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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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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拉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往赤炎军营驶去。

    到达赤炎军营的时候,日头西坠,傍晚的云霞散发着最后一缕光芒,快要到晚上了。

    这个时候,营中赤炎军也休息了,她孤身步入营中,并未引起太多人瞩目。

    苏雾径直去了谢淮安的营帐。

    她撩开垂帘,谢淮安果真在里面,苏雾松了口气,还好他在这儿,否则她还要去别处寻他。

    谢淮安正在看着陈汲新送过来的几件兵器,见她进来,他惊讶抬眸,随后眼底沉下来。

    “怎么来这儿了?”他走到她身边,想牵起她的手引她入座。

    苏雾却微微一闪,随即仰头看向谢淮安:“我还要赶路,就不在大人这儿坐了。”

    谢淮安垂下落空的手。

    “要去哪儿?”

    “燕西。”

    苏雾抬起眼眸,缓缓道:“但去燕西之前,我要来大人这儿,将事情整理干净。”

    谢淮安无声地望着他,就那样沉静地站在她身边,高大的身影仿佛浓沉的暗影。

    苏雾仿若无觉。

    她从怀中拿出那封折叠整齐的白纸,双手递到谢淮安手中,道:“大人,这是退婚书。”

    而后,她抬手挑开营帐垂帘,指向外面装得满满当当的马车。

    “那是定亲那日,大人给的所有的提亲礼,我从府中全部拿了来,今日悉数归还大人。”

    她说的不卑不吭,亦没有分毫心软,仿佛看不见谢淮安忽然苍白的面色。

    苏雾说完,抬头再次望向谢淮安。

    “大人,我和您的婚事总要退干净的,因为我要去燕西了,我要去见他。”

    她那样坦荡地望着他,不再似从前,她总是愧疚地站在他的身边。

    谢淮安缓缓攥紧那封退婚书。

    白纸哧拉作响,干透的字迹捻在他的手心中。

    苏雾往后退了一步,轻声道:“我欠大人的,会尽力去还。今日一别,愿大人往后安好。”

    她说完这句话,转身要走出去。

    谢淮安忽然伸手拽住了她。

    他像是压着密实的怒意,沉声问道:“你怎么还。”

    苏雾复杂地望着他。

    她原本不想现在说的,但既然谢淮安问了,她便试着和他说明白。

    “大人知赵长宴去燕西做什么吗?”

    谢淮安今日方差人去燕西查探赵长宴,现在尚还没有得到消息。

    苏雾见他神情,追问道:“您总不会认为他在燕西坐以待毙吧。”

    谢淮安知道他不会。

    他沉寂地望着苏雾,看着她一点点说道。

    “他不会坐以待毙,而是在韬光养晦,如今的他,与你已有一争之力。”苏雾知道她说的这些,谢淮安早晚都会知道,所以她并不避讳他。随后,她又慢慢道,“大人可有想过吗,若你们起了争斗,到时候天下战乱,人心惶惶,而大宁的士兵,就如您的赤炎军,将要牺牲多少?”

    苏雾找回了上辈子的回忆,自然也知道谢淮安和赵玄瀛那近三年的内乱,曾经死去过多少人。

    她总觉得,她既然能重来一次,不仅要完成她的任务,还要尽她所能,去拯救更多的人。

    苏雾的眸光渐渐坚定。

    她认真地看着谢淮安:“我能还你的,就是让你这一世能够平安。所以这次我去燕西,会说服赵长宴放弃和你的争斗。而我亦希望大人,请您也放下吧。皇位虽不属于您,但摄政王的地位,足以让您安稳一世。”

    她说的每一个字,听起来都是那样天真。

    但只有苏雾知道,这是她完成系统的奖励任务,唯一的办法。

    只有两人放弃争斗,她才能让谢淮安一世平安,才能和赵长宴安稳地在一起。

    谢淮安无声地看了她许久。

    最后,他缓缓松开了他的手。

    他站直身子,语气没了波澜,像是又平和下来。

    “你去燕西吧。”他道。

    苏雾点头,但目光仍旧在认真地看着他:“若我说服了赵长宴,大人能否为了天下的安稳,为了少些杀伐,也放下和赵长宴的一切?”

    谢淮安却道:“你不会成功的。”

    苏雾以为他是默认了。她缓缓一笑,道:“我会的。”

    说罢,她转身迈了出去。

    马车上的东西已经卸了下来,用黑布蒙着,除了谢淮安,无人知晓那是退回来的提亲礼。

    苏雾踏进空下来的马车中,那截素雪衣摆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随后被垂帘遮住。很快,马车前行,彻底消失在了谢淮安眼前。

    谢淮安负手立在营帐下,望着那早已不见踪迹的方向,传了一道令下去。

    很快,有一个人赶了来。

    那人一身禁军铠甲,身形亦是高大,一双出挑的眼睛似弯非弯,左脸上有一道长疤。那疤从他的左脸蔓延至下颌脖颈,没入他的衣领,瞧着很是骇人。

    他双手抱在胸前,朝谢淮安行礼:“属下魏深,见过大人。”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黑了。营中火焰亮起,映在谢淮安脸上,明明昧昧。

    他看向魏深:“伤都养好了?”

