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那个眼生的少年
今天下班要稍微早一些, 于是弥衣去了梦野久作待着的那间小屋子里，打算探望探望他。
以前每次进入房间，梦野久作要么搂着玩偶看书, 要么趴在地上涂涂画画，今天不一样，玩偶被丢在床上, 而它的主人正抱着膝盖蜷缩在椅子上，脑袋垂得很低, 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活力一样, 了无生气。
她只是十天没来, 怎么人变成这样了？
“久作？”
听见她的呼唤，梦野久作慢慢抬起头，把脑袋从过于宽大椅背后面探了出来。
空洞的眼神渐渐恢复神采，但并没有像以前那样飞扑过来。
“身体不舒服吗？”弥衣柔声问道, 凑上前去用手背感受对方额头的温度, “没什么异常……那是有什么烦心事？”
连着询问了好几句, 梦野久作才发出声音。
“弥衣，我还要被关在这里多久啊？”
“……”
这是个弥衣无法回答的问题, 进入港口mafia最开始的那段时间梦野久作是可以自由行动的, 跟随弥衣出任务，和爱丽丝一起玩耍, 交友范围小得可怜却不是零，但现在不同, 他被变相地囚禁在这一方天地里, 除了配合研究外什么都做不了。
她无法告诉他具体的时间，只能说：“在你的异能完全剖析出来前，恐怕是不能出来了……”
他有权利知道这件事, 所以她没有用谎言来欺骗。
梦野久作一反常态地沉默了，空气也逐渐冷沉，明明他们都在，这里却如同空无一人一般。
“我知道了……”
这疲倦的声音简直不像是一个孩子发出来的。
弥衣能做的只有给他一个拥抱。
她轻抚着对方纤细瘦弱的脊背，试图给予对方力量，但这并没什么用。
她的心情也变得糟糕起来，这种状态直到出了事务所的大楼也持续着。
长时间积攒着压力，得不到释放的机会，那这些负面情绪终有一天会爆发出来，梦野久作能撑到现在已经很难得了。
异能测试不出来就不能得到自由，地位不够高就只能被迫选择接受。今天和久作的见面给她敲了记警钟。
盘星教的事情不也是吗？要是她的地位足够高的话，对方连这个念头都不敢动，和菊地的交易也不用那么费劲……
以前弥衣只想在组织里得过且过，一切按照森先生的吩咐来就行了，但经历过这些事情后，她觉得稍微努力一把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个想法在头脑中盘旋着，导致她没心思去注意其他的东西。
“弥衣。”
跟她擦肩而过的，被忽视得彻彻底底的少年无奈地喊了声：“想什么那么出神？”
这个声音并不陌生，弥衣几乎立刻就停下了步伐。
她在原地杵了一会儿，然后才迟钝地转头回望，话语在喉头滚了滚：“……魔、魔魅流？”
被认出来的少年温润一笑，眼中是清明的琥珀色：“最近过得好吗？”
弥衣虽然早就猜到宗家的人会来找她，却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放心，只有我一个人。”魔魅流先一步消除了对方的顾虑，双手张开，“不拥抱一下吗？”
无数行人从少年身边走过，穿行在人潮之中，但他仍然不动分毫，似乎会永远停留在那里。
久违的感情涌上心头，弥衣眼眶一热，毫无顾忌地跑过去扑进了少年怀中。
感受到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温度，魔魅流笑着闭上眼睛，一手搂住怀中之人的肩膀，一手轻抚着她毛茸茸的短发。
“很高兴能见到你，弥衣。”
……
此时此刻，风光甚好。
两人走进附近的公园，一边散步一边聊着天。
“是你主动提出要来横滨的？”
魔魅流点头:“二十七代原本想亲自来的，但花开院不能没有家主坐镇，于是我就自荐了。”
得到允许后他便开始查询上次龙二来横滨的活动轨迹，费了不少功夫才找到这里。
“说实话，我没料到隼也先生会做那种事，好在他的阴谋败露，没造成太大的损失。”
花开院隼也因涉嫌谋害嫡长女被家法处置的消息传遍了花开院家，但由于二十七代封锁了消息，详情大家都不清楚，这恰好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魔魅流也是从只言片语中一点一点推敲出龙二和弥衣有联系的，猜到宗家那边会派人去寻找弥衣，所以才会主动去找二十七代请求同意他代他来横滨跑一趟。
毕竟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不是亲兄妹胜似亲兄妹，一年多没见了也怪想的。
来自亲人的背叛最难以接受，因此魔魅流也格外在意弥衣的心情:“你还好吗？”
