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月下试剑
当换臣扶着寒汀走下马车的时候，入了园，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站在假山旁，神色匆匆焦急的走来走去的罗红，背后两个侍女同她们的主子一样的紧张，一见他的影子，两个丫鬟顿时喜笑颜开，抓着罗红的手臂晃道：“姑娘，姑娘，寒汀公子回来了”。
罗红终于松了一口气，迎上去，话不知如何说，便先拿手中帕子替他擦擦额头上的清汗，擦完之后又道：“你无事便好”，说话间眉眼温顺，整个人相当温柔，让人无比怜惜。
寒汀的脸上带上了隐隐笑意，道：“让红儿在这里等我，担心我，是我的错”
罗红尚未开口，一旁的丫鬟急忙道：“等了两个多钟头了，姑娘她一直不放心你”
寒汀笑了笑，对身后两个丫鬟道：“你们受累了，去休息吧”
跟着的人一被支开，寒汀便立马牵了罗红的手，迈向小路中来。两人一路边走边说话，途经一座小桥，寒汀停下了脚步问道：“红儿，你怎么了？看起来似乎有心事”
罗红怔了怔道笑道：“哪有，你怎么看出来的？”
寒汀道：“都写在脸上了还怕人不知道？”
罗红顿了顿低声道：“我哥哥要回来了”
“你哥哥回来你不开心吗？”
“不，没有，罗红急忙否认，不是不开心，而是太开心了”
寒汀道：“看来你这位哥哥待你真的很好，将来便是我小舅子，我可得好好感谢他”
罗红娇嗔着捶了一下他的胸口，羞的脸都红了，道：“说什么呢？谁要嫁给你了？”
“不嫁给我，难道要嫁给别人吗？”
罗红扭扭捏捏，又捶他一下，寒汀笑着抓住她的两只手道：“好了，红儿别生气，反正我话已经提过了，就等红儿的答案，在下随时恭听”
两人嬉笑着的园中打闹，动作亲密，言语温柔，罗红还是有些皮皮的样子，有时候将寒汀捉弄的团团转，与其说是捉弄，倒不如说是寒汀配合，宠溺罢了。
此时，寒汀不像寒汀，富贵公子温柔和煦，隐没在花丛里，与四周景色争纷，一位开心的邻家哥哥罢了。
罗红也在笑，但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寒汀总是人很好，外表坚强，内里清明，这一点与某个人有些相似，偏偏身体又不好，身体力行间便带有一丝忧郁之气，让人小心翼翼，舍不得让他有一点不开心。
但其实，罗红知道他很强大，能够包容、教会、所能给予她的，远远比自己能够给予他的要多的多。
园中欢声笑语，这让从外地赶回来的，风尘仆仆的少年心思不自觉的一沉，脚下如有千斤，见他们的身影走过来，身形猛的一转，躲到一棵树后，偏偏不小心踩中了几颗石子，脚下一滑，寒汀一怔道：“谁？”
这边的人，顺着下滑的姿势就地向后一歪，一个转圈的姿势，华丽丽在地上滚了两圈，避到假山之后，虽身形潇洒，但模样着实有些狼狈。
“至于为什么要躲？”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那边又没了动静，罗红道：“怕不是一只猫儿吧”
寒汀笑了笑道：“嗯，我看你今日有些心不在焉，身体可有不舒服？不如让我给你看看，我也算是半个大夫了”
罗红笑着将手臂递给他，道：“没事，不信你看”
寒汀把了把她的脉搏，一下子爽朗的笑出了声，又拿扇尖轻轻点一下她的脑袋，道：“果然活蹦乱跳，好的很”
罗红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不如今日我先回去等我哥哥，改天再来看你”
“他没说过什么时候到？”
罗红摇摇头，“说是这两日，应当快到了吧”
寒汀道：“嗯”说罢捧着她的脸颊，在她微微仰起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草后那一人，见这一幕，身形一顿，立马消失在原处。
寒汀柔声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今日就让我自己回去吧”
“怎么？怕你哥哥看见？迟早都要面对的”
罗红生气似的扁扁嘴，脚下又朝后退了两步道：“才不是呢，这事以后再说”一面说着，她脚下匆匆，径自去了。
