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道路

    另一个人在班级里引起大家的注意，那便是田健康，一开始大家对他的认知是一个肌肉男，单杠玩的厉害，后来学习专业知识了，在电脑上三维画图，大家才发现，这个大大咧咧的、甚至像一个土包子似的大男孩在空间想象力里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刚开始学习画图，他便以一件作品拿到了系里的一等奖。很快，他成为了班级里公认的画图高手，至少在三维制图上，他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他们这个专业留传下来一个3d动力社团，主要就是在电脑里画图，制作模型，每个学习机设专业的学生都要报名，田健康、邱明和肖帅也在其中，自从田健康展现出在三维模型上的设计能力，他便被3d动力社团的社长当作宝贝一样捧在手里，大家纷纷议论着，田健康是社长继承人，连他自己也这么认为，社团里的很多事情田健康都带头管起来，他跟正常人的思维方式不一样，极重乡亲情意，做事情全凭喜乐，有人看好田健康，也有人受不了他。

    大学的生活就这么平淡的进行着，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生活方式，邱明的副班长职位随着时间的推移被不断削弱着，渐渐在班级里没有了存在感，大小事情全凭肖帅一人决定，而他在竞选时允诺给大家带来的开心和好处似乎并没有兑现，一些学生对他有了怨言，可邱明已经不管这些了。他先后参加了创业大赛、税收志愿者选拔赛、爱心蒲公英活动……周末节假日的时候，他去外面做兼职，发单页，扮人偶，西餐厅服务员，售楼处假扮客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上他的转本培训班。学校有时候会很小，食堂吃完饭，邱明见到旁边停了一辆献血车，他一时兴起，便走了上去，开始了人生中的第一次献血。护士是一位漂亮的姐姐，麻利的在他手臂上扎针、抽血，细小的输液管不断将邱明的血液抽到血袋里，邱明的血有些发黑，护士问道：“昨天熬夜了吗？”邱明点点头。下车后，邱明遇到了熟人，那一位曾经很熟悉，后来不再联系的姑娘，他的前女友，陈雪。邱明装作无动于衷，一个人默默的往前走着，后面是陈雪和她的舍友们，距离邱明间隔一两米远，甚至邱明的耳朵里隐约传过来他们谈论的内容，若有若无。只有陈雪的声音是一直沉默的，她的舍友里有一位还是邱明的同学，从小学到大学都在一所学校里，叫做张玥。张玥个子高挑，大眼小嘴，鼻子高挺，薄薄的嘴唇，长着一张公认的美女脸，浑身散发着古典美。高中的时候，邱明的同班同学就在暗恋着张玥，后来他展开了激烈的追求，最终也抱得美人归。刚上大学那会儿，他们还坐在一起吃饭聚餐，感慨着一场缘分，邱明的女朋友是张玥的舍友，张玥的男朋友是邱明的高中同班同学。可惜后来没过多久，邱明在图书馆里看到张玥和另一个男生很亲密，两人搂在一起看电影，有说有笑，邱明跟她挥了挥手，却把她吓了一跳，过了一会儿，邱明出来打水时发现那个位置已经空空如也了。而现在，隔着陈雪，他们更加不联系了。

    要说缘分的奇妙远远不止于此，机设一班的黄自刚和邱明有着相同的经历。军训结束后的统一选举，他也落选了，曾经他们经常走在一起商讨事情，组织活动，而现在却像一对患难兄弟。有一次，王雪燕来到邱明学校说要蹭他的饭，刚开学那会儿，王雪燕便将邱明约出来一起吃饭，她有个姐姐在工程学院上班，于是便叫了几个同学一起吃饭。结账的时候，邱明不好意思，他实在是欠了王雪燕太多次的人情了，这顿饭他想表达下对王雪燕的谢意，可是被王雪燕的姐姐拦住了，说道：“都还在上学的孩子，乱花什么钱啊！”邱明执意要付，手中拿着十块钱二十块钱，还有几个硬币凑成的零钱，最终是王雪燕将他拦住了，说道：“下次我再好好宰你一顿。”邱明见此，便不再坚持了，王雪燕的姐姐似乎对邱明有些不满，彭城人的性格就是这样，把钱拿在明面上，就见外了，他们骨子里看重的是情义。几周后，王雪燕真的跑过来找邱明蹭饭了，甚至还带上了她的舍友，说是来尝尝机械学院的大食堂。邱明哪好意思，直接带她们去了外面的一家餐厅，名字叫做彭城食府，陈雪陪着邱明一同过去。这顿饭吃的有些怪异，餐桌上只有邱明一个男生，这个时候邱明囊中羞涩，预估这顿饭钱，他发现连这顿饭钱都付不起了，邱明一边吃饭，一边联系着黄自刚，告诉他这边有很多妹子，一起过来吃饭。黄自刚真的被忽悠过来了，饭已经吃到了一半了，见到黄自刚来了，邱明放下心来，不用担心这顿饭钱了。

