那个柏树还是好好的立在院子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冲动。
可是，这群土匪怎么会放过这主动送上门的羔羊。
为了活命，他重新拿起来曾放下的屠刀。军营里的训练，再加上他天天往返深山打猎的体能，即使是面对五个土匪，对方依旧没从他身上讨到便宜。
同样的，以一敌五，他也没有多轻松。
当他拖着一身伤口，血流如注地倒在柏树旁边时，柏树立刻幻化成人接住了他。她一边和他说着对不起，一边按着他流血的伤口。
耳边除了小姑娘的哭声，其实，小姑娘的道歉，他一个字都没听清楚。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以为自己只是大醉一场，做了一个梦。睁眼看到的还是熟悉的寺院，身上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
突然，他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那棵他好不容易养活的柏树，现在变得更加灰败。彻彻底底的枯死在院中。
他想起了昏迷前的一切，想到了小姑娘哭着向他道歉的声音，想到了小姑娘不停给他伤口输送能量的画面。
他只是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子，弥补遗憾的自我救赎。而她却为他放弃了百年修为，甚至生命。
这个无渡寺啊！真是渡不了任何人，更渡不了自己！
从此，他真正地学着出家为僧，不再打猎，从衣食住行开始改变。笨拙地念着佛经上的文字，常常一个时辰都读不好完整的一页。
秋去春来，寒来暑往。
无渡寺开始有了香火的味道，而寺院的另一边，常常看到一个老和尚，对着院子里唯一的一棵柏树诵读经文。
听完这么长的一个故事，孟舒意犹未尽地追问，“最后呢，那棵柏树活过来没？”
老和尚的回答，打破了她的幻想。
“生死树，一生一死。那人诚心入佛，百年之好后，他坐化的地方也长出了一棵茂密的大树，在旁边永远陪着另一棵，也算是圆满了吧！”他的眸光凝视着院子里的大树，像是看以为多年的老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