路很近，这园中她又经常走，倒不必担心，寒汀笑着摇了摇头，目送她背影离去之后，对空打了一个响指，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了面前，寒汀扇尖一指门外，那黑影便又疏忽一下立即消失不见了。
空空的园中，只留他一个人看日落黄昏，暮色西沉。
当罗红跨过门槛回到自己家院子里的时候，目之所见，楼下房间的灯火仍是漆黑一片，心中正有些失落，绿藤突然上来向她禀报：“主子，大公子他回来了”
“什么？回来了为什么不点灯？”罗红一面说一面往前走，欲走过去推门，绿藤又禀报道：“公子一路奔波，回来便已经休息了”
罗红脚下一顿道：“已经睡了？果真回来了吧？”
“回来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为何不叫我？”
“公子劳累，回来便直接睡了”
“没问我？”
“问了一声你怎么说？”后半句，是罗红不待绿藤说完就直接接上的。
“就说主子出去玩了，一会儿就回来”
“”
“哥哥呢？他什么反应？”
“没说什么，就说好累，要休息，回房间就再没有出来过”
罗红看了两眼漆黑的房间，又盯着绿藤，还欲求证，绿藤慎重一点头道：“真的回来了”
“哦”罗红松了一口气，似乎又有些紧张，道：“那就让他好好休息，我明日再看他，在哥哥醒来之前，你们的动作都轻点，别吵了他”
“是”
罗红轻轻的，蹑手蹑脚的推开一楼的房门，借着余晖，朝四下一望，一片黑暗，屋中陈设模糊一片只能看见个大概轮廓，仍是先前的样子，若不是听绿藤那样说，真看不出屋里多了一个人。
想到那人，罗红无比的开心，咧开的嘴角合不住，轻轻的，试探着喊两声“哥哥哥哥”未有回音。
罗红仍当他醒着那般回答“那我明日再来看你”
嘴上如此说，却心中忍不住的失落和暗暗的庆幸，两人种复杂矛盾的情绪搅在一起压的罗红心有点沉，甚至她自觉，希望这个时候哥哥是睡着的。
她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而令她自己也说不清的一种情绪重重的压在他心头。
一头叶知，一头还有寒汀。
罗红想，“是否自私？”
“可哥哥他原本就是天神！天神，高高在上”
她又怔了怔，半响，扶着栏杆缓缓向楼上房间走去。
月挂当空，月光倾泻，先前黑暗的房间不暗反亮，窗外窸窸窣窣的声音渐去，偶有的说话声也被刻意压的低沉，叶知记得至少以前是没有这么安静的。
直到深夜一切尘埃落定，想起白日所见那一幕，他仍是心烦意乱睡不着。
于是翻了半响不再勉强，起身披了一件外衣，轻轻的推开门，关上，身子一跃，消失在无边的黑暗里。
也许是身平头一次，叶知体会这种烦燥的，又缠绵不清的，稀稀拉拉一点都不利索的情绪，心跳个不停，不能自控，这让他感到非常陌生，有些害怕。
叶知抱着双臂靠在山上的一块大石头后发呆，听雨府中所见一幕幕反反复复不断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不知为何叶知情绪低落，那种感觉他说不清，道不明，剪不断，理不乱，沉浮
周遭一片安静，只有兽叫鸟鸣，不知为何今日就连头上清亮的月光也显得有些清寒，又一阵冷风刮过，叶知觉得更冷了。
忽然，他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说不定会比他懂得更多些，于是抽晓晨剑，指尖一弹，铛的一声，灵光伴随着一道剑决刹那间远去。
当洛清带着赤河出现在叶知面前的时候，他还在发呆，一个清亮声音突然在他的耳边响起“难得你还能记得我，叫我一顿好找”
“洛清？”叶知笑了笑，“只是有些无聊罢了”
“真的是因为无聊才找的我？”
“嗯”
“你就不怕我这会子在睡觉？”
“冥府办事，大多集中在夜间，你怎会睡？”
“偏不凑巧，今日我正要睡，却被你给吵醒了”
“既是正要睡，那便是还没睡”
洛清摇头，“你这人，明明打扰了人睡觉却不知歉意，几个月未见，口齿倒是伶俐了不少，不知剑术如何？”
叶知还未答话，一道紫光已经出鞘，直直的向他刺来，速度之快，令叶知猝不及防，一个转身惊险避开，晓晨出鞘，一剑挡向了随之而来斩在身后的紫凌。