    看众人吃饱后，邱明起身准备结账，他示意黄自刚一起出来，可黄自刚仍然在低头大吃大喝，邱明便对他说道：“你跟我一起过来。”

    黄自刚抬了抬头，瞅了邱明一眼，王雪燕几人见状一愣，也没有问什么，等邱明和黄自刚走下楼梯后，邱明说道：“感谢老兄来替我解围了，不然这顿饭我都付不起了。”

    黄自刚笑道：“小事情，吃完饭去ktv玩玩，我请客。”

    邱明搂着他的肩感慨道：“土豪。”

    服务员结账，一共花了两百多块钱，邱明让黄自刚付了一百，剩下的自己出。从餐厅出来后，黄自刚提议道：“我们去ktv唱唱歌吧。”邱明没有说话，王雪燕几人说道：“太晚了，我们回去了。”一路上，陈雪跟邱明在一起动作亲昵，几人多少有些不好意思。邱明没有强留，他跟王雪燕几人说道：“路上注意安全。”随后便分开了，回到学校后，他又将陈雪送到了宿舍里。就剩自己和黄自刚了，邱明松口气道：“这顿饭吃的好累啊。”黄自刚说道：“可不是啊，就你们一对。”随后他又说道：“我看那个王雪燕很不舒服啊，看到你女朋友后，说了一句什么玩意啊，估计就是在评价陈雪。”邱明说道：“你怎么看呢？我和陈雪在一起。”黄自刚说道：“我觉得她配不上你。”“为什么这么说？”邱明问道。黄自刚说：“你在学校表现得这么好，都成为学院里的名人了。”

    邱明想到前面一段时间和班级里同学打篮球时，有人就调侃道：“班长，你和女朋友之间的身高差距太大了吧。”周兴强笑嘻嘻的说：“你们懂啥，这叫最萌身高差。”邱明听后，没有放在心上，那时候他认为感情的事情跟这些外在因素没有关系，他所认为的不在意已经在心中慢慢滋生出了一根刺。

    时光荏苒，大一的时光转瞬即逝。邱明将漫长的暑假又投到了宝力里，这个地方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这里，邱明意识到母亲的不易，更意识到了男人的好色跟贪婪。正如工段长宋珍所说：“男人只要有钱了，肯定会变坏。”她有过惨痛的教训，丈夫迷上了赌博，孩子也很早就下学出来打工，所幸她是个本地人，带有一种天生的优越感，即使进了工厂，也很容易爬上来，做在不用花力气的岗位，丈夫现在也好些了，用她的话来说，就得打，狠狠地打，把他打的转过性来。工厂里另一个普通员工就不是那么幸运了，听说她是个外地人，在婆家不受人待见，一天下着大暴雨，被婆家人赶了出来，脸上挂着一道淤青的血痕，女人们，明明有着差不多的相貌，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命运。当然，这些不是邱明所能考虑的，他所能做的，就是不停的干活，做出更高的产量，还有就是在工段长宋珍的不断鞭策和催促下。邱明对宝力是有所期待的，他在期待安然的出现，可她却并没有出现在这里。每日不断的重复工作下，在麻痹自我中邱明也会陷入到过去的回忆，虽然他尝试联系安然，可每次如同炽热的火焰遇到了万古不化的寒冰，久而久之，邱明便放弃了。

