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102章
夜灯如豆,手里的茶又冷透了。
对面椅中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临走时他为她关上了窗,房间中的风终于停了。
苏雾趴在桌上,将脸埋进了臂弯。
她拉不住谢淮安的。
无论她用多大的力气。
就如同那副她亲手做的手套,再密实的棉絮,再密密麻麻的针脚,都抵不住他满身的寒气。
她也无法治愈他。
苏雾在臂弯中,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谢淮安亲手将这些不为人知的伤疤全部揭给了她看,她已经再也没有勇气去劝说他了。
可是,她真的要看着谢淮安重走上辈子的旧路吗?
不她不能那对谢淮安太过残忍,而她,也不能就这样放任自己任务失败。
她要多陪赵长宴几年,而魏老师,还在现代等着她。
所以现在还不是认输的时候。
苏雾在灯影下,慢慢攥紧了手指——还未到绝境之时,或许,前路还有转机。
这夜长谈之后,谢淮安变得更加忙碌。
而书心居,他竟派人看管了起来。
两个壮硕的嬷嬷开始守在书心居门前,不让苏雾出去,也不让别人进来。
苏雾从窗中往外望去,眉头深深锁起。
她知谢淮安的顾虑,如今大战在即,他怕她去寻赵长宴。
哪怕他已将自己的心剖给她看了,他依旧不信任她。
所以,他就将她囚禁了起来。
苏雾抿着唇,眉宇间愈发忧愁。
如今的局面,她已经十分被动。而赵长宴那边苏雾担忧着,往远处望去。
今日,外面岭南的旗帜少了大半。
怕是有什么要发生了
与此同时,燕西城外。
一夕之间,岭南王带着数万兵拥在了燕西之外。
燕西急速警戒起来,赵长宴拧眉站在校场之中。
山风烈烈吹鼓他的衣衫,他立在风中,看向京城的方向。
谢淮安开始动手了元元失败了。
他隐忍多日,依然等来了这个局面。既如此,他也勿需再退让了。
赵长宴眼梢抬起,眸中盛着连绵起伏的山峦,岚风激荡,他的容色瞬间冷冽而果决——那就一战吧。
半个时辰后,燕西各个关卡已全部防卫完成。
燕西王方赶到校场营中,就见一名前头兵拿着一封书信匆匆朝他奔来。
“王爷,有封岭南王差斥候送来的信!”
燕西王闻言,快速接过。
信上的内容他一眼扫过,竟是让他将赵长宴交出来,如果三日内不见人,岭南军便要直取燕西。
“直取?真乃狂妄!”燕西王将书信用力甩在长案上,“老子带兵打仗的时候,这小子还在玩泥巴呢!”
赵长宴将书信拿起看了一眼,平静道:“三日的时限,岭南王不是狂妄,是心虚。”
当年的燕西王握着半个大宁的兵权,内部势力深不可测。岭南王必是十分忌惮,才给出三天这样长的时限。
燕西王冷哼道:“若不是本王不喜干戈,现在就将他们踏平了。”
赵长宴一笑。
城外数万岭南兵叫嚣着要他的命,他却谈笑如常,浑不在意。
他道:“王爷,那我们按计划行事吧。”
“好!本王的兵已经做好卫戍,就算三日后,他们一时半刻也攻不进燕西。”燕西王说着,魁梧的身子走出营中,“现下就剩你的兵了,山道早已开好,你们走吧!”
赵长宴凤眸看向校场中年轻刚毅的一张张面庞,轻声道:“王爷放心,你给的药已经悉数带上,他们是你燕西的子民,此行我定会倾力护好。”
燕西王没再说什么,他往前迈了一大步,望着底下的士兵,洪亮道:“此行为诛反贼,护圣驾!皇上之令你们皆不可违!我们燕西男儿骁勇忠良,此行哪怕头颅滚下,也绝不许退缩!”
“不退缩!不退缩!”校场中数万士兵随之呐喊,在连绵不绝的山脉之中,回声重重震荡。
赵长宴凤眸渐深,长指握紧腰间重剑。
他亦是未再说什么,只迎着日光静立,仿佛披着远山浩荡不止的岚风。
苏雾在书心居已经囚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只有灵秋仗着公主的身份,勉强震住了守在外面的两个嬷嬷,进来看过她几次。
灵秋每次来,都是执笔沉默地在苏雾身边练字。虽然她不太说话,但这无声的陪伴,消解掉苏雾不少的压抑,也让她被拘束的时间过得快了些。
只是苏雾偶尔忧愁皱眉的样子,还是落入了灵秋眼中。
有一次,灵秋忽然开了口。
“你想出去吗。”
苏雾愣了愣,却无奈道:“我想出宫。可就算出得了这儿,也出不了大宁宫。”
外面重重把守,大宁宫中全是谢淮安的人,她不可能全身而退。
灵秋皱了皱眉,没再说话,不一会儿,又执笔蘸墨,低下头板板正正地练字去了。
可第三天的时候,灵秋再次来看她时,守在书心居外的嬷嬷态度忽然强硬起来,硬是不再让灵秋踏入一步。
灵秋只能阴郁着脸,冷冷地离开了。
但是这日下午的时候,苏暖却来了。
自从苏雾从燕西回来后,就一直住在大宁宫,除了她病得厉害那几日温氏和苏修远来看过她,其他时候苏府便没人来了。
苏雾猜测,是苏修远顾虑谢淮安,挡住了温氏和苏暖的探望。
不过今日苏暖竟然来了,她甚至没有遭到书心居下两个嬷嬷的阻拦。
一见到苏雾,苏暖的眼眶登时就湿了,想都没想一把抱住了她。
“姐姐,小暖想死你了!”