紫陵剑锋逼近，离他的胸口只差寸许，剑气强劲，霸道至极，还好没有杀气。若稍有懈怠，叶知相信自己下一秒就会被其贯穿，不，速度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快。于是当下滨息凝神，集中意念拼命的挡了回去。
如此僵持，大约半盏茶的时间，洛清突然猛的一下子收剑，道：“够了”
突然一下放松，叶知一个酿跄差点栽倒，慌忙提气将身形稳住，心下不由得赞叹连连。
洛清的剑如同陡转的瀑布，乌泱泱倾泻千里，气势汹涌且强劲，未有阻拦之势，每回与他交交锋都觉耳目一新，像是打开了一座新世界的大门。
洛清淡淡的点评：“还行，灵力精进不少，剑术进步不大，看来你最近没遇到什么剑术高手”
叶知闻此，点头道：“惭愧”
洛清道：“不必惭愧，我猜你很忙，重心不在修行上”
叶知道：“不强就是不强，倒也不必找什么借口，与你相比简直天差地别，你的进步简直神速啊”
洛清道：“这多亏了上回你帮我疏通滞涩，要不然，到现在我还是还是老样子，要知道在那之前我卡了整整两年，全无半点进步，那日子何止难熬？”
叶知淡淡的听他讲话而不言，洛清又道：“你的灵力总是要比我强，上次如此，现在依然如故，说我快，你岂非更快？莫不是你在自夸？”
叶知笑着调侃：“能得洛兄认可，荣幸之至”
洛清白了他一眼，“少来”
叶知：“这回见了，把你剑术好好教教我”
洛清笑道：“好说，有空就来”
二人说着，一面又在巨石后面坐了下来，叶知先前的烦闷扫去了大半，心中顿时轻松不少，他道：“最近不忙？
洛清道：“还是老样子，以前忙，最近反倒轻闲了不少”
“你父王管你管的不严了？”
洛清挑挑眉：“啧，你这人”
叶知道：“怎么？我走的时候，你不是正被你父王给抓回去了吗？”
“怎么叫抓回去？我若是不想回去，那便回不去”
叶知笑道：“果然长大了”
“哼我活了两世，怎么也比你长”
“什么两世？”
“就我也说不清，没什么好提的”
“说说”
“上一辈子的事我不记得了，反正现在是十七岁，貌似是第二个十七岁”
“不懂”
“我也搞不明白，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慢慢想”
洛清道：“你叫我来，果真没事？”
叶知摇摇头：“我在这里朋友不多”
洛清停顿了一下，似是理解，突然朝远处叫声：“赤河”
如同一道鬼魅，赤河一下出现在二人面前
“少君”
“剑”
赤河双手举过一个暗色的长方形箱子，洛清接了过来，打开，里面躺着的是一把周身雪莹的长剑，剑未出鞘，光是看了一眼，叶知便赞道：“好剑”
洛清递给他：“打开看看？”
叶知稍微犹豫了一下，一把将剑抽出，雪白的剑身略带有半透明的颜色，在月光的照映下散发出清冷的光，弹一下声音清脆悦耳，宛如天籁，不由赞道：“果然是把好剑”一面低头抚过剑身，甚是欣赏。
洛清道：“送你了”
“送我？”
“嗯，这剑更适合你”
叶知推辞，“算了吧，晓晨我已用了这么久，习惯了，就不必再改了，多谢你的好意”
洛清道：“果真不要？上回晓晨那是临时找的，并未精挑细选”
“不必了”叶知笑道，“如若不是好剑，怎能入得了你洛少君的眼？”
洛清闻言，叹口气，将剑重新放入盒中，赤河一隐身又去了。
叶知笑道：“你的剑很多？”
洛清道：“我有剑室”
“改日一观？”
“可以！”
两人坐着，半响无话，叶知若有所思，洛清则抬头看月光，靠着巨石眯了会儿，一睁眼见点点星光在空中闪耀，开口道：“这么久，你去了哪里？”
“行龙涧”
“龙族？你能进去？”
“嗯”
“找碎片？”
“嗯”
“找到了吗？”
“找到了”
“估计不好找，用了这么久”
叶知转头：“真的很久吗？”
洛清道：“半年，对我们来说还好”
“对人呢？”
“很久”
“”
叶知默默无言，看着山下尘世，黑夜里，密密麻麻的无数的房屋沉睡，目光沉沉，定格在其中一座宅子上，看了一会，他道：“我很忙，几乎没有什么空隙，费了这么久，碎片才找到两块，其他事也处理一团糟，真的有点废”
“自暴自弃？”
洛清知道叶知绝非这样的人，顺着他望的方向望去，似懂非懂，只淡淡的摇了摇头，问道：“接下来你要去哪里？”
“我不知道”叶知苦笑，“这一次我想离上京城近一点”
洛清：“嗯，我很闲，若有需要，随时开口”