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石远山
“石大人,这边这边。”早早等在宫门外的石家牛车伙计招着手。
只见一大紫锦袍绣孔雀图样,腰间别金鱼袋的臃肿身影从偏门缓缓踱步而出,手里时不时掂量那玉笏板,就这样若有所思,丝毫没有察觉已经走出宫门。
“石大人,石大人。”这车夫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显然有些着急,好在其步子快,不然这石大人就要一头撞上那巡逻羽林卫了。
就这样好在及时拽住,不然被旁人看见那一顿流言蜚语是少不了了。
石远山就是一拌,随即被搀扶着立刻又站了起来,摆了摆乌纱官帽。
被打断思绪的石大人显然有些气恼“东福你这是做甚?”
他将头撇至一旁看到正在大步行进的羽林卫顿时恍然大悟。
“诶呀,我这记性,这时已经晌午了,东福我们立刻回府。”他脸上除了仍旧焦急外多了一丝庆幸,顺带的看着东福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欣赏。
“是了,老爷,车已经备好了,快请上去。”东福立刻笑呵呵的将这官老爷迎了上去
就这样两人无声息的入了牛车。
入了牛车但行十步,直到这时这石大人才彻底放下心来。他将头缓缓抬起,正印在眼帘的不是那沧桑的面容,而是那左右两腮之白须,乍一看这白须就好似话本里水底龙王帐下那胖头鲶鱼文判,左右各一须又同是文官老爷。但此时他一只手扶着左右两缕白须,脸上已是沧桑无比,不比那鲶鱼精乐呵呵常笑笑,是心有所想,日有所虑。
他随后停下思考缓缓开口道:“嗯,东福你这次拽的不错,想你一直在府里做事,倒也机敏,我这次得要赏赐你一番。”他显然对着下人的机敏十分满意,因着自己被皇上出了道难题所以一路上想的入神,要是自己真撞上了禁军,虽说自己三品大员这种事情就是芝麻小事。
但这皇城里处处明枪暗箭,要是被政敌的眼线看见那可不是小事了,自己本就年迈体衰,早就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了。想来自己老来得子,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整天就是惹得自己头痛。但自己做父亲难免不想为孩子多想想,所以久久支撑着,为两位子嗣谋求官位。
好在大儿子还算开窍,但自己那小儿子整日就知道游玩纵乐,仗着自己的家势到处欺压,这些时日已经为他这个当爹积攒了不少的弹劾,今日皇上出题也是考教自己是否有还能为官,这要被哪位的眼线撞见自己失足冲撞了禁军,那就真得“告老还乡”了。
“嗨,老爷你这是说啥呢,小的自幼跟着老爷一家,无论是老爷还是夫人公子都是处处袒护我们下人,今日算是给老爷报效了。”他呵呵的笑着,一手拉着缰绳控着牛车。
“嗯,难得有这片赤子之心,若是我那两个儿子也懂得这般容忍就好了,唉。”这一叹气脸上皱纹又多了三分,他缓缓脱下乌纱帽,露出的是根根白丝那些许的乌亮已经稀稀疏疏再不复年轻。
“唉,老夫也是老了啊,但愿我死之前那俩逆子能够开窍吧,咳咳咳,咳咳咳。”随即便咳嗽了起来,手中摩挲着这顶乌纱帽喃喃轻语着。
“老爷!老爷!”这一咳嗽当场就给这东福吓坏了,自家老爷咳肺多年,每次都是半生不死的,他当即一拉牛缰,冲到包厢里去将护心丸送入自家老爷嘴里。
“咳咳咳,呃,我这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咳咳。”他满脸疲惫,自己这病已经不治,问了好些郎中甚至是太医都说是肺痨,最后是皇帝念自己日夜操劳特命太医调配这护心药丸。但也只是解了燃眉之急,那太医说过这药尽之时就是亡命之刻,他盯着这小瓶里还剩三粒的药丸缓缓叹了口气。
“唉,回府吧,你回去便叫人传我那两位逆子。”他这时脸色已经好了大半,但他也是明白这只是回光返照罢了,下一刻发病还不知是何时。
“此车可是石远山,石寺卿。”这一陌生的声音当即让石远山眉头一蹙。
“正是在下,敢问阁下是…”他略一犹豫便开了口但还没等他说完,两名黑衣人便冲上了牛车擒住了车内两人,东福还想反抗就被当场击晕。石远山还好些因是在朝官员的缘故,这两名黑衣人也只是将其拽起并没有动粗。
“你,你们要干什么,我是朝廷命官,从三品鸿胪寺卿,我是…”只见一块金灿灿的令牌就从其中一名黑衣人手中探出。
“你,这,王命棋牌!”他立刻跪了下去就任凭摆布了。
“带走!”说罢头一蒙,一顿天旋地转便到了一处。
“哎呦,轻点轻点,我这身子骨遭不住。”刚到他就鼻头一酸,空气中那一股血腥与骚臭味道就径直的传来。
“不好,此处莫不是出过命…”还没等他继续想他头套就是一摘。
“啊呀!”正午的阳光就这样照的他睁不开眼。
眼睛酸涩的眨巴着缓缓站起,好一会才看清眼前这儒雅随和之男子。
只见其身着青黑箭袍,腰中无挂,头上顶着一朴奢乌金冠,脚踩黑布皮白底长靴,一手端着茶碗品着,一首望着窗外好春光。
“你是,常德胜?你为何在这,这是哪里。”他有些不敢相信的望着眼前这皮肤白皙的瘦削男子,在平日里常德胜一直都是在皇帝身旁乖呆着的,印象里就只是个内侍总理掌印大太监。
但他石远山不是傻子,那王命棋牌与这阉人一联系便猜个十之七八了。
“原来是你这腌臜阉人坏齐王好事,今日被我撞见了我看你怎样…”他又是话说道一半当即被踹了一脚翻到地上。
“你要敢!我是朝廷命官,你敢踹我就是欺君罔上!”他低吼着。
“石大人!好好看清现在的局势。”话语里透着刺骨的冰寒。
“你,你。”一时的气急已经压制,随即而来的就是通彻的冷静。
“常德胜,你莫非要造反不成。”他语气低沉,再次审视着眼前这在自己印象中人畜无害的太监。
“石大人言重了。”他微微一笑,对着看押的两名黑衣比了个眼神。
这两名黑衣立刻就将其提起。
“好好看看周围,石大人。”他眯着眼微微笑着。
“这,石子阔!”他当即叫了出来,眼前正是他疼爱无比的二儿子,只见他跪趴在地上鼻涕唾沫不止,其华贵衣袍上隐隐散出一股骚臭,再看其人,若不是这一身华袍怕是但凭着肿大的脸自己也是难以辨认。
此时这石子阔正被一黑衣单脚踩在头上。
“你,你撒开脚!”他立刻就急了当场就冲了上去将自己儿子抱住,脸上满是愤怒与疼爱。
“常德胜!你到底要干甚!”他实在压不住了只见咆哮了出来。
“我?呵,何不问问你自家儿子呢?污蔑圣上钦定钦差,好大的威风,光这一条罪责就够杀你儿子百次头颅了吧。”他人家笑眼眯眯的看着眼前无比震惊的三品大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