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夜路
苏璟淮见唬住众人，便借着酒劲，添油加醋将那日之事当成自己炫耀的经历，一一说出。
当然，他隐去了被诓骗献血，放走凶兽的部分。
“你们可不知道，我被那凶兽抓住，差点被吸干鲜血，吃掉脑髓。幸好我机灵，咬断它一根手指……。”
“所以，周国师给我安排一个观赏祭祀大典极佳的位置，还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苏瑾淮看着大家纷纷点头赞叹：“原来如此啊！”很是得意。
“除此之外，他还亲口许诺，要给我送一副立功的牌匾，且敲锣打鼓的送呢。”
“知道小爷是怎么回来的不？”他踩着椅子站在高处，俯视众人。
听到大家猜的无非是“高头大马，八抬大轿”之类的俗物，更加趾高气昂：
“猜不到吧？哈哈，是一只叫做火云狮的灵兽将我送回来！这火云狮啊……。”
此时的苏璟淮早就忘了几个时辰前哭爹喊娘的惨状，得意洋洋的将自己随着火云狮飞升九霄，又急坠平地的经历，说的享受至极，吹得天花乱坠。
在座的公子哥们听完，无不艳羡不已，也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纷纷起身敬酒。
不一会，苏璟淮便喝的醉意朦胧，在众人恭维和夸赞中，他的虚荣心也得到极大的满足。
这时几名舞姬走了进来，袅袅婷婷，姿态曼妙。
苏璟淮却挥挥手，将她们一股脑的都赶走了。
“去去去，我只看妙音姑娘的舞。”
众女子气哼哼的离开后，却是久久不见妙音姑娘的到来。苏璟淮虽然醉了，脑子却还是一根筋惦记着，便差了人去催。
不一会儿，管事的房妈妈便满面堆笑的跑过来赔不是：
“哎呀。几位爷，实在是不好意思，妙音姑娘有个急事，招呼没打就出去了。都怪我，没有好好教规矩。认罚认罚！”
说罢，便兀自斟满了酒，一口饮尽。接着又朝门外招招手，将刚才那三位姑娘唤进来，一一引荐道：
“咱们浮烟阁不仅只有妙音的舞姿优美，其实，还有照壁，芳月，清浣，个个都色艺双绝。诸位公子，不妨给她们个展露的机会嘛？”
苏璟淮听闻妙音不在，再加上酒劲上来，晕晕乎乎的，便不再计较，点点头，算是应允了。
两场舞下来，众人又喝了不少酒。在散场的时候，都歪歪扭扭的被随身侍从扶上马车。
唯有苏璟淮步行而来，形单影只，房妈妈担心他一个人回去危险，便好意挽留他过夜。
“不要。”
他虽常在花街柳巷混，红颜知己无数，但从未在谁那里过夜过。
面对姑娘们的盛情拉扯，苏瑾淮不耐烦的拽掉自己衣袖，摇摇晃晃的走出了门。
夜已深，再加上，不过几日便是中元节。
往昔热闹的融安大街，一到晚上便熄了灯，行人寂寂寥寥。偶尔遇到个活的，也是拎着些香火箔纸趁夜色来祭拜逝者的。
苏璟淮迷迷瞪瞪走了一段路，只觉得身子越来越冷，他下意识裹紧衣领，酒也被凉风吹醒了一半。
他望了望身前身后，除了阴森森的黑暗，不见一个人影，有些后悔从浮烟阁出来了。
想想还有两条街，便是安国侯府了，实在是没必要和脸面再返回去。
为了壮胆，他哼起浮烟阁常唱的小曲：“云追月，水逐花，鸟儿落在青果崖，郎君心系小呀奴家……。”
但没走几步，便噤了声。
他隐隐听到一阵哭声，循着望去，夜色朦胧下，依稀看到一对老夫妇蹲在地上，烧着纸钱。
苏瑾淮心道晦气。
无奈恰是回家的必经之路，绕是绕不过了，只得硬着头皮朝前迈步。
却在擦身而过时，那两位老人缓缓站起身，见是和自家儿子年龄相仿，期期艾艾的唤了声：
“小公子！”
苏瑾淮哪敢停，假装没听到，脚底下加紧几步。
谁料被那老妪竟上前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疯疯癫癫的喊道：
“还我儿啊，还我的暨儿啊。”
幸而那老者还清醒，他边道歉边慌忙掰开老妪的手，这才让苏瑾淮挣脱。
“对不起对不起，孩他娘悲伤过度，神识不清，得罪了，得罪了。”
老者朝苏瑾淮鞠了一躬，搀扶着仍嘴中念念有词的老妪蹒跚而去。
直至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苏瑾淮仍呆呆站在原处。
“暨儿？”
他挠挠头，重复着老妪口中儿子的名字，好似有些熟悉。无奈脑子里泡着酒，昏昏涨涨，着实不适合回想。
他继续朝家的方向走，还剩一条街的时候，又有一个白色的身影，一动不动的站着，很是诡异。
苏璟淮虽然怕，但酒壮怂人胆呐。
他自我感觉良好的认为犼窍那种凶兽都打过交道，即便是小小的鬼魂挡道，又岂会放在眼里？
于是，很勇敢的靠近一些，就着点微弱的光，从身形上判断，像是名女子，背对着他站在那里。
他虚张声势的大声询问道：“敢问姑娘为何在此逗留？”
白色身影依旧一动不动，苏璟淮连问了三遍，她一点回应都没有。
他有些纳闷：“此人莫不是聋子？”
当他走到女子身侧时，此女子突然毫无征兆的转过身来，一张惨白的脸猛然出现在苏瑾淮的眼前，吓得他大叫一声，拔腿就跑。
“苏公子，你莫怕，是我呀！”
苏璟淮跑了几丈远，听到女子熟悉的声音，才捂着胸口停下。
果然，这位大半夜涂抹得跟吊死鬼一样的女子，就是他心心念念要看其跳舞的妙音。
苏璟淮有些气恼，他背着手，重新退回来。
妙音艳红的唇动了动，挤出一个生硬的微笑，虽然很美，但总觉得像是在哭。
苏瑾淮上下打量了一番，除了妆容令人不舒适之外，她身上的衣服也好像是从别人那里借来的，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
不知是她瘦了，还是衣服本身就肥大，反正不大正常。
苏瑾淮不想和她多待，客套的问了句好，便准备从妙音身侧穿过。
谁料，她竟一把抓住他的手，眼神迷离，口中念念有词：“不要去！不要去啊！”
苏瑾淮被她抓着，只觉得犹如被一块寒冰包裹，再看看妙音此刻的模样和表情，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他吓得使劲挣开手，逃也似的离开了。一路狂奔往家跑，身后那个：
“不要去，不要去啊…”的声音，直至到了候府门口，才没了声息。
苏璟淮的酒也彻底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