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闯祸

    犼窍这次没有生气，黯淡的眼神一亮，顿时又活跃起来：

    “说你缺心眼吧，还不承认。上古凶兽岂是那些小手段便能算计的？更何况……。”

    它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没了声息。

    苏璟淮根本不在意他后面要说什么，卯足了心思要给自己找点乐子，颇为同情的叹了口气，假仁假义道：

    “唉，凶兽又怎么样？还不是要死了。”

    犼窍气得尾巴摇的啪啪作响，爪子刨地，喉咙里发出一阵低吼：

    “呜，呜！”

    苏瑾淮知道他生气了，幸灾乐祸的吐舌头：

    “下辈子投胎做个好兽吧，别再祸害一方了。”

    吼窍原本猩红的瞳眸闪过一抹萤蓝，它望着外面这个漫不经心，却浑身上下散发着奇异香气的人，鼻孔里长长喷出一口热气。

    绝境之时，好巧不巧的，苍天放了他在跟前。

    死？根本不可能。

    犼窍不想再浪费口舌，转转眼珠子，用一种嘲讽口吻对苏璟淮说道：

    “傻子，你天生少了一窍心脉，不补上这一窍，任凭再努力，永远都是个一无是处的草包废物而已！”

    苏璟淮愣住了。

    这句话，小时候他便偷偷听到倥侗真君和父亲说过。

    所以，这些年来，自己吊儿郎当，不学无术混日子，只要不去做杀人放火奸淫掳掠这等违法的事，老侯爷权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浪荡去。

    但，是男人哪有甘心做个饭桶的？

    犼窍煽风点火：“是吧。你也不想一直被骂是废物吧？”

    苏璟淮面上无光，压着火气：“闭嘴！”

    犼窍不依不饶：“你大哥镇守边关，万一出个什么变故，侯府落在你手里，就垮了。”

    苏璟淮羞愤成怒：“滚！休想蛊惑我！”

    犼窍忽然哀伤的叹了口气，端着副慈悲相，循循善诱道：

    “我在被抓前，吞了个七窍玲珑狐的丹魄。只可惜待会便要死了，这么宝贵的东西，可惜了，可惜了啊。”

    苏璟淮质疑的望着它，只见犼窍缓缓张开嘴，口中果真悬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正隐隐发散着蓝光。

    他的心猛然跳了几下。

    犼窍没有撒谎。这东西，他在《异兽志》上见过。七窍玲珑狐极其狡猾和敏感，擅长隐形，即便是仙法如倥侗真君那般高超的人，也是影子都寻不着。

    此丹魄，可遇不可求，对他来说，弥足珍贵。

    感受到苏璟淮的纠结，犼窍假惺惺的说道：“我反正要死了，不妨把它送给你吧。”

    苏璟淮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给我？”

    犼窍：“当然。不过我现在被禁制锁着，吐不出来。七窍玲珑胆魄以血认主，只要你肯咬破手指，将血洒几滴过来，他便闻到血腥味，自己跑出去找你了。”

    苏璟淮仍存有一丝理智，捂着手指，狐疑的看着它：“真的？”

    犼窍再次张开血盆大口，将那枚莹蓝的丹魄展示给他看：“再迟点，它便被我吸收，你想要也没了。”

    果不然，丹魄的发散出的蓝光正缓缓被犼窍吸取，渐渐变得微弱几分。

    毕竟是头脑简单的浪荡公子，心思单纯，几句话便将他哄得晕头转向。

    他摸了摸铁笼上的禁制符咒，都牢牢的黏在上面。便想当然的认为犼窍纵有天大的本事，也翻不了身。

    如果那枚七窍玲珑丹也随着它被献祭，还真是可惜了。

    苏璟淮终于抵制不住诱惑，丢掉戒备。

    他狠下心咬破手指头，顾不得疼痛，挤出鲜红的血，用力朝着铁笼子甩去。

    鲜血穿过禁制，落在犼窍的血口里，它贪婪的砸吧着嘴。

    “哈哈哈……。”

    犼窍狞笑间，身形开始快速的缩小，且变得虚无透明。

    当苏璟淮意识到被骗的时候，原本几头牛那般大的犼窍已经不见了。

    “小子，说你缺心眼儿，这下该承认了吧？哈哈哈……。”

    犼窍狂妄的笑声，震得他脑浆欲炸，苏璟淮自知闯下大祸，捂紧耳朵，忍着痛，拼尽气力大喊：

    “快！犼窍，犼窍跑了！”

    当周暮晨赶过来的时候，铁笼子里空空如也，仅有一滴未干的血迹。

    瞅着自己辛苦大半年，费尽心机抓来的凶兽不知去向。他的脸瞬间变得阴沉。

    只是瞪了眼躲在角落里失神的苏璟淮，并未苛责，便命人将他带了下去。

    心虚的苏璟淮被人架着，送到一间干净的地宫里。

    侍卫见他两眼发直，精神恍惚，面色苍白，以为是被吓到了。

    赶紧端来一碗压惊的汤药，恭恭敬敬服侍他喝下，并小心翼翼的扶他躺在榻上休息。

    将他安顿好后，也急匆匆的离开，加入追捕犼窍的队伍中。

    躺在软榻上的苏璟淮哪有心思睡，他瞪着眼睛望着头顶乌黑的房檐，忍不住后怕起来：

    犼窍算是他放跑的吧？真该听母亲的话，不来凑这热闹…。

    ———

    四个时辰前。

    因为是农历七月初十，再过五日便是西陵举国上下最为隆重的中元节。

    一大早，安国公府的餐桌上，老侯爷苏谦端着碗白玉蛋羹，正埋头吸溜得津津有味。

    眼前突然暗了暗，抬起头来，只见侯府第一闲散贵人苏璟淮，却穿戴得齐齐整整，一步一个哈欠，睡眼惺忪的晃了进来。

    他人模人样的堵在对着门口的光亮处，双手拢在袖子里，微不可见拱了拱，算是朝着父亲行了个极其糊弄的礼。

    便半睁半闭着眼，歪头瞅向桌子上的吃食。

    苏谦一勺蛋羹卡在嘴边，都忘了吞咽，望着好似在梦游的他，不可置信的给夫人递了个眼色：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待确定真是自己的败家小儿子屈尊降驾后，才冷冷“哼”了一声，将蛋羹哧溜溜吸到嘴里。

    然后，重重放下碗筷，端着副“吾儿终于幡然醒悟”的严父神情，谆谆教导：

    “该有的规矩和体统也不能忘……。”

    苏璟淮哪管父亲要讲什么。

    此刻，全部心思都放在桌子中央那屉他最喜欢的水晶蒸饺上。

    一个个薄皮粉馅，漂亮得跟浮烟楼里的柳儿姑娘那白嫩无暇的脸上，抹了点胭脂。

    想想，就好吃。

    侍奉丫鬟很有眼力价的为他拉开椅子。

    苏璟淮抻足胳膊和腿，舒展身子旁若无人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才一屁股坐下来。

    人虽然醒了，头还是昏昏欲睡。他便曲起左臂撑在桌子上，手掌托住半边脸，懒洋洋的拿筷子去够水晶饺。

    “啪！”

    苏谦以为他有所改进，见其还是这种不入眼的姿态，气得饭都吃不下。

    “朽木不可雕也！”

    他懒得再费口舌训导他，扔下碗筷，骂咧咧的上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