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调整

    黄源还在，邱明和他住在一个宿舍，封袖的工段长叫做宋珍，背地里封袖的工人都在骂她是一个吸血鬼，做事情自私自利。一开始对邱明眉开眼笑地，很客气，并且夸他是个大学生，接着便把邱明安排到了夜班里。在宝力，很少会有上夜班的情况，可是年前有一批订单需要加紧制作，封袖又是前道工序，宋珍首当其冲要顶在前头，她想要安排两班倒，可资历老的员工根本不理会她，没一个愿意上夜班。听说她的这个工段长职位是托关系求来的，很多老员工对她嗤之以鼻，于是新来的邱明便被安排上了。

    宋贞芳一听邱明要上夜班，便找到工段长宋珍，说道：“小孩还要上学呢！他身体本来就不能熬夜，别安排他上夜班了。”宋贞芳的语气中带有一丝恳请。

    宋珍和和气气的说道：“年轻小伙子，怕什么呢？没事。”虽说一脸笑容，但是说出来的话没有丝毫缓和的余地。邱明不想看到妈妈在宋珍面前低三下四的样子，拉着她的手走了，上夜班就上夜班。黄源也被调到了封袖组，并且和邱明一起上夜班，另外还有一个姑娘，据说也是打暑假工的大学生。下午，邱明和黄源来到封袖生产线上换岗，每台机器旁边有一个约两个立方的蓝色塑料箱，上面堆满了袖子，之前如果有人对邱明说，人可以一天做两三千套封袖，他一定会认为是吹牛，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邱明不是立马就被安排到上夜班的，他先是跟着其他老师傅学习对机器的使用，非常简单，袖子对齐，脚一按，机器上的压条一打，一道封袖便做好了。难得是一天、一个月、甚至一年都要重复这个动作，如果走神了会发生什么，听说之前有个人因为边工作边玩手机，结果手指头被机器打掉了。

    车间里的人逐渐减少，到了晚上七八点钟，整个车间只有三台机器声音，还有一排灯光，再远处便是一片黑暗。上夜班有一个难得的安慰，便是有夜宵，在晚上九点钟，食堂的阿姨会做好饭等着这三个孩子，再晚点就不行了，他们也要休息。那个女大学生坐在最里面的一台机器，邱明一开始并不好奇，吃饭的时间到了，黄源对着最里面的女大学生喊了一声，工段长朱珍安排黄源来上夜班，一个是他有不错的产量，另外一个便是他工作的时间长一些，可以照顾下两个新人，不得不说，让黄源来做再合适不过了。走出车间大门，首先来到衣柜间，他们要把身上穿着的工作服脱掉，男女的衣柜间是分开的，邱明和黄源用了两分钟便换好了，洗了一把脸，来到楼梯口，女大学生还在衣柜间里，五分钟，十分钟，邱明有些烦躁，埋怨着这个麻烦的女孩子，黄源安慰道：“好了，别发牢骚了，安呈是一位挺好的姑娘。”邱明扭扭头说道：“这么替她说话，你喜欢她啊。”黄源立马反驳道：“别开玩笑了，人家是大学生呢，我哪里配的上。”正聊着天，安呈从衣柜间里走出来了，昏暗的灯光下，只能隐约看到有个人影出现。邱明快速的走下楼梯，急促的脚步声表达出不满，黄源在中间，距离两人不远不近，安呈落在了最后，等到走在去食堂的小道上，邱明已经远远的甩开了他们，来到食堂门口，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黄源和安呈有说有笑着。邱明暗骂了一声重色轻友的家伙，独自先拿着餐盘打饭，经历过学校的食堂滋养后，邱明不再是一位没见过世面的土鳖了，现在他心中已有了比较，胃口也挑剔了些。黄源和安呈来到了食堂，打完饭坐到邱明旁边，食堂的灯光亮些，邱明看清了安呈的脸，这时他才明白为什么黄源说安呈是个不错的姑娘，何止不错呢！简直像是掉在了男人心里上的姑娘。邱明愣愣的盯着安呈，直至安呈反应过来看了邱明一眼，他才低下头尴尬的吃起饭来，模样比之前斯文了不少。若是平时，邱明经过了一个学期的锻炼，倒也不是一位连话都不会聊的人，可是遇到这位姑娘，他只能低头沉默了，静静的看着黄源和安呈谈笑风生。

