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二五八万
众人哗然,原来这就是沈小侯爷。苏老爷忙起身招呼:“见过小侯爷,我这小女身患难疾,心志不清,不知礼数,方才冲撞了您!还请莫要见怪!”
沈熙之看他一眼,表情淡淡。沈王爷便在一旁含笑着道:“熙之,这位便是通州城的苏知府。”
沈熙之点头,轻声:“见过苏知府。”
一个病秧子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苏青衿瞥他一眼,想起方才他在床上半死不活的鬼样,心里嘀咕。
沈氏在旁边待了半天,终于得了个攀亲的空当,“呀”了一声,神情似作惊讶:“熙之长这么高了!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沈熙之扫她一眼,沈氏一手握着身旁苏红菱的肩膀,笑模笑样道:“还记得上次见你时,你还和红菱差不多高,没成想一下长成大小伙子了!看着可真是”
沈熙之忽而打断她,轻声问:“你是?”
沈氏立马噎了一下,一脸的假笑倏然凝在嘴角。
沈王爷也不急不恼,往他介绍:“熙之,这位是苏知府的夫人,也是你表姑母。”
沈熙之抬抬眼皮子,略略看她一眼,好似依旧没把这脸记在心里。
“见过表姑母。”
连苏青衿都能听出他嘴上那股敷衍的意味。
沈氏表情一下吃不住味了,讪讪地点点头,那条喋喋不休的舌头终于短暂地歇了下。
沈澜之正捏着只杯盏玩来玩去,往他身后瞧了几眼。“怎么你一人过来的?”
沈熙之看他一眼,没吭声,沈澜之便道:“这些侍女太不不像话,你身子骨不好,又领着二小姐,她们竟都不知照看着点!”
沈熙之低着眼,不疾不徐地道:“没让跟着,这点路还是认识的。”
他说话时,看也没看他,沈澜之的表情一下变得古怪。
苏青衿后知后觉,好像沈熙之跟谁说话时,都有种莫名的置气感,然而你要是真被他引出点气了吧,转脸一看,人家表情又是冷静得要死。
阴沉沉的怪人。苏青衿在内心下了结论。
沈王爷招手,含笑道:“二小姐,既然回来了,过来坐着吧。”
苏青衿飞速瞟他一眼,有了方才的教训,只觉这沈王爷可真是个笑面虎,看着和和气气的,笑着笑着,感觉冷不防就能刺她一下。
苏老爷见她半天没反应,也沉声发话:“衿衿,来坐下。”
苏青衿只好乖乖地步了过去。沈熙之眼睛盯着她坐回位置,便道:“那我先回去了。”
沈王爷道:“哎,好不容易见你出来一次,怎么这么急着走?”
“身体抱恙,还请父亲宽恕。”沈熙之淡然道,那表情看着也不太像要人宽恕。
沈澜之便道:“既然身子不爽,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好。”
见大儿子也在帮腔,沈王爷只好挥手放人。就见沈熙之往厅堂众人颔一颔首,挺着把纤削削的身骨,毫无留恋地走了。
苏青衿看着他那踽踽独行的背影,心中倒生出一丝同情来。
想想也是可怜人,分明大好年纪,只能缠绵病榻,每日对着床头一隅度日,看他方才对丫鬟那般表现,想必身边一直也没什么说话的人。
虽说吧,自己也没好到哪去,可她凭着个疯子的幌子,好歹也是自由无拘的,只要不闹得太疯,基本也没人敢关她太长时间。然而这人每天只能躺卧数日,日子久了,性格不阴沉才怪呢。
她想着,有点惋惜地看着那人的背影,却看沈王爷那道锐利的目光不知什么时候凑到自己眼睛上,觑见她视线的走向,幽幽一笑。
“二小姐,看什么?怎么这么入迷?”
苏青衿吓一跳,呃了一声,“没没有呀。”
沈王爷的目光似看穿一切,笑微微道:“二小姐,方才和熙之相处得怎样?”
苏青衿心头一沉,觉出他在给自己挖坑,眼珠一瞪:“谁是熙之呀?”
“就是方才送你过来的那个人。”
苏青衿目光在一团虚飘的空气中游走,半晌,慢吞吞道:“那个人是谁?我不认识他呀。”
“我晓得你不认识他,我只问,你对他感觉怎样?”
都说到这份上,沈王爷那话中之意,再不敞亮都敞亮了,苏老爷登时提心在口,和沈氏对望一眼。
几位苏家小姐也陡然瞪大眼睛,只觉得难以置信——不是吧,她们这一向笑之以鼻的疯二姐,此刻竟中了大运,给王爷看上了?
苏青衿摇头晃首,一脸迷糊道:“什么感觉?”
“比如你觉得这人讨不讨厌?”
苏青衿愣一下,一想人家都带着病都把自己领过来了,说讨厌吧,良心实在过不去,只好犹犹豫豫地道:“不啊。”
“哦,不讨厌。”沈王爷笑了笑,摆出副果然如此的态度。
苏青衿看着他那眼神,心生不妙。
苏老爷也觉出不对劲,半开玩笑地问:“沈王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随口问问罢了。”沈王爷说着,微笑:“苏知府有所不知,本王这小儿子因身患恶疾,常年卧病在床,很少见人,性子也内敛,一向对什么都是不闻不问的态度,今日竟然亲自送二小姐来了厅堂,本王只觉得很是稀罕。”
闻声,一旁的沈氏这才松下口气似的。苏老爷随之笑呵呵道:“小侯爷不嫌麻烦,亲自送小女过来,我想他也实在个热心肠的人!”
沈氏也道:“是啊,真是麻烦他了,本来这种小事交给下人就好!想必是二小姐实在难缠,小侯爷也没有办法!”
沈王爷却是摇摇头,意味深长道:“不不他可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人”
沉吟着,他忽而道:“罢了,不说他了。聊了这么久,想必几位小姐也等不耐烦了,咱们开始正式开始筵宴吧!”
一伙人点头称是,旋即被沈王爷领去膳厅用餐。饭桌上时,沈氏又给苏红菱使了好些眼色,苏红菱便在一旁想发设法地和沈澜之套近乎,东问西问着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竭力吸引着他的注意。
却看沈小公爷只礼貌地回几句,虽是有问有答的对话,然而她一旦不问,沈澜之转头便去和方才那小侍女调笑说闲。苏红菱一肚子准备好的话引都没了着落,正是一筹莫展。
一旁的苏紫曦行为更甚,有意无意就要和沈澜之的筷子撞上几下,遂是略显惊讶的一笑,那火热的眸子简直要在沈澜之身上点着了似的。
苏蓝珀看似不动,却是以静为攻,一欠身,一低眸,轻咳几声,引起人家的注意,又忽一抬眸,状似不经意地对上视线,便是莞尔,她简直快把一辈子的媚眼都抛完了。
三位苏氏小姐们穷尽招数,唯有苏青衿闷头干饭,秉持一句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真言,一通大嚼特嚼,狼吞虎咽,恨不得把自己撑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