“要是以前我可能会伤心吧。”弥衣观望着不远处的夕雾花花圃，“不过事实证明出来历练一段时间还是很有用的，看多了类似的事情，等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就不会太惊讶了。”
虽然她也为此失望过。
“你知道了这件事情的话……那柚罗也知道了？”
“知道了，她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复确认过后才敢相信，因为受到伤害的是你，还生了分家好久的气。”
弥衣眼中漾开淡淡笑意。她既为柚罗对她的重视感到暖心，也为这么小就让柚罗接触到了世界丑恶的一面而怅惘。
魔魅流想不明白花开院隼也是怎么落网的，弥衣便将自己为什么会去东京，是怎么从偷渡业者摸到盘星教再查到自家三叔身上的过程说了一遍，魔魅流听完后就默声了，低垂着的眼睑遮不住眼里的关切。
他听过一句老话，人总是在经历一些事情后，就悄悄地换了一种性格。成熟可靠的代价必定是要承受孤独与痛苦。
“别露出那种表情，魔魅流。”弥衣反过来安慰他，“我经历的没你想象得那么糟糕，我运气不错，来到横滨后遇见了很多好人。”如果忽略掉他们的职业的话。
“那……式神的下落有消息了吗？”
少女摇了摇头。
手里的情报太少，前不久唯一的线索也断了，她如今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见状，魔魅流转移话题，聊起了其他事情，二十七代同意他来横滨是有条件的，他必须了解到弥衣生活的方方面面，然后一字不错地将它们呈报上去，这是老人家最大的让步，不然他就得亲自过来。
弥衣想了下自己职业的特殊性，怕爷爷一来没病也要气出病来，于是决定先带魔魅流去mafia的公寓看一看。
公寓位于黄金地段，进出需要门禁卡，上下电梯也需要指纹和密码，安保极严。
房子是平层户型，面积还算宽阔，但是……
“这是钓殿吗？”
弥衣：“……魔魅流，这跟我们家的布局不一样，这里……就是我住的地方。”
吃喝拉撒全在这不到一百平方米的屋子里。
魔魅流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凝滞。
一个人住近百平米的房间已经宽敞得有些过分了，但在他的认知里，这个面积放在花开院家充其量只能算个大点的钓殿。
“弥衣。”他忽然严肃，“你的上司虐待你？”
“……”
“我去找他理论。”
“回来！”弥衣拦住他，有些哭笑不得，“我现在还是个小职员，以后升职了会配套别墅的。”
触及到对方心疼的目光后，她又加了句：“其实这个面积已经不算小了，可能是家具太少太空了吧，我过两天可以休假，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家具城。”
魔魅流拿她没办法，只能点头答应。
他在卧室和客厅里转了一圈，然后又去了厨房，打开冰箱，里面竟然只有几盒自热米饭和蔬菜汁。
弥衣有一丝尴尬：“我平常都有好好吃饭的……”
“只是最近工作太忙了？”魔魅流皱了皱眉，没等听完就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了，“难怪你眼底发青，居然让一个还没成年的孩子忙碌成这样，你到底是在哪里工作？”
弥衣直接回答：“mafia。”
魔魅流要在横滨待一段时间，她没那个自信能瞒过他，索性实话实说了。
“……哪里？”
“ma、mafia……”
少年的心情和当初的龙二是一样的，但唯一不同的是他的性格更温和沉稳，所以反应并没有太剧烈，只是表情变得沉重了不少。
连带着心里也是。
弥衣有点忐忑，有种做了坏事被父母抓包的感觉，面对龙二时她能理直气壮地反驳回去，但面对魔魅流总是有几分底气不足。
沉默良久后，魔魅流到底是没舍得生她的气，妥协般地将冰箱门关上了:“走吧。”
“去哪儿？”
“便利店，给你做饭。”
弥衣顿时放下心来。
他们下楼去买东西，魔魅流在挑选做晚餐的材料，弥衣则在打量自热米饭的新品种，不过刚想拿一盒，她伸在半空的手背就被轻轻拍打了一下。
只能怏怏收回。
两人分别抱着几大袋东西往回走，出公寓电梯时刚好遇见公关官。
“晚上好啊，弥衣。”
“晚上好，公关官先生。”
互相问候完公关官就进电梯里去了，等金属门缓缓关上向下降后，慢半拍的他突然反应过来——
慢着，刚刚那个眼生的少年是谁？他是不是跟弥衣一起进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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