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一个月
苏雾被他按在榻上,终于想起了她一个月前做的承诺。
当时,她好像答应赵长宴一个月后和他圆房
可是,她那时纯粹是为了拖延,哪能想到,剧情已经变形成这副样子,而赵长宴更是没死。
她该怎么办?
颈间的痒意越来越明显,耳听着赵长宴的呼吸声变得越来越清晰,苏雾咬牙,偏过头,抗拒地缩起脖子。
赵长宴被制止,抬起头,声音带着哑:“怎么了?”
苏雾咽了口唾沫:“殿下”
“可是还没准备好?”赵长宴体贴地问。
一听他给她找了台阶,苏雾飞快地点头。
“总有第一次的,你忍一忍,”然而,赵长宴却没有像上次一样停下,他甚至亲了亲她的唇角,声音低哑地诱哄,“忍过去了,会很舒服的。”
苏雾一张脸涨得通红。
先被亲了,又被他这样撩拨,她受不了了,她不能忍了!
于是苏雾咬牙道:“殿下,其实我有事要和您说。”
“什么事?”
“您先松开我。”苏雾闷着声,目光有些躲闪。
赵长宴静静望了她片刻,松开了手。
双手得到自由,苏雾急忙撑起身子往一旁退去,一直退到墙角的鸳鸯软枕旁。
赵长宴也未再逼近。
他温温柔柔地笑着:“到底是什么事?”
苏雾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缂丝软枕,支支吾吾道:“殿下,我我想”
她说的结结巴巴,目光躲闪着不看他。
赵长宴却安静地等待着,丝毫没有催促。
夜风从小窗灌入,带起一阵凉意,也将苏雾脸上羞红的燥意拂去,她不喜欢磨蹭,终于狠下了心,道:“殿下,我想和离。”
她垂着头,等待着赵长宴的反应。
然而许久过去,赵长宴一语未发。
苏雾忍不住,悄悄抬起眼梢。
赵长宴站在灯影之下,灯影摇晃,他的身子清瘦却笔直,那双狭长的凤眸穿过昏暗的烛火,直直地望着她。
他眼底的欲气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暗沉沉的黑。
苏雾往软枕上缩了缩,抠在软枕上的力气不由加重了几分。
“为什么?”半晌,他终于问出了口。
苏雾这和离本就是在情急之下说出口的,她根本连和离的理由都还未想好。
面对赵长宴的质问,她垂着头,从混乱的思绪中随便编了几条借口:“我对殿下的感情,不复从前了。”
赵长宴望着她,似乎十分不解。
苏雾呐呐地胡乱解释道:“就是比如这次汪庭的事情,殿下早早就和皇上谋划,却一直瞒着我,那日殿下被抓走,我不知真相,还以为皇上真要怪罪您,我吓坏了,若不是连夜进宫求见皇上碰巧撞见你,我哪里会知晓其中真相”
“就为了这件事吗?”赵长宴脸色稍霁,“以后若有此类事情,我会先告知于你,我不会再这样了”
“不仅仅这件事,”苏雾生怕自己心软,急忙打断他,她垂着头,又绞尽脑汁地编造着其他的借口,“殿下以前最爱文墨,可是你你最近竟然去抄了汪府我害怕血”
“元元,是不愿意我杀人吗?”
“也不是”苏雾知道自己的逻辑已经走进了死胡同,她实在列举不出来赵长宴的错处,又怕赵长宴不断追问,最终心一横,决定将话咬死,“我对殿下已没了感情,待在殿下身旁,就心生厌恶。”
赵长宴瞳孔微颤。
他忽然想起上辈子,那时他还是赵玄瀛,他有一次将苏雾蛮横地占有,她满眼是恨地望着他,说被他碰触的每一下,她都心生厌恶。
原来,不论他是赵玄瀛还是赵长宴,只要他还是他,她便会心生厌恶吗?
赵长宴缓缓后退一步:“元元,这些我都会改,此事休要再提。”
他说完,像是不愿听到苏雾再吐出什么伤人的话一样,转身出了房间。
房间安静下来,跳动的烛火发出一声清脆的噼啪声。
手里不久前刚被赵娉婷修补好的缂丝鸳鸯又一次被她抠坏,苏雾揪着断裂的线头,格外忐忑。
她最后那句话,有些过了。
可是苏雾阖上眼睛,不这样做怎么逼退赵长宴?
这一夜,是个不眠夜。
苏雾在房间内辗转反侧。
赵长宴在后竹林,吹了半夜的冷风。
苏雾的话不停回响在他耳畔。
“不复从前心生厌恶”
赵长宴忽然想起,她那日在屏风后和赵玄瀛的亲密,以及她半夜去求救的时候,那满头精致的珠翠。
因为厌恶了,所以才赵长宴垂着眼梢,即便是在回想,他也将这后半截话隐了去,刻意回避。
这些转变,是因为他不是真正的赵长宴吗?