“别哭,别哭,你怎么入宫的?”苏雾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温声安抚着。
“我去求了父亲,父亲又和谢大人说了一声,然后他们便准我进来了。”苏暖红着眼眶,从苏雾怀里起身。她许久未见苏雾了,今日见她披着单薄的外衫,身子越发清瘦,眼泪便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擦着眼泪,气道:“谢大人怎能将你拘在宫中呢?他做的不对,父亲也糊涂!”
苏雾拿着帕子擦着苏暖的眼泪,拉着她的手将她按入椅中,忽然弯着唇笑起来。
“瞧瞧,都订了亲的人了,竟还像小娃娃一样爱哭鼻子。”
苏暖知道苏雾也不好受,这般打趣她,是为了让她开心些。于是苏暖啜泣着,接过她手中的帕子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
待眼泪擦干净后,她又气不过,红着眼道:“姐姐就该早点离开谢大人!”
谢淮安也有他的苦衷,苏雾和他那些纠葛,远不是苏暖能看得透的。但苏雾也并未替谢淮安解释,因为他实属不该将她囚在这深宫中。
苏雾愣神一会儿,忽然想起心中一直惦记的事。
她给苏暖倒了一盏温水,问道:“如今外面局势如何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宫外的消息了。
苏暖喝了半盏水平复下情绪,便将自己知道的悉数告诉了她。
“三天前,岭南军守在燕西外,据说要逼着燕西王交出皇上,可今天已经第三天了,据说燕西那边依旧毫无动静。”
苏雾怔然:“有皇上的消息吗?”
苏暖摇头:“不知道,不过今日是第三天了,岭南王就算再怕燕西,也该有动作了。”
苏雾一愣,神情一时恍惚。
若谢淮安在三日前就动了手,那赵长宴必然已经知晓她失败了。
苏雾垂下眼睫,手指慢慢按在额角上。
大战在即,她该怎么办?
苏暖看着她揉额角,知道她的头疼病又犯了。她担忧地站在她的身后,抬起指腹帮苏雾按压着额角。
“姐姐是在担忧吗?”
苏雾叹了口气。
她确实担忧,她担忧谢淮安步上辈子的老路,亦担忧赵长宴因为先前对她的承诺,失了先机,被谢淮安掣肘。
她顾虑重重,但苏暖难得来一次宫中,苏雾不想她一直担忧自己,便忍着头疼,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没事,过会儿就好了。对了,近日父亲母亲都好吗?”
“身体都好,”苏暖闷闷说着,“母亲很担心你,但父亲不让她探望,我这次也是哭闹了好久父亲才准我来的”
她说着,忽然顿住,蓦地一把拍向自己的脑门。
“瞧我,只顾着和姐姐诉苦了,竟忘了今日入宫的目的!”她之所以费尽心思入了皇宫,可是有一件十分古怪的事要私下里和苏雾说。
苏雾疑道:“何事?”
“姐姐,我前日,在府外捡了一个人!”
“一个人?”
“对,非常奇怪的一个人,今日我把她带进宫了,”她说着,哒哒跑出了房间,朝着楼下喊道,“你上来吧!”
苏雾迷惑地看着门口,不一会儿,一个女子走了进来。
她穿着苏府丫鬟的衣裳,身姿曼妙,和苏雾的身形十分相似。待苏雾再看她的脸时,忽然怔住了。
因为她的脸,与她有八分相似。
她娇柔地立在门口处,看着苏雾,也不说话。
苏暖在苏雾身边感慨:“姐姐,是不是和你很像!前天她晕倒在我的马车前,我救起她,险些将她误认成你!而且她的性子,简直和你未出嫁前一模一样!太神奇了!”
苏暖说着,又叹道:“而且更神奇的是,她说她来自乡下,来京城是寻人的。我问她寻谁,她竟说是找你的!我觉得太神奇了,就答应了她,将她偷偷带进宫中给你看看,姐姐,你认识她吗?”
苏雾盯了这个女子许久,直觉得她连头发丝儿都透着古怪。她慢慢从桌前站起来,一步步走到这个女子身边。
靠近她,她才发现她浓黑的发上,簪着一支簪子。簪子黑白交融,苏雾看着,竟觉得十分眼熟。她拧眉,细看了好久,才问道:“我认识你吗?”
女子十分温婉地笑着,并未回答,只温柔道:“苏雾,我能单独和你谈一谈吗?”
苏雾打量着她,沉默了一会儿,回头看向苏暖:“姐姐和她单独聊会儿,你在这儿喝会儿茶等一等。”
待到苏暖应声,苏雾便带着这个女子,去了隔壁空无一人的书斋中。
门阖上,苏雾立住,转身盯着她:“你到底是谁?”
这女子四下张望一眼,确认身边没人的时候,忽然像是失了灵魂,陡然站得笔直。
而后,她开了口,腔调也变得奇怪起来。
“宿主您好,我是初代六映射出的虚拟人物,此次来书中是为了帮您完成任务,您可以称我为初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