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老宅
胶许县,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小地方。
县城里有一条长河,贯穿了整个胶许。河的西岸是林立的楼房,沿着河边有许多做生意的小贩。
贺烈和楼月西开着车从桥上经过,来到了烟火气稀少不少的东岸。与西岸弄弄的生活气息不同,东岸的建筑都是些园林老宅,楼月西把车停了下来。
灰色的瓦,深褐色的门,门上有两个雕刻精细的铜制威猛狮头,口中衔着门环,门廊上雕花繁复,琉璃瓦脊更是琳琅满目,美不胜收。
说是要收费的景区贺烈也信。
贺烈见楼月西从怀里拿出一把铜制钥匙,轻车熟路地打开了大门。
“……”贺烈怀里抱着傻乎乎肥嘟嘟的旺财,突然意识到楼月西口中的“县城里的老家”和他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楼月西把门推开,一边往里走一边对着贺烈说:“外婆去世后,院子就空了下来,我虽有定期请人来打理,但里面的环境还是差了些,贺队多担待。”
贺烈走了进去,好家伙,殿堂楼阁,古朴雅致,绿意掩映,曲廊迂回。
别墅算什么,住园林的都来了。
楼月西把贺烈带入兰雪院,向他介绍道:“外婆祖上是当地望族,所以院落修的大了些。”
“不过贺队放心,这屋看着旧,但是通了水电,不用担心。”
贺烈想到方才沿着东岸开上来,一路都是差不多的建筑,他嘴角一抽问道:“楼月西,你别告诉我这一片都是你的院子。”
楼月西闻言摇头,贺烈正要松口气,就听到他说:“以前是,后来捐出去了,只保留了兰雪院和祠堂。”
“贺队有兴趣的话,饭后我们可以去参观一下。”楼月西弯起眼睛笑了起来,“免票的。”
穷苦人民贺烈感觉自己中了一箭。
贺旺财不懂主人复杂的心理,它见无良主人不理自己,就开始围着楼月西的脚下打转。
楼月西站起身来,把贺烈行李箱的东西都找出来挂好,贺旺财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屁股上的小尾巴简直摇上了天,贺烈心里骂了声出息。
见楼月西要走,贺烈下意识拉住了他的手腕。
“去哪儿?”
楼月西闻言怔了怔,随后笑了起来:“隔壁,贺队。”
也是,兰雪院这么大,楼月西总不可能还和自己挤一间房。
贺烈正要松手,手突然被楼月西反握住了,眼前的青年模样清雅,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却是带了钩子的:“贺队,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我还有机会?”
这是楼月西表白后第一次明目张胆的进攻。
见贺烈表情一怔,楼月西向前一步,几乎要凑近贺烈的嘴角。
“再多考虑考虑我。”楼月西表情认真地道,一双桃花眼好像星落长河,涟漪频起,“好不好?”
贺旺财险些被踩到,委屈地呜呜一声,楼月西适时后退一步,抱起了在原地打转的旺财。
是门页合上的声音。
兰雪院内一片安静,偶尔有奶声奶气的狗叫声从隔壁传来。
楼月西走后,站在门口的贺烈伸出一只手缓缓抚上左胸。
那里有不听话的东西。
真是疯了。
贺烈想。
这时有视频通话打过来。
贺烈回过神来,点下接听键。
孙飞晨聒噪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屏幕中他正在啃着鸭脖,为了不弄脏文件,他翘起小指在翻页。
“贺队,听说三百年前的鬼域都被你们撞着了!案宗发到我这的时候我真是惊了,冥婚可太可怕了……”他一边说一边摇头。
贺烈不太想听他叽里呱啦说些废话,但是孙飞晨却发现了一些异样。
他凑近屏幕,嘴上沾着的芝麻都被贺烈看个清清楚楚。
“贺队,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贺烈抿了抿嘴:“你看错了。”
孙飞晨不信邪,隔着网线也没察觉到危险,继续大咧咧地道:“哈哈哈哈贺队,你的表情好像是在思春哦。”
贺烈眯了眯眼睛。
看来太久没揍这小子,这小子飘了。
“唉,说到这个,哥,你啥时候找个女朋友啊?你也单身这么多年了……”
贺烈休假太久,孙飞晨是真的飘了。
“刚刚隔壁312新来的还来问我,你有没有对象呢!那姑娘长得真漂亮,白皮肤,大眼睛,腿也长。”
“没兴趣。”贺烈果断拒绝。
“别呀,贺队,你先加个微信呗,你以前不是说不挑吗?”孙飞晨嘟囔道。
“我什么时候说的?”贺烈挑起剑眉。
“你自己说的,只要是活的,女的,都行。”孙飞晨瞪大眼,以前刚进来的时候他们讨论过择偶标准,一群年轻气盛的小伙子说起姑娘来眉飞色舞。
老韩说他很专一,就喜欢丰胸长腿的。秦朗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实际上也是个老流氓,添了句腰细,小郁红着脸说喜欢文静的。
当问到贺烈时,贺烈眼皮子都不带掀一下,只叼着烟:“女的,活的。”
大家笑作一团。
屏幕上,贺烈的表情短暂地凝滞了片刻,他不记得了。
见孙飞晨的情绪也低落下去,贺烈勾起嘴笑了笑:“那现在可能变了。”
“啊?”孙飞晨张大嘴,“什么意思啊?贺队,贺队,别挂——”
“嘟”的一声轻响,屏幕黑了。
贺烈看见对话框里孙飞晨不断发过来的文字。
方才孙飞晨提到择偶标准的时候,贺烈脑海里浮现出来的人,就在隔壁。
贺烈用舌头顶住上颚,有片刻的混乱。
这可不太好办了。
楼月西这家伙,一下把他的标准给提高了。
——
晚饭是在外面吃的,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两人沿着河边散步消食,贺旺财还太小,走一会儿就趴在地上不肯动了,贺烈只好拖着它的屁股把它抱起来。
“这狗崽子,整天吃了睡,睡了吃。”贺烈轻声骂道。
楼月西犹豫一下,问道:“贺队真的不考虑给它换一个名字吗?”