    “回大人,养好了。”魏深恭谨笑着,上次和赵玄瀛那殊死一战,他亦是没想到他还能捡回一条命。

    谢淮安道:“宫变那日,你功不可没,我还一直未赏你。”

    “属下不要赏,属下从前承了大人莫大的恩情,这条命都是大人的,大人随意差遣就好。”

    魏深从前,和谢淮安确有一段渊源。

    那时魏深年纪尚小,是家中不受宠的庶子的庶子,时常被人欺负,那一身刁钻的功夫,就是从幼时打架成长起来的。有一次他被欺负得十分惨,恰好被谢淮安所救。那时的谢淮安刚刚从武,魏深便换了身份跟在他身边,后来的一身功夫,是在沙场浴血练出来的。

    别人只知这开国郡公府不受宠的庶子时常在外,却不知道,魏深和谢淮安多年相识,他一直在沙场。

    再后来,谢淮安将魏深插到了赵玄瀛的身边,魏深也不负他的期望,给了赵玄瀛几乎致命的一击。

    相识多年,魏深从不忘记谢淮安的恩情,且又为谢淮安竭尽全力,谢淮安自是极为信任他。

    谢淮安抬手,拍了拍魏深的肩膀。

    他道:“那就待一切安定之后,我将奖赏一并予你。但如今你的伤既然已经养好了,我也该任你要职了。”

    魏深笑着看向他,他的瞳色很浅,笑的时候显得分外恭顺。

    谢淮安道:“苏雾——你认得吗?”

    魏深笑着颔首,道:“从前在承安殿遇见过一次,似乎是灵秋公主的夫子,也是大人您的”

    “是她。”谢淮安接道,目光望向苏雾离开的方向,“她方才去燕西了,赵长宴在燕西。”

    魏深迟疑道:“大人是想?”

    明昧的焰火跳动着,将谢淮安的影子拉得很长。

    谢淮安抬手,摘下了左手的手套。他缓缓摩挲着上面绣得并不精致的青莲,道:“你带三万赤炎军驻扎燕西之外,若她三日后没有从燕西出来你就攻进去。”

    马车在夜色中前行,颠簸了整整一夜。

    苏雾也一夜未眠。

    越靠近燕西,她竟越忐忑——

    近一年未见赵长宴了,她忽然出现,赵长宴会什么反应

    她从前做了那么多的错事,赵长宴还在怨她怎么办

    他的手臂好了吗?

    盛太医说他可能会废的,他若真的失了双臂,她要怎么安慰他

    那些她担忧的事一股脑儿地全部塞进她的脑海里,苏雾忐忑地睁大着眼睛,直到天亮起来,马车驶进了燕西地界。

    燕西繁荣不比京城,但风景极好。整个燕西座在群山之中,地势起伏,一眼望不见尽头。

    车夫停下马车,在下面打听燕西山庄怎么走,听到对面回还有半个时辰时,苏雾的心砰地跳动起来。

    那一股脑儿的担忧顷刻间烟消云散,随之变成遏制不住的喜意。

    赵长宴就在前面了

    苏雾抬手掀开被露水打湿的垂帘,往外望去。

    日光打在她的马车上,她眯起眼睛。

    她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她听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低声念叨:“很快了,很快了,不要急,不要急”

    半个时辰后,燕西山庄。

    赵陵提着食盒啪嗒啪嗒跑了出来,赵长宴披着云色的薄氅,正立在山庄外的照壁下等他。

    照壁之上树荫浓密,他立在婆娑树影下,目光望着远处的重山,宽大的衣角随着微风轻轻摇动。

    不知怎的,小小的赵陵觉得他有些孤独。

    他走到他身边,吃力地举起手中的食盒:“喏,你要的长寿面我娘亲做好啦。”

    赵长宴回神,从他手中接过来,掀开食盒看了一眼。

    长寿面做得又细又长,白白的一大碗,香味扑鼻。

    今天是苏雾十八岁的生辰,整个燕西,只有燕西王妃能做出这长长的、不断的长寿面。

    赵长宴揉了揉赵陵的头,温笑道:“替我谢谢王妃,谢她答应了我这个不情之情。”

    赵陵咧嘴一笑:“我娘亲说不用谢。”

    赵长宴又揉了揉他,他提起食盒往回走,赵陵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身后。

    正在这时,一驾马车停在了燕西山庄的前面。

    有人从里面撩开垂帘,露出一张昳丽夺人的美人面。美人杏眼雪腮,冰肌玉肤,除了眼底浅淡的青黑,无一处不灼人心神。

    她掀开垂帘的一刹那,赵陵就看到身边的人像是僵住了。

    紧接着,马车中的美人也看到了赵长宴。

    她倏地红起眼睛,从马车中一跃而下。桃色和素雪的衣摆翻飞,几乎是飞奔着,她扑进了赵长宴的怀中。

    随后,赵陵愣愣地看到她踮起脚,捧着赵长宴的脸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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