    封袖组里来了另外一个中年妇女，和邱明一样做着基础的操作工，工人们对她传言挺多，说她是有关系的人，她住的宿舍也是领导才能去住的房间。传言她曾经是某个公司的领导，后来公司破产后出来打工。邱明好奇，便主动上前打声招呼，正好这女人坐在邱明旁边的机器，两人间隔不过四五米。很快，邱明跟她熟络起来，中年女人名叫戚芬，邱明叫她戚姨，戚芬来到这里后，工段长宋珍就像吃了苍蝇般，脸色怪异。对待戚芬，她既不能横加说教，又不能无动于衷，心里老是会觉得自己的位置会被顶替，每次走到戚芬的旁边，工段长宋珍总会不阴不阳的说上两句，看看戚芬的反应，然后再走开。邱明会找她闲聊，听听过来人的经验，戚芬问道：“邱明，你看这个厂子里有什么变化吗？”邱明摇头，茫然不知。戚芬说道：“这里的管理人员看着很忙，其实就像是一只只蚊子，吸老板的血。”邱明好奇，一般人都会说老板压榨员工，倒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员工在吸老板的血。戚芬又补充道：“你看到吗？这里每道工序都在拼命地提高产量，完全不考虑有没有订单，一直不断的存货，为了每个月能多拿点工资，根本不考虑效益这块，你看看这些工段长，作为一个管理者，一个个眼睛里只盯着自己的利益，厂子早晚完蛋。”邱明听后，觉得有些道理，他想到宋珍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我管那么多干嘛，我只要把产量交出来，钱拿到手就行了。”戚芬还会聊到她的女儿，在南京一所大学读一本，每次谈到女儿，戚芬脸上都会得意的大笑起来。邱明问道：“南京这么高的消费，一个月要花多少钱啊？两千够吗？”戚芬叹道：“两千哪里够，三千都不一定够，她爱玩着呢！上次还去看了一个什么歌手的演唱会。”邱明一脸震惊的说：“那你一个月的工资不一定够吧。”戚芬洒脱的摆摆手道：“反正卡都给她了，不够再问她老爸要。”

    大半个月过去，厂子里出现一种奇怪的氛围，不时会有高层的领导陪着一群人来车间参观，顺手还会对一些机器摸摸看看，旁边有人讲解介绍。又过了几天，公司开始控制了产量，甚至不再让员工加班，一副风雨欲来的感觉。工人们还没有察觉到，邱明心中倒是觉得有些不妙，他先是向宋贞芳提出来了想请一天假出去玩，宋贞芳问道：“你想去哪里玩？”邱明说道：“去奥体中心听听音乐会。”宋贞芳没有多做犹豫，一口答应了，她问道：“去看音乐会多少钱，我给你。”邱明说：“几百块钱吧，我自己有。”下午，邱明跟工段长宋珍提出来了请假，工段长宋珍一脸的不开心，问道：“干嘛去啊，非要请假。”宋贞芳在旁边说道：“小孩想去听听音乐会。”

    邱明看着宋贞芳一脸骄傲又开心的表情，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工段长宋珍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让邱明早些回来。走出工厂的大门，踩在油柏路的林荫大道上，邱明放松的尽情呼吸，他用手机约好了一位帮他好工作的人，是的，他想着出去重新找一份工作。照着手机的地图指引，邱明来到了一座写字楼里，他摸索着走到一间高层办公室，找到了那位神秘的能够帮他找工作的人。里面坐着一位中年男人，带着眼镜，脸有些圆，下巴长着胡渣，见到邱明问道：“你是来找工作的吧。”邱明点了点头，问道：“能帮我找份暑假工吗？我只能做一个月。”那男人揉了揉额头，说道：“一个月啊，不太好找，去酒店里能做吗？”酒店，邱明想到了工段长宋珍的话，她曾经在一次闲聊中说道：“打死也不能去酒店里上班，吃的是喂猪的菜，做的是累死人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