“贺旺财怎么了?”贺烈拨了拨旺财的黑色爪子,“多喜庆。”
喜庆倒是喜庆,实在是有些难听。
楼月西见到贺烈嘴角带着的笑,也没再多说这个话题:“明天我们带它去医院做个检查,该打的疫苗都得打了。”
他继续道:“旺财是个小公狗,等一岁多还得带去绝育。”
贺烈闻言只觉□□一凉,不自觉抱紧旺财:“这个以后再说。”
还煞有其事地捂住了旺财开始竖起来的尖耳朵。
“……”楼月西有些无语,“贺队,这个是必须做的,这样对旺财也好。”
两人一路走一面说话,突然看见前方的河岸边亮起一团火。
一对烛,一炷香,前面还蹲着两个黑色的人影。
在烧纸。
楼月西低声道:“马上要七月半了,胶许是做小县城,虽说不提倡烧纸,但管得不严。”
贺烈闻言点头,只是伸手拉住了楼月西,将他拉向内侧。
楼月西手腕上的皮肤摸起来十分光滑,只是有些冰,在大热天里握起来十分舒服。
“我们走快点。”贺烈轻声道。
楼月西点头,一声不吭地跟着贺烈。
贺烈一手抱着狗,一手牵着楼月西护在道路内侧,若不看二人体型,倒真像是一对带娃散步的夫妻。
河畔有风,偶尔有燃烧的灰烬被吹到了天上,一点猩红又迅速湮灭。两人快步回到老宅中,进门的时候,楼月西回头看了眼河边。
天色已暗,路灯亮起,暗色的河流上方萦绕着黑气。
——鬼门将开。
他最后的机会要来了。
“愣着干嘛,赶紧进去。”贺烈把贺旺财放在地上,小奶狗不安分地绕着他的脚转悠。
“楼月西,这狮子铜环有点年头了吧。”贺烈问道,威猛的铜制狮头雕刻在岁月的洗礼下不复初时的光鲜,但这种守家护宅的神兽日子久了是会生灵的,可以辟邪。
楼月西又是这院子的主人,所以对于他而言,在这所老宅子里度过中元是再好不过的决定。
只可惜右侧的狮子雕刻有些被磨损的痕迹。
闻言,青年微笑着点头:“前几年搬家不小心撞了一下,怕工匠补得不好,反而损了它,就一直留着没动。”
两人各自回了房,贺旺财在贺烈的脚下一直扑腾,被他撩起脚掀翻了好几次,最后一次不知道是摔疼了还是生气了,开始汪汪地叫起来。
它叫个不停,见贺烈不理会它,就开始刨门,嘴里还发出有些凄厉的尖叫,好似贺烈怎么它了似的。
看样子是想去找楼月西。
“狗崽子,欠了你的。”贺烈没办法,只好把狗提起来,敲开了楼月西的门。
开门的青年应该是刚洗了澡,身上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浅灰色丝质睡袍,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慵懒的气息,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诧异地看着贺烈。
但还是闪身让贺烈进来。
贺烈把旺财放在地上,那狗崽子屁颠颠地围着楼月西转,楼月西也不嫌弃它,弯腰把它抱在怀里。
“贺队,怎么了?”
“贺旺财找你。”
贺烈移开目光,方才从楼月西头发上掉落的水珠洇湿了他的胸前,真丝的材质又轻又薄,冰凉的水珠带来异样的刺激,他看见了不明显的凸起。
但那主人还没察觉到。
“我先走了。”贺烈正要起身,就被楼月西抓住了手。
楼月西的指尖冰凉,完全不像是刚沐浴结束的体温。
“留下来陪我,可以吗?”楼月西轻声道,“贺队,我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