    吃完饭，邱明不提前走了，他安安静静的站在黄源的旁边，一言不发，一直走回车间。来到衣柜间，邱明和黄源换好衣服后，黄源淫荡的对隔壁的安呈说道：“我们可以去你那边看看吗？”安呈回道：“你想看就来呗。”邱明和黄源顿时来了兴致，本来他们只是试探一下，没想到安呈真的答应了。邱明和黄源觉得不能辜负美意，便迈出了猥琐的步伐，心急火燎的走到女衣柜间。出现在邱明眼前的一幕让他瞬间失了神，此时安呈正在套上工作服，长发用头绳盘成丸子头，然后带上防尘帽，微弱的灯光下，映射出一双明亮的眼睛，还有挂在脸上那嘴角上扬的愉悦笑容，邱明看痴了。上夜班会犯困吗？邱明不会，他精神好的很，不时会去车间的最里面看看动静，安呈是不是犯困了，当然，他每次都是事出有因，邱明是把自己身旁的袖子都封好后，然后跑去拉货，顺便偷偷的看了安呈一眼，他还不敢跟安呈打声招呼，人是真的奇怪，越喜欢的越要藏在心里，生怕被别人发现了秘密。

    早上六点钟，夜班结束了，邱明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车间外，他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抬头望了望将要破晓的太阳，一股倦意来袭。来到食堂，宋贞芳早已经在一处座位等他了，甚至帮邱明打好了饭，看着邱明微微憔悴的脸，宋贞芳的眼睛好似变得浑浊了些，邱明咧嘴说道：“上夜班挺好的，没人看着，我还能偷会懒呢，又不是没睡，不用担心。”宋贞芳低声笑骂道：“吃完饭赶紧去洗个澡，浑身臭死了，然后去补觉。”连着一周多的时间，邱明都过着浑浑噩噩的生活，上班，睡觉，中间唯一夹杂着有记忆的地方，就是食堂了，工厂会是一个让人变得麻木的地方。在宿舍里，邱明对黄源试探的说道：“看你跟安呈有说有笑的，你是不是喜欢她啊？”黄源的回答如邱明所料，他直接否认了，邱明继续说道：“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可要追了！”黄源以为邱明是在开玩笑，他知道邱明有女朋友，晚上还会发一些腻歪的语音。可他没想到，邱明是真的要追安呈，他开始会带着一个苹果去车间，然后放在安呈的桌子上，邱明走在去车间的路上，很怪异，因为他的怀里揣着苹果，鼓鼓的。刚开始，安呈不要，后来也慢慢的接受了。渐渐地，他们会坐在一起吃饭，邱明了解到安呈的妈妈和姐姐都在这里上班，而且安呈的母亲和宋贞芳关系比较好。宿舍里，黄源严肃的问道：“你都有女朋友的人了！邱明，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邱明不屑道：“我已经分手了。”黄源当然不信，前两天他还见到邱明跟女朋友打电话呢？邱明见他不信，给黄源看了聊天记录，事实上，邱明真的分手了。

    为了追求安呈，他毅然决然的对陈雪提出了分手，至于是什么原因，很大程度上，邱明认为他遇到了真爱，他被那天晚上在衣柜间的安呈迷住了，那一抹笑容，犹如动人的天籁。若说还有什么其它的原因，可能就是邱明觉得在工厂上班太苦了吧，苦到不想谈恋爱，不舍得多花母亲的一分钱，邱明太爱惜自己的尊严了，他做不到看着自己的女朋友花钱，可他又负担不了这些开销，那便分了吧，恋爱是多么脆弱的一件小事。

    陈雪回道：“为什么？”

    邱明说：“我喜欢别人了。”