他望着满地摇晃的暗影,阴沉的眼底似乎也融进这黑暗了。
上辈子的赵长宴,曾经是苏雾心中最珍贵的挚爱。哪怕她最后也爱上了作为赵玄瀛的他,但赵长宴的地位,在她心里永远无法取代。所以,当真正的赵长宴换了里子,苏雾的爱也消失了,她便要和离。
赵长宴沉默下来,似乎明白了苏雾的变化。
他并没有因为苏雾那句“心生厌恶”难过多久,上辈子苏雾在开始的时候也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但最后,依旧和他两情相悦。
他总能打动她的,但需要时间。
所以他不能和她和离,他要留住她。
他沉思的时候,河青打着灯笼找了过来。
见他穿得单薄,就这样立在冷风之中,河青心疼地惊呼道:“殿下怎么在这儿呢,这天寒地冻的,您身子弱,别再生病了!”
赵长宴眉梢一垂。
生病?
赵长宴原本的这具身体,确实是病弱的,自他接管以来,勤勉锻炼,已经好了不少。
他现在越来越像前世的自己,却忘记,他越来越不像真正的赵长宴了。
河青的话打通了他的思绪。
赵长宴淡声道:“我要在这儿待一会儿,你回去吧,不要和任何人说。”
“可是”河青还想再劝,但这几日赵长宴待他生分不少,他竟有些畏惧他,便闭了嘴,只将手里抱着的披风轻轻放在石桌上,“殿下记得把披风围上,奴才退下了。”
河青放好后,一步三回头地走远了。
赵长宴看都未看那披风一眼,就立在昏沉的竹影下,整整一夜。
天色大亮,苏雾翻身的时候,脑袋不小心落空,她猛然惊醒。
太阳已经升起,看样子已过巳时了。
她急忙坐起来,昨夜她心怀愧疚,辗转难眠,不知怎的,就歪在这罗汉榻上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竟这样晚了,怎么没人喊她?
“云桃?”苏雾从罗汉榻上下来,喊了一声。
不一会儿,云桃急匆匆走了进来:“王妃,您睡醒了?”
“时辰这么晚了,怎么不喊我起来?”苏雾疑惑道。
“回王妃,是殿下交待的,”云桃面色有些躲闪,甚至错开话题,“王妃,等会儿,您是用早膳还是用午膳?”
苏雾打量着她的神色,眉心微微蹙起:“怎么了?”
“没没什么”
“云桃,你可是我的人。”苏雾直觉有鬼,面色端起一片严肃来,“有什么不能对我说的?”
云桃一听,果然禁不住交代了个干净。
“回王妃,殿下病了!”
苏雾一怔:“病了?”
“殿下病得很重,晕过去前,还交待奴婢不要告诉您,现在他正昏睡在西间,一圈大夫在那守着呢。”
苏雾一听,匆忙整理好外裳,往西间走去。
她边走边问:“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会忽然病了?”
云桃低声说:“方才河青和奴婢说,殿下早上在西间起来,忽然发了烧,也没有缘由。王妃殿下独自歇在西间,是不是和您吵架了”
苏雾听完云桃说的,昨夜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愧疚又涌了上来。
定是她那句话,伤到了赵长宴的心。
她快步来到了西间,恰好碰见几个大夫从里面出来。
“殿下怎么样了?”
“回王妃,”为首的大夫回道,“殿下已经无碍了,这几日请勿让殿下操劳,且要悉心照料才行。”
“可知殿下为何如此?”
那大夫想着赵长宴昏睡前阴沉的嘱托,急忙道:“殿下这是——心情郁结导致。”
心情郁结
苏雾一愣:“好我知道了,劳烦各位大夫。”
送走了大夫,她推开了房间的门。
赵长宴双目紧闭地躺在榻上,他的脸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想必还发着高烧。
苏雾怔怔地看他一会儿,慢慢坐在床榻边的绣墩上。
绣墩旁放着折沿盆,苏雾弯腰,从盆里拿出帕子,拧干,轻轻覆在他的额头上。
她的指尖不小心蹭到赵长宴的滚烫的脸颊,不由叹了口气。
心情郁结定然是因为她说了和离。
竟然就烧成了这副严重的样子,都怪她,她真是太狠心了。
苏雾闷闷自责,毕竟是第一次做负心的女人。
许是太过愧疚,苏雾一直守在赵长宴身旁,不停给他换着帕子,这样将近一个时辰,赵长宴慢慢转醒。
“元元?”他的烧还没退干净,眼神有些散。
苏雾闷闷应了一声。
听到她的声音,赵长宴虚弱地弯起唇畔:“真好,醒来便能看见你。”
苏雾虽然心中愧疚无比,但她的决心却坚韧,既然做了决定,说出了那样的话,她也不愿意再给赵长宴希望,便装作冷淡地撇开视线,不再看他。
赵长宴许久没有说话。
苏雾捱不住,担忧他是否又晕了过去,只好又看他一眼。
这一眼,却让她僵在原地。
只见赵长宴面色潮红,苍白的薄唇轻抿着,那双漂亮的凤眸里泛着氤氲的雾气,这样矜贵的一个人,见她望过来,竟露出想笑不敢笑,想哭不能哭的委屈表情。
这陌生又脆弱的样子,像是要将人的心软成一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