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接下来就是苏慎的养病时日，烟行波总算见识到了青年另一面的娇气。

    小小的院落被仆人们罩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可以挡住微风，也不至于太沉闷，还可以起到一定保暖隔绝晦气的作用。

    这样下来，就连撒下来的日光都温暖了几分。

    这还是因为这几日天气凉了才会如此，等温度再稍微升高那么一点，这些纱幔就会被撤走，要不然空气无法流通，太过沉闷也会影响公子的病情。

    不过因为乘黄之前的那一番话，烟行波还是不敢离苏慎离得太近，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又让公子在生死簿上的寿命短了一些。

    尽管如此，苏慎还是时不时的动一动手，让烟行波不由得红了耳朵，有时候都拒绝不了。

    对公子，她总是不容易说出拒绝的话。

    也许是心情好了，也许是烟行波时常让乘黄给苏慎渡一些灵力的关系，青年的身体渐渐地好了起来，至少能下床了。

    偶尔等日光好一些的时候，还可以在外面晒一会儿太阳，就是脸色一直是煞白煞白地，没什么血色，一看就是常年病体。

    因为生病，公子也不再下棋和练字了，偶尔看一会儿书便觉得精神倦怠，一天有一两个时辰都在昏昏欲睡中。

    不过，今天公子却在用了午食之后，拉着烟行波进了书房，还让她去磨墨。

    烟行波以为公子是要练字，不由有些担忧，“公子今日不午睡吗？”

    对于公子来说，现在适当的休息有利于他养神，快速恢复。

    苏慎没有回答而是转身却从一个盒子中拿出一本红色的册子，上面用金粉写着婚辞个字，用绸缎作封。

    这是一本细帖子，也就是婚书。

    不知对方什么时候准备的，婚书上面已经用馆阁体写了字，这还是烟行波第一次见这东西，有些好奇。

    不过，她看着那封三幅帖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嗫嚅着询问，“公子，你是要婚配了吗？”

    要不然为何要写婚辞。

    苏慎看了趴在桌上扒拉着砚台的烟行波一眼，笑着低应了一声。

    烟行波直起身来，看了苏慎好一会儿，见对方垂首俯身实在是认真，并不理会她，也没有给出一个解释。

    前几日他们还有过亲昵之举，烟行波还以为也算是有了情愫，这在话本子中也可算定了终身。

    想不到公子是个负心人。

    她越想越难受，同时也不由得有些生了怒气，在心中哼了一声，跺了跺脚准备出去去找乘黄玩。

    乘黄说的对，世家凡人都是喜新厌旧之人，特别是男子，薄情寡义地更多。

    刚准备飘出去就被苏慎拉住了手腕，对方的神情有些无奈，他唤了一声，“行波。”

    烟行波努了努嘴，被苏慎拉住了她只好停住了身体，不过也不看对方也不说话，只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苏慎只看的到烟行波的头顶，他放下手中的笔，把人牵到自己这边，把那封细帖子放在了烟行波的眼下，才轻声说，“你仔细看一看。”

    烟行波嘟囔：“有什么好看的？”

    她说完抬眼瞅了苏慎一眼，就对上公子看向他带笑的目光，不由又嘀咕了几句，垂下头，这下倒留出一点目光在那封细帖子上了。

    现在婚书一般分为主纸和成纸，也称草帖子和细帖子，

    前者主要是男方和女方双方父母的一些交谈。

    比如男方会在主纸上如此写道，我家有一个儿子，已经成年啦，一表人才，才华横溢，我听说你家姑娘温柔大方，十分贤惠，我们要不要结一个亲家啊。

    而女方则会客气一下，再答应男方的要求。

    到了这步，这姻亲也算是结下了，接下来就是写细帖子了，细帖子上主要写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和家族情况，这才是主要的部分，一般说婚书一般就是值得细帖子。

    帖子上已经写了一句话，是今天的日子，后面接着：结红丝为字，鸳牒成行，申白首之盟，虫飞同梦。[1]愿三生石之侧，与汝同道。

    上面都是馆阁体所写，字迹清晰端正。

    烟行波却看着愣愣的。

    一般婚书上会有证婚人印章，可是这册婚书上显然只有结婚人，而苏慎已经在上面写了自己的名字，左侧还空着。

    一支笔落在了她的虎口处，上面的墨水还沾染着暖色的痕迹。

    青年说：“行波，我总是活不长久的，在有生之年，我想与你有婚配之约，这样到了酆都地府，我都可以拿着这一张纸约来找你，说你是我的妻子。”

    烟行波的手指蜷缩了几下，那一刻，她的心中几乎生起了一股惶恐的情绪，让她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行动，该说出什么样的话。

    可在对方的沉静目光下又慢慢地平息下来。

    在波澜不惊的目光对视下，她好像感受到了涌动在青年心口中的那么一丝不安和惶恐，缠缠绕绕，犹如丝线。

    她握紧了手中的笔杆，一瞬间好像握住了两个人的心，在苏慎注视的目光下，烟行波不由吞了一口口水，最后慢慢地点了点头，在这张锦绣绸缎作封的婚辞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烟行波。

    她很少写字，因为不太好看，之前跟着苏慎练过几次，但自己的心静不下来，往往照着帖子临摹一两张纸后就甩掉笔杆去别处玩了。

    这次下笔，她却难得认真，一笔一字，酌情落笔，生怕写错了或者不好看。

    落下最后一笔时，手都还有些颤抖。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好像突然之间所有的情绪都因为这封婚辞而平静下来，却又仿佛掀起万千波涛海浪。

    烟行波放下笔杆，盯着自己的名字和旁边公子落下的字迹看了半晌。

    她此时突然有些后悔了，自己往日太过惫懒，如今自己的名字放在公子的旁边，太过磕碜，让人难以目视。

    “公子，这封细帖子要不先作废了吧，等我把字练好看了些，我们再写一封。”她最后按住了这封婚书，想要毁尸灭迹，却被苏慎拦住了。

    公子面上带笑，显然很开心，眼中都带着笑意，他看着面上还有些难为情的少女，把那封帖子从她手下解救出来，放在一个盒子中放好，才说，“行波，我此时甚是欢喜。”

    比任何时候都欢喜。

    他抱了抱面前的小女鬼，像拥抱着世界上最为稀有的珍宝，独属他一人的珍宝。

    烟行波感受到公子身上传来的喜悦，她整个身体都被公子拥抱住，一人一鬼靠的很近，这一瞬间，她想要注意两人之间距离的分寸感早已经被她忘之脑后，只缓缓地把手放在了公子的腰上，头蹭了蹭青年的胸膛，也抿着嘴笑了笑。

    算了，她字丑一点没关系，只要公子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