    难得会有一次周末，邱明兴高采烈的跟着宋贞芳去附近的小吃街买些水果，路上，邱明开心的分享着他的大学生活。他是有故事的，邱明当过班长，后来又竞选失败了，他分享着在当班长时受到的委屈，还有感悟，参加过比赛，舞台上穿着西服的样子，又拿到过奖学金……宋贞芳看着邱明手舞足蹈的样子，脸上满是宠溺的表情，她鼓励道：“好好学习，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邱明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高考，是邱明心中的痛。新的一周，邱明不用去上夜班了，安呈还被安排到了邱明的旁边，好似冥冥之中要撮合他们般。邱明更加大胆了些，他主动找安呈聊天，分享着在大学的经历，在那个时候，邱明认为在大学里拿到奖项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确实，毕竟都是在读大学嘛，眼里的世界就那么大。安呈听完后就好奇的问道：“那你的英语四级过了吧。”邱明一愣，英语四级，这个不是本科生才考的嘛？他脸色羞愧的说道：“我们不考四级，我上的是专科。”安呈听完后点了点头，在邱明看来，这种淡漠的表情仿佛带着极大的羞辱，他的后背，还有额头，都冒出了细微的汗珠。邱明好奇的问道：“你考过四级了？”安呈点点头，说道：“侥幸考过了。”邱明有些沉默，他在心中认定，安呈是一名真正的大学生，在过去，邱明遇到这种真正的大学生，他总归会有些自卑感，他想躲开，离得远些，生怕低下头，被比较些什么。而现在，邱明想着自己在学校的表现应该不差了，他有信心找一名真正的大学生来做他的女朋友。就这样，邱明更加卖力的追求安呈了。

    安呈坐在邱明的旁边，离得近些后，邱明感觉到，她是一个有些懒散的女孩子，每次邱明总会特意关注安呈身后的货还剩多少，需不需要补货，女孩子，拉着推车去补货是有些吃力的，每当这个时候，邱明就会像一头黄牛般默默无闻的拉着推车去仓库补货。安呈的手机坏了，邱明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一个较新的手机，这款手机还是邱芮送给他的，虽然出了些小毛病，但颜值很高，安呈看到邱明默不吭声的就拿出一款较新的手机送给自己，吓了一大跳，她连忙推开，在这拉拉扯扯间，全车间的人都知道了，这个小伙子喜欢那位小姑娘。安呈会因为这些举措而感动吗？她没有，在邱明自以为是的攻占下，安呈变得越来越反感了，她有意的和邱明保持一段距离，直至过年回家。

    春节快到了，在外打工的人陆续踏上回家的列车，邱明的家空荡荡的，那栋房子，里面是一座较新的楼房，外面是一扇红色的破旧铁门，四周的围墙裂出一道道缝隙，门前长满了杂草，明堂的泥土地变得高低不平，不远处隆起一块小土丘，像是座孤坟。邱明看着自己的家，跟着父母走进去了，他什么也不想干，打游戏吧，游戏对于他而言，是麻痹自我的最好方式。邱芮也回家了，他们之间也会分享自己的小秘密，邱明知道邱芮谈了男朋友，是她大学里的同学，也是她的初恋，即使现在出去工作了，也没有分开，感情依旧热火。邱明就不一样了，他谈的第一场恋爱已经宣告结束，邱明从手机里翻出陈雪的照片，又翻出了安呈的照片，递给邱芮看，耀武扬威的，似乎宣誓着这些都是我的女人。邱明指了指手机里的联系人，他本想将陈雪删掉，可陈雪哀求道：“即使我们分手了，不能留个纪念吗？”邱明心中一软，便将她的联系方式保留了下来，看到手机里的头像还和陈雪的有着某种联系，邱明索性换了一张头像，内容是暗黑风格，上面写着一句话，因为一个人，孤守一座城。换好后，邱明继续侃侃而谈着他和陈雪的故事，还有安呈，邱芮在旁边津津有味的听着，没想到的是，陈雪那边的头像也换成了和邱明一样的头像，好似心有灵犀般，又或者她一直在默默关注着，邱明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又刷新了一下网页，可还是如此，邱芮感慨道：“这个女孩子啊，你是真的渣，把人家小姑娘伤了。”邱明听后，无动于衷，心中没有一丝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